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天子他俯首称臣了》醉青辞

33、暗月凌空

　　玄日尽出，兵分两路。

　　一路往内，镇压城内的奴隶暴动；一路往外，与来袭的南燕大军针锋相对。

　　凛冽的风刮过脸颊，顾卿却毫不在意，她眸光灼灼，但是深处的冷静从未变过。

　　这场突袭之战看上去十分草率，但事实是南燕已经足足准备了三年。

　　自百年前前朝分裂，天下三分。三国各自都在积蓄着自身实力，企图问主中原，一统天下。

　　不管是野心勃勃的漠国，还是好大喜功的北齐，乃至是一直韬光养晦的南燕，俱是如此。

　　三国之间迟早是要一决高下的。

　　而最近几年，时局动荡，不仅体现在边界摩擦上，还体现在三大国周边小国上。

　　尤其是最近三年，北齐与漠国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他们打仗，苦了战区周围的小国，这些小国数量锐减，被这二国互相兼并了。

　　顾卿眼中冷芒更甚，若不是有利益再坚持下去，这场战争也不会断断续续打那么久。

　　大批小国被兼并，这也导致了南燕与与北齐，漠国之间相邻的国界线越来越长，三大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现如今整个天下便是一个火药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星都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而现在，这个导火索已然发生了。

　　月城四处冲天的火色，让目睹这一切的人都为之色变。

　　史称，月城城变。

　　**

　　虎符既出，玄日听令。

　　月城内的街头巷尾隐秘的角落中涌现出一大批身穿选日制服的黑衣男子，但是与之前在城门口相遇的那一批玄日士兵有所不同的是，这些黑衣男子面色麻木，眼中只剩下无机质的冰冷。

　　而当这群黑衣男子与奴隶营中的奴隶们相遇之时，奴隶们惊讶的发现这些人竟然就是昔日和他们同在营中的好友，亲人，同窗，袍泽。

　　“虎子！！”

　　“祐郎！！”

　　“儿啊！！”

　　越来越多的奴隶们发现了熟悉的身影，目眦欲裂。面对自己的至亲挚友，他们再不忍心下杀手。一时之间城内势如破竹的战势被遏制住。

　　昔日他们共处一室，哪怕彼此身陷囹圄是他们在无星无月的暗夜里成为了彼此的支撑，一点一点用自己的双脚熟悉这庞大的雄城，心中一同谋划报仇计划。

　　可是现如今他们却站在了对立面。

　　那些夜晚里月城时不时传出骇人的惨叫，那些似野兽的哀号。

　　月城的人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将曾经那么鲜活的人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奴隶们目色赤红，几点晶莹在火光中闪烁，却无声湮灭在蒸腾的火气中。

　　他们昔日的袍泽失去了意识，已经被改造成人形兵器，听令于曾今痛恨不已的月城尊者。

　　面对放下武器，甚至不愿抵抗的奴隶们，这些玄日士兵们面无表情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手起刀落。

　　刺目的鲜血溅上了他们没有丝毫动容的脸庞。

　　而在这么一群玄日士兵中，有一个高瘦的将军。

　　作为被改造的玄日士兵中唯一的将军，月城尊者特意为他许下一个名——暗月。

　　他便是暗月将军。

　　铺天盖地的玄日下，只有一轮暗月。

　　月城之上，他便是离月城尊者最近的人，是月城尊者手中最锋利的刀。

　　哪怕时至今日，透过他凌乱的发，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俊朗的模样。

　　紧抿的唇角不苟言笑，哪怕被改造成现如今的状态，他身上沉稳坚毅的气质依旧不改分毫。

　　沉稳的步伐踏下，在他面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哪怕是蛊虫改造过后的奴隶们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无人能阻得了他。

　　直到他在汹涌的奴隶群中遇到寻觅他很久的人。

　　那人不顾他手中森冷的兵器，毅然决然扑向他。

　　暗月将军抬起手中的长剑，罕见地僵住了。

　　他没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痛下杀手，可是也放不下手中的刀。

　　可面前的那人却毫不在意，看着抵在自己面前尚在滴血的弯刀，释然一笑。

　　坦然迎着刀尖，上前。

　　“哧！”

　　长刀刺入血肉之躯，温热的血滴滴答答。

　　他一步又一步，坚定地走向他。

　　蜿蜒的血色似藤蔓，顺着长刀，来到刀鞘。

　　暗月将军已经摸惯武器的手掌心明明满是厚茧，可刚触碰到这温热的血，却敏感地一缩。

　　干涩的唇角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而面前的人已经走到他身前，刺入身体里的刀，深到已经贯穿整个身体。

　　但面前的人毫不在意，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

　　终于剑柄抵住他的腹部，而他也在这一刻，紧紧抱住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温热的血从身体中一股股涌出，但是他脸上却满是满足。

　　他已经坚持得太久太久，久到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庞，他一字一句勉力道，“他们都说你已经在月城那些人的折磨下死了，只有我不信。我知道你答应我，你会活着来见我的。咳，咳。”

　　说到最后，那男子口中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沫，眸中的光渐渐黯淡，只有扣住对方肩膀的手依旧死死不放。

　　“这一辈子太短，下一辈子换我......”

　　话音未完，他便沉沉倒在玄日士兵的怀中。

　　他的爱人再也听不到了。

　　脸上的鲜血已经结成血痂，暗月将军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他轻轻颤动眼睫，拼命转动自己的眼球，瞥向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个人。

　　身体里又传来熟悉的痛苦，这是自己违抗尊上命令的处罚。

　　蚀骨焚心，肝肠寸断。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下不去手杀他。

　　他只知道，他的心此刻痛得可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哀嚎，在此刻从他的灵魂深处爆发开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圆心，向四周辐散开来。

　　风吹过的地方，玄日士兵都停下了进攻的步伐。

　　这些玄日士兵始终呆呆的，但是眼睛中出现了几分莫名的神采。

　　其他一直在试图找寻自己牵挂的人纷纷扑上来。

　　一个无知无觉。

　　一个悲痛欲绝。

　　人间的地狱上响彻着哀恸的哭声。

　　暗月将军将自己颤抖的手从刀柄处松开，竭力与月城尊者的命令做对抗。

　　一寸又一寸向上抬起，他终于与他的爱人紧紧相拥。

　　暗月将军依旧想不起自己怀中那个人的名。

　　但他知道，怀里这个人就是他为什么能在暗无天日的实验中坚持十年，最后连月城尊者也不禁惊叹的理由。

　　因为，他要活着来见他。

　　他真的实现了。

　　可是就在他拥有他的那一瞬间，他也彻底地，永远地失去了他。

　　暗月将军干涸眼里流不出泪，他早在经年的改造中成了不是人的怪物。

　　于是两行血流下。

　　为他的爱人。

　　他脑海中仅剩唯一的记忆便是尊上对自己满意的目光，“只有你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他才能活下来。”

　　可是，可是！

　　他最终还是死了，死在了他的怀里。

　　月城尊者，还有漠国的这些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

　　月城之外，漠国士兵们拦不住训练有素的南燕将士。城头之上漠国飘扬的兽头旗，被换成烈烈飞舞的火凤旗帜。

　　南燕将士们涌入月城城中。直奔城主府，直捣黄龙。

　　顾卿一马当先冲入城中。

　　却有些惊愕地发现，越是接近城主府，大街上遍布的血色愈发浓郁，厚重。

　　直到她策马来到城主府府外。看到被暴力砸开的府门，她终于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早有人先她一步进入城主府中。

　　观其情状，对漠国有着莫大恶意。

　　既是如此，是友非敌。

　　不过观其所为。此人暴虐异常，需得谨慎对待。

　　翻身下马，顾卿谨慎地拿起自己的武器，轻声踏过府门。

　　令人惊讶的是，城主府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身影。

　　顾卿心下愈发谨慎，身边数个亲卫，随身护持左右。

　　甲卫们甫一进入便小心谨慎的布成一道道防线，逐步随着顾卿的步伐愈发接近最中央的大殿。

　　还没踏入殿门，一股择人欲噬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让人不寒而栗。

　　顾卿眸色一厉，率先推开殿门。。

　　触目便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遍地都是零碎的尸首。

　　寻常人等或许刚看见便惊慌失措了，但是顾卿毫不畏惧。

　　她一如往前，仔细打量着此处。

　　在几处地方视线稍微顿了一顿。看到后面，顾卿忍不住稍稍睁大了双眼。

　　随身侍卫，更加小心谨慎的靠近她，在她身边围成一个严防死守的圈。

　　“殿下此地诡异，不宜久留，还请快快随我们出去吧。”身边的亲卫担心的看着顾卿。

　　顾卿微微抬手阻止了他的想法。

　　“不，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这个地方的不对劲吗？”

　　侍卫嘴角抽动，这样子的场景哪哪都是不对劲的地方，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想要劝顾卿早点离开。

　　但是面前的殿下显然是又发现了寻常人不能观测到的东西，已经全然兴奋起来。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这里零碎的尸首只有十二具吗？”

　　此话一出，侍卫们身上寒毛倒立。

　　“殿，殿下此话当真？”

　　顾卿扫他那些不成器的侍卫们一眼，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你以为这些尸首们都是谁？好好看看那些四处散落的头颅！”

　　侍卫们将视线们移到四处散落的头颅上。那些头颅门面目狰狞，有的甚至缺块少量，但是仔细打量下来，他们也逐渐睁大了双眼。

　　“这，这些难道是？”

　　一位是为失声惊呼下。看着最靠近门口的那颗头颅。

　　那竟然是腾冲的头！

　　“没错，”顾卿点点头，“这大殿之上的十二颗头颅以及他零碎的尸首便是没过十三位首领中的十二位。”

　　“可，怎么会这样，是谁将他们虐杀至此？！”侍卫们不敢置信看着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直气高昂的漠国首领，如今却被人踏在脚下，成为凌乱肉泥。

　　顾卿眸色暗沉下来，殷红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凌厉的凤眸紧紧盯着王座的屏风后，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

　　“我想便是阁下了吧。想必您也在殿中久等了。”

　　此言一出，顾卿身边的侍卫纷纷变了脸色。

　　“阁下，看的够久了，可以出来了吧。”

　　顾卿冷冽的话语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上激起沉沉回响。

　　不多时，一个稳健脚步声从屏风后走出来。

　　来者是一位奇怪的铁人，他浑身都被漆黑的玄甲覆盖，只有面部暴露出来，却是非同一般的苍白，走动之间传出清晰的甲胄碰撞声。

　　顾卿身边的甲卫看着他和玄日士兵如出一辙的盔甲，面色一变，纷纷护持在顾卿左右。

　　始终镇定的少女拦住他们，一双凤眸仔细观察着来者，在他肩头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纹路上定了定。

　　那不是玄日。

　　那是一轮暗月。

---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好难过，那眼泪就是往下掉。你们要是也哭了能告诉我一声吗，让我开心点（bushi)，顶锅盖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