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万有引力》长安的葡萄

21、第二十一章

　　塔台内，众人屏息以待，大气都不敢出。
　　能做的都做了，一切只能指望飞行员了。
　　空客A321驾驶舱（国航1567）内，陈曦看着顾源，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顾源冷静地报道，VR，抬轮……
　　空客A321距离A320越来越近。
　　终于，两机在距离几十米的地方，空客A321堪堪划过A320上方，垂直距离不到20米，抬轮，飞离地面。

　　两机差点儿相撞的惊险一幕被驱鸟队除草的众人看在眼里。
　　直到A321飞离地面，郭旭张着的嘴巴依旧没有闭上，【kao!这上下隔着有20米吗？!】
　　赵成大嘴巴迫不及待地接话，他刚刚差点儿吓尿了，啥20米，再晚2秒就撞上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只有高野一言不发，担忧的眼神却看向塔台的方向。

　　塔台管制室里，谢天谢地，空客A321飞离地面，众人提着的心终于落下。空客A320随即完成了穿越跑道动作。
　　李晓严肃地看向柳青，让白云恺接替柳青负责20R跑道。
　　一脸愧疚的柳青跟着李晓离开塔台，回到休息室，休息室里除了师徒俩再无旁人。
　　李晓训斥道，【我今天早上看你这状态就不对！为什么会遗忘正在穿越跑道的飞机！跑道入侵是闹着玩的吗？！这好在是国航1567的机长反应快，直接带杆到机械止动位，加速脱离跑道，再晚两秒，两机相撞，后果不堪设想！】
　　柳青说不出话来，只能道歉，【对不起。】
　　李晓叹了一口气，虽然生气，但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自己知道，【你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柳青却一直摇头，什么都不肯说，【……没有，都是我的错。】
　　【你啊！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民航管理局的调查组肯定会来调查问责，到时候，你保不保得住工作都两说！】李晓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儿，就开始头疼，【这样，你先写份检查，回头全组通报批评。结果出来之前，暂时不要上塔台了，回家给我好好反省！】
　　柳青红了眼圈。

　　赵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驱鸟队的办公室，拿起桌上的大凉水杯，咕咚咕咚，直接开灌。郭旭眼巴巴地看着赵成，殷勤地打扇扇风。
　　好不容易等凉水杯见底，郭旭再也按捺不住了，【怎么样？打听出来了吗？今天塔台负责看跑道的是谁？】
　　赵成擦了把嘴，不无遗憾地说道，【别提了……是柳青。】
　　郭旭吓了一跳，【我勒个乖乖！我说我这右眼皮怎么跳个没完，在这儿等着呢！怎么个处理的？人没事儿吧？耽误不耽误谈对象啊？】
　　赵成翻了个白眼，【您老还想着谈对象的事儿呢，工作都快保不住了！回家反省了。】
　　郭旭急了，【那怎么成！她回家反省，高野咋办？】
　　【啥咋办？该吃吃该喝喝呗，我看野哥今天挺正常的啊……】赵成不以为意，郭旭却摸了把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故作高深道，【有些人，表面装的岁月静好、若无其事的，实则心里啊，早就兵荒马乱，心碎成渣了！】
　　【要哭就哭，要笑就笑，装啥啊一天天的……】
　　【你懂个屁！看来，我得亲自出马了！】
　　赵成一脸懵。
　　郭旭却另有盘算。

　　塔台里工作的人，三三两两出了大楼。
　　塔台大楼下，郭旭摸了摸头发，拉了拉衣角，略显紧张地伸长了脖子，看着大楼门口的方向。身旁，刘全看不下去了，【我说你至于吗？】
　　【别说话。】
　　【老黄瓜刷绿漆，装啥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刘全一脸鄙视。
　　郭旭忍了，没办法，【那，那咱不是心虚嘛。】
　　刘全乐了，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郭旭急了，【行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叫你来是给我壮胆的，扯后腿你倒是扯得欢！】
　　两人正斗嘴呢，人群中，李晓走出了塔台大楼。
　　佳人身旁，却跟着顾源。
　　【顾源怎么也在！】郭旭怒了，一转身，却发现刘全已经先溜了。
　　郭旭望着刘全的背影，咬牙切齿。
　　kao!就知道这老小子靠不住！跑个毛！

　　机场，驱鸟防护网旁，高野看着微信里，柳青的头像，犹豫不决。一句“你还好吗”，删了又删，劝慰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而此时的柳青家，客厅里，韩笑笑将打包来的晚饭和水果一一摆上餐桌，收拾完毕后，轻轻推开了柳青的卧室的门。
　　房间内，柳青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韩笑笑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又退出了房间。

　　同样食不下咽的，还有餐厅里，中年组的老“三角恋”。李晓、郭旭、顾源三人三足鼎立；郭旭、顾源相对而坐，相看两厌。李晓夹在中间，听两人互怼，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顾源看郭旭哪哪都不顺眼，郭旭自然也不会给顾源好脸色。
　　【怎么哪儿都有你！】
　　【你才阴魂不散呢你！】
　　【你找她干什么？】
　　【少打听！我俩有你啥事儿！】
　　【黄鼠狼给鸡拜年。】
　　【少在那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来干嘛？】
　　【我俩也有事儿。】
　　【你俩能有啥事儿？】
　　【有啥事儿也跟你没关系。】
　　【你俩有啥事儿我不知道。】
　　【关你什么事儿！】
　　李晓怒了，【行了！还有没有正事儿了！】
　　一声令下，郭旭和顾源暂时偃旗息鼓。在旁边吃瓜等了好一会儿的服务员，终于敢上菜了。
　　可一桌子美食，谁都没心思吃饭，顾源看着郭旭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气还是不打一处来，张嘴怼道。
　　【你能不能改改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儿？】
　　【你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有个屁用。】郭旭不敢示弱地怼了回去。
　　顾源怒了，【你是不是找茬儿？】
　　郭旭点头，一脸你才看出来啊你个白痴的表情，【是啊。】
　　顾源皮笑肉不笑，拿鼻孔看郭旭，【怎么？当初分手的时候不是挺硬气嘛，老死不相往来啊，现在闹哪样？】
　　郭旭也拿鼻孔看顾源，讥讽人家，【你能，备胎一备十几年，咋没见你上位啊？】
　　说到这个，顾源更来气，【当初要不是你捣乱，我俩早成了。】
　　说到这个，谁没气，郭旭现在还恨得牙痒痒，【当初要不是你掺和，我俩能分手？】
　　【可惜啊，人家结婚了，新郎不是你。】顾源冷笑。
　　郭旭跟着冷笑，【可惜啊，人家结婚又离了，伴郎都没你的份。】
　　顾源无语了，打嘴仗他就没在郭旭那儿讨到好，他真是服了，于是，问李晓，【你当初看上他哪儿了？】
　　学人精郭旭继续拱火，也指李晓，【你没看上他，一点儿都不奇怪。】
　　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李晓的声音。
　　怒目而视的两人终于舍得挪开视线，看向李晓的位置。
　　李晓早没人影了。
　　两傻瓜懵了。

　　此时徐守敬家的客厅里，董医生正坐在沙发上，听徐守敬将柳青和高野的事情一五一十徐徐道来。
　　徐守敬虽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最近柳青和高野之间气氛的不对劲儿他却一直看在眼里，之前把这俩人往一块凑，本来也没往感情那方面想，可到底现在的年轻人心里在想什么，他搞不明白，也不好随便掺和，也许董医生作为两人共同的心理医生，可以帮帮忙。
　　董医生恍然大悟，之前就觉得他们俩的经历很像，却没想到，原来竟是这样。
　　难得徐守敬不介意，董医生也乐见其成，自然愿意尽力帮忙。
　　两人商定了主意，却没注意到，透过虚掩的卧室门，门后，听到了一切的刘英，露出了怨恨的目光。

　　三天后，高野的电瓶车驶停在了心理咨询室的大楼下，他照旧停好车后，走进了心理咨询室大楼。
　　而此时的心理咨询室内，董医生对面坐着的，是柳青。
　　柳青不知道，五分钟后，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会是高野；高野也并不知道，在董医生心理质询室沙发上接受治疗的那个人是柳青。
　　避而不见的两个人终会再遇见。
　　那时，柳青对一切毫无所知，毫无防备。她又一次向董医生谈起徐天，她还在怪自己，就因为错过了徐天的最后一通电话。
　　【你知道当时我们为什么会吵架吗？】
　　【为什么？】
　　【他一直觉得，我喜欢的不是他。】柳青的声音又生气又委屈，【很奇怪，不是吗？他明明是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可到死他都觉得，我喜欢的不是他。他凭什么不相信我呢？】
　　高野的脚步僵立在门口，透过虚掩的房门，董医生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转向背对着门口的柳青，循循善诱。
　　【那另一个人呢？】
　　柳青没有回答。
　　董医生继续问道，【你真的相信，他是导致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
　　【你说，你对他说了很多恶毒的话，你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董医生的语气温柔，柳青却一阵瑟缩。
　　董医生继续问道，【柳青，你心里恨他吗？】
　　柳青没有回答，董医生不着急，给她时间考虑。
　　良久，柳青摇头，却说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可能更恨我自己吧。】柳青的声音里，全是绝望。
　　董医生叹息一声。
　　门口，高野将颤抖的手藏在了身后。
　　【柳青，那不是你的错。】
　　【那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董医生没有回答，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董医生站起身。【虽然有违规定……】柳青不明所以，董医生走到心理咨询室门口，拉开门，【但我想有些话，你们更适合当面说……】
　　门后，是听到了一切的高野。
　　柳青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四目相对。
　　谁都没有开口。
　　董医生拍了拍高野的肩膀，适时离开。
　　咨询室里只剩高野、柳青二人。
　　沉默，一阵沉默。
　　良久，高野终于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了柳青一个问题。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那场飞行事故中，或许错得不只是我……】
　　【……】
　　【……你会信吗？】
　　柳青没有回答。
　　高野的声音很轻，很轻，像生怕惊醒一场美梦，他问柳青，【还是说，相比起我，你更相信徐天。】
　　柳青红了眼圈，她明白高野在问什么。
　　高野的手再次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柳青的眼泪掉了下来，【如果你连告诉我真相的勇气都没有，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四目相对。
　　柳青看向高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很多秘密。可柳青什么都不知道，她说，【高野，我对你根本一无所知。】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高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包围了他。他想说些什么，他该说点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心理咨询室的门突然被人暴力推开了。
　　一脸怨恨的刘英甩开了徐守敬的钳制，出现在门口。
　　【我也想听听，一个杀人凶手到底打算怎么替自己推脱！】
　　【阿姨……】
　　刘英没顾得看柳青，吃人的目光一直盯着高野。
　　高野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刘英张嘴就骂，【打量着我小天没了，空口白牙地就想一股脑儿往死人头上栽，高野，你还要不要脸！你个畜牲，出门怎么不让车撞死，畜牲……】
　　【够了！】这是自徐天死后，徐守敬第一次呵斥刘英。
　　刘英一脸不可置信，徐守敬却看向高野，一脸内疚。
　　【是我的错！这他妈根本就是一个可怕的错误！】
　　【老师……】
　　【可以了。已经可以了。高野，叫陈曦过来。】徐守敬再难承受一切，他转向刘英，清清楚楚地说道。
　　【刘英，你听好了。小天不是高野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