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有怪》纸巷篆千

5、捞星星

　　若水觉得她需要消化下，她从小就坚定地相信河里有怪，但现在跟她说，河里什么怪都没有，那都是人作出来的。

　　“等等，那大晚上看到的河中黑影又是什么？”

　　若水看向无梁，无梁深深地看了若水一样，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道：“不早了，你该回去准备下了，戌时三刻码头见。”

　　若水还想问清楚，但无梁已经端茶送客了，她只能拿着自己的药先走了。

　　等回到村里，若水在路边刚好遇上去拜祭弟弟回来的何花姐。

　　“若水，你回来了。”何花闷闷地问道。

　　“嗯，何花姐，你节哀。”若水看着形容憔悴的何花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还是说了几句，“何清小哥肯定是希望你们好好的，这样他才安心。”

　　“我知道的，若水，我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不想我们负累……”何花擦了擦眼角，努力扯出一丝笑容，“不说了，我先回去了。”

　　“何花姐，我送你。”若水看着何花的肚子，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这路从小走到大，我熟得很。”何花摆了摆手，“你也快些归家去吧，天快黑了。”

　　大家急着归家，是因为家里有人在盼着等着，而自己，只有自己，若不是村里人心善，自己早就死了吧。

　　有时候她真是嫉妒他们，有家人，或苦或乐，都有个人在意，特别是路过那些人家，上慈下孝，昏黄灯火下，孩子追着萤虫，高堂和乐，欢声笑语传到耳边，真是刺耳得很。

　　若水急忙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怎么会忽然又有了这样的嫉妒心？她急忙跑回家去，用冷水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些，这样是不好的，她不能这样子。

　　等她再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还是那个随和亲切的姑娘，趁着时辰还早，若水就先把从无梁那里抓的药给熬了，吃了药才出发去潮水镇码头等无梁。

　　这次无梁没有让若水等很久，很快就提着那个莲花灯笼走过来了。

　　“走吧，跟上次一样沿河而下。”无梁熟练地挂好灯笼，随后对若水说道。

　　若水看了眼黑沉沉七星河，还是有些害怕。

　　“这次你又要去接人？”

　　“不是，给七星河驱虫。”无梁如实道。

　　“你不是说没有河怪吗？”顿时若水不干了，明明白天他还那样信誓旦旦的说。

　　“不是河怪，是今天从大汉身体取出来的那种吸血虫。”

　　听到不是河怪，若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点了，同时撑动长蒿离岸。

　　“河里有这种虫子不是很正常吗？就是你们讲究的相生相克。”若水不解。

　　“河里有很正常，但七星河不该有。”

　　又是这样的话，上次他也是这样说的，什么七星河不会有河怪的，不过若水没有反驳，就算反驳了，无梁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因为三界内没人比他更了解七星河了。

　　“那你打算怎么除掉他们？你也说了，七星河用不了仙术。”若水见无梁一直盯着水面，手偶尔一挥，也好奇地走到船头看了看，现在顺流而下，只要没有大风，船就不会有问题，所以她不用一直撑着。

　　走近一看，无梁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荷包，像是往河里放什么药。

　　见若水看过来，无梁多嘴解释了一句：“是灵粉，没有毒，但专克吸血虫。”

　　若水看看无梁的手，又看看河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无梁手划过的地方，河里的星星好像更闪更亮了，比天上的银河还要美，让若水忍不住想要伸手进水里，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那些星星了一样。

　　而她也这样做了，对于她的动作，无梁只是淡淡地看了一样，并没有说什么。若水好像得趣了一样，连害怕都忘了，一个人坐在船边也玩得开心。

　　耳边时不时传来她的笑声，他并不觉得聒噪，只是有些新奇，从前都是长鱼跟他过来，长鱼划船也是从来不说话的，现在他雇的人，不仅会时不时说话，还会好奇，尽管会害怕。

　　本来若水还在开心地抓着水玩的，其实也知道水里的星星抓不上来的，就是看着整个银河都倒映在河里，感觉自己就在银河里一样，让她觉得触手可及，难怪这条河叫做七星河。

　　只是不知怎的，后面若水越来越急，越抓不到越要抓，像是杠上了一样，眼里闪过一丝怒气，抓不到不罢休似的。

　　许久没有听到若水的声音，无梁不由有些奇怪，回过头来看向若水，只见若水像是已经失去理智一样，探着身子，都快要到水里了，手一直在水里想要抓东西。

　　很不对劲！无梁皱着眉头走过去，沉声问道：“若水，你在做什么？”

　　但若水像是没听到一样，丝毫不理无梁，继续手上的动作。

　　“若水，你是东西掉进河里了吗？”无梁提高声音再次问道。

　　这次若水总算有回应了。

　　“我在捞星星。”

　　“你捞不到的。”无梁看了眼水下的星辰，陈述道。

　　“不行，我一定要捞到！”哪知若水执拗道，大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感觉。

　　无梁忽然上前一把将若水拉了起来，若水还挣扎了一番，船摇晃得差点两人都掉下去了，然后皱着眉头看向若水带些偏执的脸，又看向河里，确实很不对劲，这是七星河造成的？还是河里的星辰？

　　都不应该，那些恶念都被封印着，新附上的他也随时关注清理着，不可能有的。

　　“若水！”现在也用不了仙法，无梁只能掏出一枚清心丹喂给若水。

　　片刻若水就恢复过来了，刚刚的事她还记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这样，就忽然很想要抓到星星，是必须要得到的那种感觉，也不管是不是能得到，甚至都忘了那不过是水中星。

　　若水有些后怕地打了个冷颤，后退了一步，离水面远一点，她肯定是被河怪迷惑了。

　　“河里肯定有河怪，无梁，你骗我！”

　　这个无梁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河里有没有怪，他这个守护神能不知道吗？

　　“你只是对抓到星星太执着了，越抓不到越不甘心，所以才会这样。”无梁解释道，只是他没想到若水还有这样的一面性子，还是说若水的情绪被放大了？无梁暗暗看了看河里的星星，决定回去查查。

　　“我不信。”若水摇了摇头道。

　　“你今天不是问为什么有人看到河上有黑影吗？”无梁忽然问道，对于她不信这个问题，无梁选择放弃解释了。

　　“为什么？”若水果然被带跑了。

　　无梁指了指岸边：“你看看岸边，如果你现在在岸上会看到什么？”

　　若水听话地看了看两岸，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向无梁。

　　“那人看到的黑影是你！”若水惊讶地脱口而出。

　　无梁点了点头，入夜后的七星河如果没有起雾的情况下，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的，但在传闻的加持下，看到的人都会首先想到河怪，所以也不敢看清，只隐隐约约看到个影子就已经吓得跑掉了，他的初衷并不是吓他们，只是他们都当自己时可怕的河怪了。

　　这回若水安静了，也不敢靠近水边了，偶尔发现小船偏移了，还会去调整下。

　　“可以了，回吧。”无梁忽然出声道。

　　“这就可以了？七星河那么长！”若水惊讶道，她还以为还要更往前去呢？

　　“够了，这段是整条七星河的中部，灵粉洒下去，就会流转到七星河流域。”无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解释，但他还是回答了。

　　若水壮着胆子看了眼河面，除了漫天繁星的影子，什么都没有，缓缓地调转船头，往回走。

　　“对了，白天你为什么没有直接跟那对夫妻说，七星河里其实没有怪啊？”若水还是觉得河里有东西，就算不是怪河怪，也是其他东西。

　　“你都不信，他们就会信了？”无梁反问道。

　　若水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好像是确实是这样。

　　“他们不需要真相，他们只需要知道不是河怪作恶就安心了。”无梁有开口道。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心存恐惧，对已知的东西也心存敬畏，但只要不涉及他们的利益，没多少人会真正关心。

　　或许真是这样吧，若水自己陷入沉思中，无梁也没有主动打破这安静，在他看来，这安静才应该是正常的，如果不是他现在找不到出去疯的长鱼，他也不会需要雇人撑船。

　　“撑船吗？”许久，无梁看着若水忽然问道，或许他自己学一下？

　　若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了：“我觉得挺容易的。”

　　“我，来试试。”无梁闻言自信多了一分，直接对若水说道。

　　花钱的主顾最大，若水觉得没什么问题，而且确实不难，无梁看着也不像笨的，所以很干脆地就让了位置，将手里的橹给了无梁，然后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怎么用力，怎么划。

　　听明白后，无梁就开始尝试了，但听懂是一回事，真正动手又是另一回事，若水也没想到，无梁这一下两下的，差点把船弄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使力的，船一下来了个急转，晃得人差点就下去了。

　　若水赶紧让他停下来，然后可惜地看着无梁。

　　“看来你没有这个天赋。”

　　他只是试了一下，以后肯定可以的。不过现在他还是不要再尝试的好，为了他们的安全，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两人自动地跳过这个话题。

　　“河里有怪这个是编出来骗小孩的，那山里有吃人的山魈也是骗人的？”

　　若水忽然想起跟河怪传闻一样的山魈故事，传闻曲月山深处住着一个千年的山魈，披散着到脚的长发，见人就笑，会在夜里下山吃小孩，传闻她最喜欢吃爱哭的小孩了。

　　对于若水这个问题，无梁没有回答，只是听完若水的故事，无梁状似无意地看了眼曲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