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历险记》盔甲护身

2、第二回 恶仇敌设局空一场 苦侦探惧祸走他乡

　　就这样，大约一小时后，我们坐在了头等车厢的角落，朝里维埃拉飞驰。福尔摩斯在车站买了一大捆最新的报纸，迅速翻阅浏览，带护耳的旅行帽围着那张专注敏锐的脸。过了一站，又开了一段距离后，他看完最后一份报纸，随手塞到座位底下，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根，缓缓地吸了一口。
　　我捂着鼻子瞪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香烟是我大脑的粮食，没有香烟我就无法……”他语气傲慢，好像抽烟天经地义，所有人都非容忍不可。
　　“胡说八道！你就是个瘾君子！现在让我来做个对照实验，”我一把抽走他手上燃烧的雪茄，藏在背后，“好了，现在说，你能从我身上分析出来什么？”
　　“18岁，应该是个女孩儿，还会跳舞。”
　　“呃，真聪明，还有呢？”
　　“本人能力有限，看不出来其他了。”他沮丧地摇摇头，慢慢朝我靠近，精瘦的手臂一下子伸到我的身后，我灵活地转身避开他，把烟头掐灭。
　　“等等，你说我会跳舞？”我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他。
　　他对烟草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就在这一刹那，雪茄又飞回他手上。他惬意地背靠靠垫，深吸一口，缓缓地说，
　　“理科学生，成绩中上，幽默，思维敏捷，在人群中很受欢迎，思维活跃敏感，反应敏捷，想法天马行空，执行力差，看起来总是自信坦荡，但是偶尔也能看到微微压抑着的叛逆，自由张扬的个性，观察力强。”
　　他一下子吐出一大堆没头没脑的话，每一条都似乎戳中我，我刚要反驳他，他又说，
　　“看！这就是烟草的魅力。小姐，你不得不承认，烟草有激发思考的能力。”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不会跳舞呢？你的推理能力有待提高啊大侦探！”
　　他意识到自己的推理有误，冷哼一声，“你的小腿肌肉僵硬，下肢肥大，是长期久坐缺乏运动的表现，看远处会轻微眯眼，你有轻微近视，中指有茧，皮肤娇嫩，从来不干活，”他又把我的两条胳膊向后掰，用膝盖抵住后背，发出咔哒一声，“背部僵硬，长期伏案，所以，你是一个准备考试的学生，而不是舞蹈学校的学生。”
　　“更不是杀人犯。”我快速地接住他的话，
　　他笑了，“所以，你是——快闭眼！”
　　正说着，列车车厢走廊里，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大步走过，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乘客，我不敢动，紧紧地依偎在福尔摩斯怀里，就像是一个睡着的老太太。蜷曲的银发被风吹起，那人看了看，面不改色地走过去了。
　　“呼——这要是都能被发现，也太神了。”我感慨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
　　“呃……追踪你……莫里亚蒂的余党……啊……不会是……莫兰上校吧。”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列车一到站，我们就飞奔出去，猫着腰躲在行李架后面。
　　车厢疾驶而过，我不舍地目送我的衣物离去。福尔摩斯拉了拉我的袖子，指向远处的铁轨。
　　“你看，来了。”他说。
　　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树顶飘起轻烟。一分钟后，火车头拖着一节车厢从弯道冲出来，朝车站飞驰。我们赶紧躲到行李堆后面，列车轰隆隆呼啸而过，迎面扑来一股热气。
　　我们看着车厢摇摇晃晃驶过道岔。
　　“他走了，”福尔摩斯说，“你瞧，我们这位朋友也有失算的时候。要是算得跟我一样准，再付诸行动，那可就是大师手笔了。”
　　“停下了就没命？”
　　“毫无疑问。不过，这是两个人的决斗，谁能活下来还不一定。现在的问题是午饭怎么解决，在这儿吃还太早，到里维埃拉吃恐怕要饿肚子了。”
　　我们当晚抵达里维埃拉，逗留两天，第三天到了圣马力诺。周一早上，福尔摩斯给意大利警方发去电报，晚上回旅馆，回电已寄到。福尔摩斯撕开一看，顺手扔进壁炉，愤愤然骂了一句。
　　“早该料到了！”他咕哝道，“他跑了！”
　　“莫兰？”
　　“莫兰很谨慎，没人知道他还活着。我不在，确实没人能对付他，但我明明给他们留了一手必赢的牌啊。奥拉，你最好回国。”
　　“啊？不行！”
　　“我现在成了危险旅伴。那家伙的老窝被捣毁，待在伦敦只有死路一条。以我对他的了解，一定会竭尽全力找我报仇。莫里亚蒂死了，他肯定会找我报仇，强烈建议你回佛罗伦萨。”
　　“佛罗伦萨？我不是那里的人。”
　　“那你是哪里人？”
　　“我是……”话到嘴边，我无法说出口，我是他的粉丝，是百年后的中国女孩，“我哪也不去，你去哪我去哪。”我只能这样说。
　　他疑惑地盯着我。
　　“你看了报纸没有？杀害舞蹈老师约瑟夫另有其人——意大利警方必须给出说法。”我把报纸拿到他眼前。
　　我们坐在圣马力诺的餐厅，足足争论了半小时。我是孑然一身的穿书者，前来体验福尔摩斯史无前例的冒险，怎干轻易放弃？无论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
　　当晚我们再次上路，平安抵达那不勒斯。
　　我们穿城而过，路过了那不勒斯大教堂和圣埃莫堡，参观了庞贝古城和维苏威火山，度过了安逸的一周，然后从港口出发，乘船抵达卡普里岛，在奥古斯都花园，俯瞰那不勒斯湾，登上索拉罗山，最后来了个环岛游，见到了海蚀洞，一路风景优美，山上是春天的绿意盎然，一眼望去湛蓝的大海碧波荡漾。但我看得出来，福尔摩斯心头的阴影一刻也没消失。不管是在纷乱的贫民区，还是僻静的海滩，他的目光总是向四周扫视，仔细观察身边经过的每个人。他心里明白，无论走到哪里，也走不出如影随形的危险。
　　记得在阿马尔菲海岸的时候，我们正在金黄的沙滩上漫步，右边山脊的一块巨石突然脱落，顺坡飞滚下来，朝着福尔摩斯飞来，我朝他撞过去，倒在细软的沙粒上，巨石碾过我的头发，轰一声落进身后的海中。福尔摩斯爬起来，立刻冲上山脊，站在高耸的顶峰，伸长脖子环顾四周。导游再三解释，那地方到了春天经常落石。他不信，什么也没说，只冲我笑了笑，好像告诉我这正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1月30日，我们乘坐轮船从港口离开，和意大利告别。
　　缓缓驶离港口，福尔摩斯和我站在甲板上，他点燃烟斗，缓缓地说，“你到底是哪里人？”
　　“你在红发会那个案子里，说委托人去过中国是根据那个鱼纹身，实际上中国人不会在身上纹一条鱼，要纹也会纹一些青龙白虎什么的，”我顿了顿，说，“但是我还是最喜欢那个案子。”
　　“哈哈！”他干笑两声，据华生所描写，是一种接近大笑的表现，“好极了！好极了！我就知道这场冒险定会意义非凡。”
　　我爬上桅杆，像杰克船长那样昂首眺望，心中汹涌澎湃：我要去最美的天边，赴一场浪漫的约会了！
　　“我还需要一个红头巾，黄衬衫，三角帽，烟熏妆，嗯……还有罗盘。”我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顺着桅杆往下爬，福尔摩斯困惑地站在甲板上，双手抱住我的腰，把我扯下来，严肃地说，
　　“奥拉，你要知道，你穿的是裙子。”
　　“什么？你这个变态！决斗吧！英勇的杰克史派罗船长向你宣战！”我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朝他挥去。福尔摩斯弯腰闪过，捡起另一根木棍朝我劈来。
　　“铛——铛——铛——”
　　几个回合后，我迅速跑掉了。
　　到了傍晚，我敲了敲他的房门。他穿着紫睡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这几个星期来的高度紧张也让机警的侦探疲惫不堪，似乎随时都能睡着，右手边摆着烟斗架和一堆杂乱无章的化学书，显然是刚刚研究过。沙发旁有把木椅，椅背上挂着一顶又旧又破的三角帽，旧得裂了好几道口。椅座上摆着放大镜和镊子，帽子挂在那儿是为了方便他观察。
　　“哇！杰克船长的帽子！”
　　“谁？”
　　“臭名昭著的海盗，杰克史派罗，我的男神！”
　　“海盗？哈哈，一个罪犯总是倾心于另一个罪犯。”他毫不客气地讽刺我的审美。
　　“呃，我想我可能更喜欢你一点。”我耸耸肩，在另一张沙发椅上坐下。
　　我敢肯定，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是僵硬的。
　　“你在害怕。”他肯定地说。
　　“没错，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灰暗的眼神突然闪现出光芒，炯炯有神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