《河里有怪》纸巷篆千

4、河里无怪

　　等无梁写好欠条，在上面签了名字并摁了手印后，就直接递给了若水。

　　“请姑娘收好，在下定会尽快还上的。”无梁承诺道。

　　“那你可别忘了，还有，叫我若水就好。”见无梁态度还算好，若水也生不起气来，人嘛总有一时困难，何况神仙呢？

　　“一定不忘，那若水叫我无梁便可。”

　　礼尚往来，语气说不上熟络，甚至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种与生俱来疏离感，不过两人都不在乎，无梁说着就站了起来，拿起药方准备给她抓药。

　　恰好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脸色苍白，看起来气血奇差，就像是被吸了精气一样。

　　“大夫！大夫，你快给我家当家看看……”陪着一起来的妇人焦急道。

　　若水见状，拿过无梁手里的药方，直接说道：“药我来抓，你先去看看吧，好像很严重呢。”

　　说完还不忘往两人那边看了看，看样子，应该也是靠着七星河过活的渔民，那个男人看着快不行了一样。

　　“你会抓药吗？”无梁怀疑地看着若水。

　　“我学过的，而且是我自己的药，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出错的。”对无梁的怀疑，若水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解释了下，她也确实学过，老道士想到什么就教她什么，所以杂七杂八的。

　　无梁听了若水的话，也就随她去了，大不了等下他忙完了再来帮她重新抓一副，然后自己就去给病人看诊了，而若水拿着药方直接到药柜前，一个个对照地将药材拿出来，然后放到秤上小心地称，就生怕多了几两或少了几两。

　　坐到会诊桌前，无梁一边听着妇人说话，一边把脉。

　　“早上出去打渔时还好好的，平日也没有什么毛病，结果刚刚就突然倒下了，整个人就像是……就像是被怪物吸了精气一样，他都是去七星河捕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触怒河怪了……我或许应该去找庙里求求看的……”妇人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这位夫人你别急，容我先看看，你家夫君会没事的。”七星河里到底有没有河怪，他最清楚不过了。

　　“那大夫您快给看看，当家的是不是被河怪给迷惑了？”

　　听到无梁温和的劝告声，妇人就算心里再着急，也努力让自己安定下来了。

　　无梁仔细地给大汉把了脉，气血虚，确实有失血过多的症状，但如果有明显受伤，伤口很容易就看出来了，何况还渗着血，可大汉目前没有明显外伤，无梁大概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这是若水已经自己抓好药了，她准备跟无梁说一声就走了，反正他现在没钱给自己，自己在这里呆着也没用，但刚刚听到妇人说是七星河河怪作恶，她就忍不住有些好奇。

　　“怎么样了？”若水问道。

　　无梁没有应她，而是看向夫妻俩，问道：“这位大哥在上午时，潜下过深水？”

　　现在大汉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来了，无梁随手给大汉喂了一枚补血的丹药。

　　“下过的，就在七星河下游一点，他想下去摸点河贝的，没想到竟碰到了河怪……”说着妇人又要哭了起来。

　　要不是她说孩子想吃了，当家的也不会下水，更不会被河怪吸了气血，都怪她，她现在回去给河怪烧香送祭品还来得及吗？要是当家的出了什么事，她和孩子该怎么办啊？

　　“没什么大事，你扶着他进内室，我好给他针灸。”无梁对妇人说道。

　　听到这话也不知道信不信，但还是照做了，河怪作的恶，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大夫是不是真的有办法，但她只能试试，没看大夫给当家的吃了颗药，当家的气色就好了点，意识也恢复了嘛？

　　若水一直站在旁边，见人进了内室也想跟进去，但还没来得及动，那妇人就一个人出来了，看来无梁看病是不许人在旁的。明白了这边，若水就到旁边坐下了。

　　不一会儿，就医馆内室就突然响起一阵惊恐的叫声，是那个大汉的声音！

　　若水和妇人听到声音当即就想冲进内室，但才到门口就被无梁喝止了。

　　“别进来！”

　　若水只能生生止住脚步，同时拉住急得恨不得立马闯进去的妇人。

　　又大约过了半刻钟，无梁终于出来了，他刚踏出内室，就迎面对上两张着急询问的脸，不由地一怔。

　　妇人他还理解，但若水她这是做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那一副虚假的温润模样，径直到旁边开药方。

　　“夫人放心，他已经没事了，只是有些失血过多。”无梁直接说了大汉的问题。

　　“怎么会失血过多呢？我明明没看到有任何伤口的……”妇人听到无梁说没事了，总算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

　　若水也好奇，难道真的是河怪伤人吗？所以在妇人问起时，就在旁边支着耳朵听了。

　　“他下深水，不小心体内被钻进了一条吸血虫，在体内吸血才会导致他失血过多的，现在虫子已经被取出来了，已经没事了，回去喝几副补血的汤药就好了。”无梁解释道。

　　“真的不是河怪吗？”妇人有些不相信。

　　“吸血虫刚刚你丈夫也看到了。”无梁没有因为被质疑而变了脸色，将药抓好递给妇人的时候，大汉刚好从内室出来，休息了下大汉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

　　“谢谢大夫，谢谢……”那条大大的虫子直接从他的耳朵里爬出来，刚刚他吓得差点昏过去。

　　妇人见状连忙扶住大汉，跟着大汉一起道谢，然后留下诊金和药钱就走了。

　　无梁抬眼见若水还在，不解地看向她，若水趁机凑过来，随和地问道：“真的只是吸血虫吗？真的不是河怪吗？”

　　听她这话好像不是河怪，还有点失望的样子。

　　无梁看了一眼若水，才淡漠地开口道：“昨晚我已经说了，河里无怪。”

　　“怎么可能？”若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自然地在无梁对面坐下。

　　“任何一条河都有可能有河怪，但七星河不会。”无梁非常笃定地说道，七星河可不是那些东西能指染的。

　　若水可是从小就听着七星河的河怪故事长大的，那些老人们都说得煞有其事的，以至于就算是白天，孩子都是不敢随便靠近河边的，怎么可能没有呢？

　　“但我听说的是，河里有会吃人的河怪，从前就有小孩在玩水时，被河怪吃了！后来那尸体只剩下骨头了被挂在下游的浅滩荆棘丛里。”因为从小就是被这个故事吓到大的，所以她印象非常深刻。

　　“而且，之前真的有人在晚上远远看到七星河上有黑影……”

　　听着若水的讲述，无梁三两下就将这些传闻串起来了，并将真相拼了出来。

　　“你亲眼见过？”等若水讲完，无梁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那倒没有。”若水神色一滞，对上无梁的眼睛，心虚道，“可是村里确实也曾经有孩子在河边玩耍，忽然就不见了的，如果你这个神仙都说没有河怪，那那个河怪也太会隐藏了！还是说你们同流合污了？”

　　她前面那些都是听村里人说的，可是大家都这样说了，那总不可能是骗人的吧，尽管有夸大的嫌疑，但最开始一定是有事发生的吧，还有孩子失踪这个，就是前几年的事情，听说后来是在一个破庙里找到尸体的。

　　见若水越说越离谱，无梁摇了摇头，他有点不想说话，凡人愚昧，喜欢怪力乱神，这不怪他们，他们力量有限，在面对灾祸时已经非常努力活着了，将喜乐福运寄托于神仙，将灾祸苦难归于因果妖怪，也是一种安慰与恐吓，不是？

　　“河怪的传说，你就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若水不解。

　　哪知道无梁忽然谈起条件：“我告诉你，今晚你和我去七星河。”

　　这下若水瞬间一个激灵，警惕地看着无梁，昨晚的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以至于她今天撑船渡河心里都毛毛的。

　　“你还欠着银子呢，不去。”若水提醒道。

　　“你不想知道就算了。”无梁就像是丝毫不在意若水会不会答应一样，当即收回了目光，继续看手中的医书。

　　但若水做不到无梁这样，她都离答案只有一面纱了，结果就这样被挡住了，怎么能叫她不抓心挠肝地好奇呢？就差一点。可是她一想到昨晚遇到的事情，就真的忍不住心里发毛，虽然知道没有危险，而且村里老人都说了，夜里不要出现在七星河，不然会不幸的。

　　若水一脸纠结地看了看提出条件后就无动于衷的无梁。

　　“真的不会有危险吗？”若水问道。

　　“不会。”

　　“夜里去七星河不会变得不幸？”

　　“不会。”

　　又过了片刻，若水咬咬牙，终是好奇占了上风，但她也没忘了银子。

　　“我可以撑船带你，还是二十两！”若水比着手指说道，“你没钱就继续写欠条。”

　　这个无梁没有意见，不过嘛，他以后用船的时候不会少。

　　“我可以一次给你写一年的借条，今年我可能会常去七星河。”

　　“无梁神君。”若水咬着牙道，“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同意吗？”无梁无视若水的警告，直接问道。

　　“今天你赚到的钱，先还给我一部分。”若水直接伸手道，她觉得自己没有直接要完已经很客气了。

　　无梁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到柜台前取了银子，放到若水手里。

　　若水没想到他那么爽快，还愣了下，手里的银子也不过两三两这样子，但这是她应得的酬劳，她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成交！后面的银子记得慢慢还。”若水将银子收好，然后又问道，“所以可能是什么？”

　　“开始村里孩子老喜欢到河边去玩水，大人忙着做活，都没空看管孩子，一来二去，孩子容易溺水，为了让孩子不去河里，所以大人就编了个河怪的谎话骗小孩，这样的传闻也确实有用，一代代传下来，孩子从小听到大，也就深信不疑了，因为最初确实是有孩子死在河里的，是不是亲眼看到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河里有怪，不要随便去。”

　　不是，无梁说得这个太离谱了吧，所以包括她这些大人都深信不疑的事情，就只是个谎言？

　　“你才是骗我的吧。”

　　“看！就连你这个大人都不信，这个谎言多成功。”无梁看着若水说道。

　　就连大人都深信河里有怪，何况不懂事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反正成功吓到了孩子，听了故事的孩子都不敢到河边玩水了。

　　“那……前几年孩子在河边玩失踪，后面找到尸体，身上什么伤都没有，这个又怎么说？”若水大受震惊，还是不敢相信，她是被骗着长大的。

　　“孩子是被人拐走的，这个你们不知道？”他记得后来州府那边查获了一个拐卖团伙，解救了好多人。

　　若水摇了摇头，当时大家都说那孩子是被河怪拖走杀害了，不过州府离他们这里很远，没有消息传过来也正常。

　　所以，七星河从来都没有什么河怪？有怪的是人，是善是恶，由人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