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花来衫里

11、第十一章

　　俞阡那颗本就砰砰直跳的心，因为对方的动作又猛地跳了几下，让他觉得一阵心悸，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他直直地盯着半融进夜色里的男人，喃喃开口：“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又为何要随我到村口来？”

　　晚风轻轻拂开小墨的衣襟，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而他只是沉默着，用黄底黑瞳的眼睛回望了过来。

　　俞阡没有等到回答，叹息了一声，上前几步为他拢上衣领：“你是不是已经认定了我一定会走？”见对方没有反驳，他有些哀怨地继续道：“说好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不也是答应了吗？既然如此，在你无法离开这个村子的前提下，又为什么会觉得我就算撇下你也一定要走呢？”

　　小墨似乎被他问住了，眼睛快速眨了两下，隐隐透出一丝迟疑。

　　俞阡垂下眼睑，整个人仿佛被难以名状的无形之物包裹住，艰难出声：“抱歉，一定是因为我给予你的信任还不够多，若是时间再充足一些，我的心意会更明显的。”

　　他还想再说，但不远处已经有切切的说话声传到耳畔了。黑暗中火把的亮光清晰可见，正在往两人的方向移动。

　　没有多少时间了。

　　俞阡转身拉住小墨，拔腿就跑，随后一头扎进了夜色浓稠如墨的茂密树林里。

　　他压低声音对身侧人反复保证：“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既然你离不开赵家村，那我也不走了，就留在这里。不管你住哪儿，我都同你一起，到死也不分离。”

　　他没有问小墨如果强行离开了赵家村会怎样，总归对方不愿去做的事，他是绝不可能强逼的。

　　谁曾想话音刚落，小墨再次停下脚步，微微弯下腰一把将俞阡从膝弯抄起，稳稳抱在怀里，朝未知的方向跑去。

　　“小墨！”俞阡下意识惊呼了一声，手掌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袖。

　　而小墨只是目视前方，步伐始终很稳。不一会儿，他就以极快的速度甩掉了举着火把的村民，直到两人来到一片稍显空旷的草地上，他才慢慢减缓脚步。

　　他动作轻柔地将俞阡放下，随后笔直站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野草上。

　　俞阡紧紧贴着小墨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一人高的茂盛野草，很快就惊奇地发现，原来野草后面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

　　见他率先拨开野草进去了，俞阡才紧随其后：“小墨，这里难道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吗？”

　　小墨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的意思。

　　山洞里黑黝黝的，以俞阡的视力来说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只好紧抓着男人的胳膊，生怕一个不查，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片刻后，小墨弯腰从地上拿起了什么，伴随着咔哒的声响，山洞里瞬间亮了起来。

　　俞阡这才发现对方手中捧着一个脸盆大小的木箱，里面放了满满一箱形状不一的夜光石，那骤然出现的亮光照亮了两人周身数米的空间。

　　借着这亮光，他看见山洞最深处摆了一张足以躺三人的石床，上面铺了几张动物毛皮，毛皮之下还有一层厚厚的干草。

　　石床附近还立着一张简陋的石桌，下边整齐摆了四个石凳，桌上空无一物。

　　除了这点简单的家具，就只看得见三个木箱。其中之一装满了夜光石，其二装了几件破旧的墨色外衫和一些已经变成金子的杂物，其三装了几个有缺口的瓷碗、一把竹筷、一柄大汤勺。

　　虽然有些简陋，但好在能遮风挡雨，且有床可睡，有衣可穿，比露宿街头要好过太多。

　　不仅如此，这山洞的位置还足够隐蔽，不然早早地就要被村民们洗劫一空了。

　　俞阡打量完山洞，见小墨把背上的竹筐放下后，就坐在石凳上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不免勾唇一笑。

　　“没想到小墨也有自己的屋子，这屋子还真不错，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你可不许赶我走啊。”他笑着扑了上去。

　　小墨抬手环住他，点点头。

　　正是浓情蜜意时，俞阡的肚子却不凑巧地响了起来。这几日四处奔波，连正经饭都没吃上一顿，本就消瘦的身体又瘦了几分。

　　他无奈地从小墨腿上翻下来，在竹筐里翻翻拣拣，只找到了一堆生食，现下既没有炉台也没有火种，根本吃不了那些食物。

　　小墨见状立刻起身，不由分说地出了山洞，只留俞阡一人坐在石床上等待。

　　很快，他裸着上半身回来了，怀里用上衣兜着一堆小小碎碎的东西。

　　俞阡凑近一看，里面尽是些松子、栗子、橡子果和胡桃等物，也不知道小墨是掏了哪只可怜松鼠的过冬家底来。

　　“谢谢，小墨。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他欣喜地伸手接过，将那些坚果摊在石桌上，边剥边道：“明日我要下山将金枣典当了换银子，顺便添置一些物什，再给你买几身衣服，如何？”

　　小墨闻言却是摇摇头，随即将角落里装了金子和外衫的箱子抱来，示意对方看。

　　俞阡一一抖开那些衣摆都短了大半截的墨色外衫，蹙眉道：“我知你有衣服穿，只是这些衣服过于破旧，甚至有些都无法蔽体，既然我们有足够的银子，完全可以穿更好的呀。”

　　小墨再次摇摇头，又将箱子里的金叶子、金树枝、金石子等一并放到俞阡面前，见他没收，又往前推了推。

　　俞阡望着那些金灿灿的纯金，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丝羞愧来：“够了，够了，一颗金枣就够了，我又不是那等爱慕虚荣的人。看看夜色不早了，我也吃饱了，咱们睡吧。”

　　他迅速地起身离开桌子，脱到只剩亵衣，便一头扎向铺了皮毛和干草的石床，有些不敢对上小墨那清澈干净的眸子。

　　虽然底下铺得十分厚实，洞口又有野草挡风，但寒冬腊月的天，依旧冷得人直打哆嗦。

　　片刻后，不知是小墨心细还是如何，俞阡察觉到对方正将麻布棉衣盖在自己身上，又过了一会儿，对方似乎是将木箱里的破旧外衫也压了上来。虽然算不上暖和，但也聊胜于无。

　　紧接着，小墨合上了装夜光石的木箱，自己也走到床边，躺在了俞阡身侧。

　　直到身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俞阡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不过山洞里没了光源，实在是什么都看不清，他只是凭着感觉，一点一点地贴近小墨。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差劲了，我根本配不上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俞阡用额头贴着对方的手臂，在心底这样说道。

　　翌日清晨，俞阡自睡梦中悠悠转醒，身侧已经没了小墨的身影，但是耳边却环绕着咣当咣当的声音。

　　他下床穿好衣服，循着声响一直走到山洞外，只见小墨正用尖石敲打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那石头水缸大小，已然有了两尺左右的深度，像个没有盖子的木箱。

　　俞阡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道：“这是在做什么？”

　　小墨停下动作，指了指石头上的凹槽，又指了指俞阡身上的衣服。

　　“你说这个东西，是专门用来给我放衣服的？”俞阡愣了一下，狐疑道。

　　小墨随之点点头，又指了指远处巨大的石头堆，然后扭头看回俞阡。

　　俞阡反应了片刻，意识到小墨的意思是问自己这样的东西，还需不需要。于是连忙回道：“一个就够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打一张长长的石桌，用来放锅碗瓢盆什么的。”

　　没想到小墨还有这样的手艺，虽然成品有些粗糙，但完全不影响使用，也省了重新添置的功夫。

　　俞阡百般聊赖地盯着小墨敲打了好一会儿，突然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水流的声音。难道这附近有小溪？

　　他起身寻找了周围一圈，果不其然让他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条细细的溪流。用溪水简单洗漱过后，他回山洞里将剩下的坚果都吃净了。

　　“小墨，你知道从哪边下山能绕过赵家村吗？我不想碰见他们。”俞阡蹲在小墨对面，双手撑脸道。

　　小墨闻言却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再睁开时，只听见喵嗷喵嗷的声音从身后的草丛里传来。

　　俞阡惊讶地回头，一只狸花猫正扬着脑袋向两人走来。小猫先是黏糊糊地蹭了蹭小墨的小腿，见男人没有反应，才将视线分给了一旁蠢蠢欲动的俞阡。

　　“好可爱的小猫！”俞阡伸手想摸一摸，却被动作迅捷的狸花猫矮身躲过，几个来回后始终摸不到一根猫毛的俞阡才歇了心思。

　　“喵嗷喵嗷喵嗷！”小猫语气很凶地喵了一通，最后一扭头朝着偏东的方向走了，没走出多远，它回头再次冲着俞阡叫唤。

　　“原来你要给我带路啊。”俞阡刚反应过来，连忙拍了拍衣摆沾上的草屑，跟了上去，同时对着小墨嘱咐道：“在家等我哦，我买完就回来，千万不要给那些村民送东西！”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俞阡才喜滋滋地继续跟上小猫的步伐。小猫带他走的应该是一条捷径，虽然不好走，但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直奔当铺将金枣典当了，俞阡拿到了二十五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