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万有引力》长安的葡萄

22、第二十二章

　　2018年4月13日
　　飞行学院，厕所内，刘恒拉肚子拉到天昏地暗。厕所外，高野捂着鼻子，一等二等等不到刘恒出厕所。
　　高野急了，【还喘着气吗？】
　　过了一会儿，厕所里传来了刘恒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暂时还……死不了……】
　　飞行学院，训练场地的另一头，徐天拨给柳青的语音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徐天想了想，还是决定拉下自己的老脸，留了一条语音信息道歉。
　　【嗨，那个，是我……还生气呢？我那不是说气话嘛，别生气了行吗？我知道错了……那个，我们一会儿考试，手机得关机。考完试我请你吃饭行吗？给你赔罪，我……】
　　徐天的话还没说完，陈曦从身后拍了拍徐天的肩膀，一脸八卦，【干啥呢？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请谁吃饭，给谁赔罪啊……】
　　陈曦的声音和着徐天的话，一起被录入了微信语音中。徐天吓了一跳，手一松，微信自动发了出去。
　　徐天赶紧撤回，转头看向陈曦，一脸没好气，【陈曦，你找死是不是！】
　　陈曦没想到徐天的反应这么大，【至于吗？干嘛这么生气！还不关机？别磨蹭了，点名了！】
　　徐天看向不远处的杨教练和徐守敬，却始终不见刘恒的身影，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是不是掉厕所了，一大早上这些破事儿，没一件顺心的！
　　徐天气恼地关掉了手机，转头臭着一张脸，不耐烦地催促道，【到底还飞不飞了？】
　　拿着考核手册的徐守敬瞪了徐天一眼，徐天不服气地拧过头；杨教官抬腕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十点钟。
　　远远地，高野扶着腿软的刘恒出现了。
　　徐守敬被刘恒跟白纸一般地脸吓了一跳，【刘恒，什么情况啊这是？】
　　刘恒瘫软在高野身上，【急性肠胃炎，拉水了都。】
　　【还能上飞机吗？】杨教练有点儿头大地看向刘恒，刘恒一脸委屈，【杨教练，你可饶了我吧，我腿都打哆嗦……】
　　【可这是三人编组单飞，你这不上……】杨教练的话还没说完，耐心告罄的徐天插了句嘴，【不上就不上呗，非要搞什么三人编组，也不嫌挤得慌，自己都飞过多少次了……】
　　杨教练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向徐守敬，【那徐教练，你看这情况，要不就先让徐天和陈曦他俩上……】
　　杨教练的提议却被徐守敬拒绝了，这次训练考核不比之前，三人编组单飞他本就不同意，还有这失速改出，他们还是学员，经验不够，太不安全了……
　　可要今天不飞，改天又得折腾一圈，忒耽误事儿。徐守敬思索片刻，转向高野，说道，【这样吧，高野，你替刘恒上。没问题吧？】
　　高野自然没问题，但徐天却不乐意了。
　　这段时间，高野跟徐天的矛盾徐守敬其实一直看在眼里，一个是自己的爱徒，一个是自己儿子，两人脾气秉性，徐守敬再清楚不过，徐天霸道惯了，一向是少爷性子，徐守敬想都没想，就认定这次两人闹别扭，多半是徐天又在耍小孩子脾气，可这次，徐守敬不想再惯着徐天了，多大的人了，马上要毕业了，也该懂点儿事儿了。
　　于是，徐守敬张嘴呵斥道，【徐天你给我闭嘴，这是考试，服从命令！】
　　徐天被当众训斥，闹了个没脸，越想越不服气，要么高野上，要么取消训练！凭什么呀？自己就这么让父亲看不上吗？没有高野，自己连上飞机的资格都没有了？！
　　行！你们都等着！

　　早晨的这场闹剧，一直没有平息，直到上了C-172后越演愈烈。
　　高野完成绕机检查后，坐进了驾驶舱的副驾驶位，拉上了安全带系好。
　　一切没什么问题，可以开始启动前检查了，可左座主驾驶位上的徐天，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依旧气愤难平。
　　后座，陈曦清了清嗓子，试图打圆场，却没想，徐天将主飞行显示器开机后，直接将钥匙拧至启动位置。违规略过启动前检查的程序，发动机直接开始爆发。
　　高野没想到徐天这么肆意妄为，出声警告道，【徐天！启动前检查和发动机开车检查必不可少，这是考试，你别胡闹！】
　　徐天不以为意，【这是我的考试！】
　　【三人编组考试，受考核的不只是你。】
　　【你闭嘴！现在，我才是机长！】徐天不管不顾，直接松开了刹车。
　　飞机开始沿着跑道滑行。
　　很快，抬轮，一飞冲天。
　　无线电内，徐守敬的问责声紧随而至，【C-172，塔台，谁准你们擅自做主起飞的？！暂停训练，三转弯落地全停！赶紧给我回来！重新准备起飞！】
　　怒气不消的徐天直接伸手，关闭了通信设备。
　　眼见徐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疯，高野也恼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徐天却不管不顾，操纵飞机继续攀升。
　　【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冲动！】
　　【你闭嘴！】徐天脸色涨红，一句话都不想听。
　　陈曦看不过去了，劝和道，【行了，别闹了。】
　　徐天却依旧没有要暂停训练的想法，飞机攀升的又猛又凶，高野攥紧了安全带，再次警告，【徐天！】
　　【我只想完成我的训练！】
　　【飞机上不是只有你自己！】
　　【都少说两句。】眼见二人要吵起来了，陈曦劝架的话还没说完，剧烈的撞击声传来。
　　一团飞鸟血迹出现在C-172的前挡风玻璃上。
　　撞鸟了，飞机一阵剧烈摇晃。

　　飞行学院塔台内，C-172突然从雷达屏幕上消失了。徐守敬跟杨教官对视一眼，顿觉事情不妙。
　　徐守敬立即联系飞机，【C-172，塔台呼叫，听到请回答。】
　　无线电里一阵静默。
　　【C-172，这里是塔台，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C-172一阵剧烈摇晃。
　　陈曦没看到前挡风玻璃上的血迹，直接被晃懵了，【怎么了？！】
　　【鸟击。】高野一边回答，一边忙不迭地目视检查飞行仪表。【发动机参数无异常变化；飞行仪表无异常变化；风挡无分层、裂纹……】
　　一切正常，高野随即打开了通讯设备。
　　【C-172呼叫塔台，我们遭遇了鸟击。】
　　良久，无线电里没有回声。
　　高野不死心，又呼了一遍，【C-172呼叫塔台，我们遭遇了鸟击。】
　　无线电依旧静默，陈曦有点儿慌了，【没回应？】
　　【应该是鸟击造成的通讯故障……】高野将应答机代码设置为7600，再次呼叫，【Mayday,mayday,C-172呼叫塔台，通讯设备故障……】
　　【你怕了。】徐天的眼里闪现着异样的兴奋与光芒。高野看向徐天，徐天却突然颇为诡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怕了！】
　　【你有完没完？！】
　　徐天笑个不停，【你怕了是不是？！你怕了！原来你高野也有怕的时候！哈哈！你不是挺能吗？不是号称天才飞行员吗？！怂逼！怕个屁！】
　　【立刻返航，回学院。】高野不愿跟徐天一般见识，徐天却坚持道，【没有通讯，我照样可以完成训练。】
　　【现在不是你发疯的时候！】
　　【闭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俩别吵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高野无语，【徐天你真病得不轻！】
　　【我真恨我自己！要是没有你就好了……】徐天彻底被恨意裹挟住了，高野顾不上徐天，继续呼救，【Mayday，Mayday，C-172呼叫塔台，通讯设备故障，请求立刻返航……】
　　【你闭嘴！】徐天歇斯底里的吼叫终于彻底惹恼了高野，高野直接上手，操控升降舵，可徐天却不让。
　　【我来操纵飞机！】
　　【你做梦！】
　　两人角力，抢夺升降舵。
　　高野向前顶杆，飞机低头，向下俯冲；徐天向后带杆，飞机抬头，向上爬升。高野向左压杆，飞机左转；徐天向右压杆，飞机右转。
　　飞机一会儿俯冲，一会儿爬升；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
　　飞机摇摇晃晃，陈曦被晃的火气渐起，【你们闹够了没有！】
　　【松手！】
　　【该松手的是你！】
　　【你不要命了！】
　　【来啊，抢啊！】
　　【徐天你是不是有病！】
　　【你抢一个试试！】

　　飞行学院塔台内，徐守敬依旧在试图联系C-172。
　　【塔台呼叫C-172，听到请回答。C-172，听到请回答！C-172，听到请回答……】
　　无线电里依旧一片静默。
　　徐守敬立即下令，【联系西城区域管制中心，让他们帮忙叫一下。】
　　塔台人员立即行动，很快，西城区域管制中心，开始呼叫C-172。

　　柳青擦着头发走出浴室，走进卧室时，手机的呼吸灯还闪烁个不停。
　　微信里，置顶的徐天的对话框里。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已撤回的信息。
　　柳青笑了下，很快回拨过去。
　　电话却无人接听。

　　柳青不知道，此时的徐天还在C-172驾驶舱内。
　　飞机忽左忽右，摇晃个不停。徐天执拗地不肯让出操控，高野只能松手让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我只想完成我的训练。】
　　可高野却不同意，飞机刚刚遭受鸟击，通讯失效，联系不上塔台，谁都不能保证不会再有其他问题，万一……
　　而在徐天的眼里，没有万一！
　　没有他们，徐天照样可以完成失速改出训练！
　　高野能做到的，徐天同样也可以！
　　高野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徐天到底发的是什么疯，高野看向徐天，开口道，【如果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跟我比个高低……】
　　【是又怎么样！】徐天承认了，他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因为这一切不是他先开始的，徐天冷笑一声，说道，【是你高野先开始的！是你非要跟我比！是你故意让我在模拟课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丑，丢脸！是你！一步步把我推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徐天却越说越气，压在他心里的话太久太久了，怒火攻心，不吐不快，【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向着你！凭什么都是我错，你对！是，我是抢了你的，我做错了事，我承认；可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做错过吗？！】
　　高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高野从来没有做错过事儿吗？高野不知道，他没法回答徐天。
　　徐天冷笑了一声，随即自嘲道，【怎么？你是觉得，我现在连跟你比的资格都没有吗？！高野，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吗？！】
　　一番话说得高野和陈曦都沉默了。
　　良久，陈曦开口，【别吵了。完成失速改出后，我们立即返回学院。】
　　徐天看向高野。
　　四目相对，高野默认了提议。

　　飞行学院塔台内，C-172突然从雷达屏幕上再次出现。
　　杨教官激动不已，【雷达识别了。】
　　徐守敬看向雷达上跳动的C-172，眉头却突然一皱，糟了，航向不对，他们根本没打算返航！

　　C-172驾驶舱内，徐天驾驶着飞机，开始做失速改出训练。
　　【进近状态无功率条件下的失速和改出。恢复高度不低于1500英尺，油门降至1500RPM。】
　　【速度110节以下，襟翼延伸至10度，向前推杆。】
　　【85节，调出30度襟翼，向前推杆保持高度，使用配平片减轻控制压力。】
　　【速度减小到65节，稳杆转为正常进近姿态下降。】
　　【收光油门，带杆，至VY俯仰姿态，大约9-10度。】
　　【继续保持VY俯仰姿势，直到机鼻下沉。】
　　很快，机舱内，失速喇叭声响起。
　　气流从机翼顶部分离，飞机抖振。
　　徐天继续操作，开始失速改出。
　　【向前适量稳杆，减小迎角。】
　　【加满油门，平稳将机鼻抬至VY俯仰姿势，襟翼缩回20度。】
　　【速度60节，襟翼收起至10度。】
　　【速度超过65节，襟翼缩回至0度。】
　　一系列的操作，飞机失速警告声消失了，徐天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开始得意，三秒后，飞机失速警告再次响起。
　　空速表快速下降，空速越来越小！
　　徐天懵了，【不可能！我没有做错。我已经改出失速了！】
　　飞机机头开始下沉，飞机抖振地更加剧烈。
　　驾驶舱内，徐天慌了手脚，【怎么会这样！我没有做错！】
　　高野看向陡然递减的空速表，立即判断道，【空速不可靠！】
　　【不可能！】徐天下意识反驳，高野却想起了刚才的鸟击，【糟了！鸟击造成了空速管系统故障！】
　　陈曦也急了，【空速管堵了？那赶紧算啊！总压减静压乘二除以空气密度，再开根号。】
　　徐天立即接道，【静压孔故障可以人为转换到备用静压源提供静压。】
　　高野却道，【来不及了！飞机进入深度失速了！】

　　C-172进入深度失速后进入尾旋状态。
　　飞机旋转着从高空呼啸而下。
　　【Mayday，mayday，C-172深度失速改出动作失败……】
　　【Mayday，mayday，C-172进入尾旋……】
　　无线电却依旧一片静默。
　　谁都帮不了飞机上的那三个人，除了他们自己。
　　驾驶舱里，仪表盘已经一片混乱，警报声四处响起。
　　高野大声疾呼，试图帮助徐天让飞机从尾旋状态中解除。
　　【徐天，收油推杆反蹬舵。】
　　徐天关闭节流阀，向前推杆，反方向蹬舵。
　　螺旋状态依旧，飞机不停翻滚下坠。
　　徐天的手放在操纵杆上空，控制不住地哆嗦。
　　【稳住！还没有……】
　　【改出！】
　　【不要！】
　　高野的话还没说完，急于退出俯冲的徐天，闭上眼，下意识迅速拉杆，加油增速。
　　飞机在天空中停止滚转，倾斜稍微拉平没一会儿，却再次呼啸坠下。
　　C-172坠落农田，惊起一群飞鸟。

　　柳青骑着自行车穿行过大街小巷，与呼啸而过的救护车擦肩路过。
　　柳青停车驻足，却并没有在意。
　　救护车驶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