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影灼灼尘世心》諾晨曦

3、第 3 章

　　“当...当...当...”沉淀的钟声在清流寺中响起，今儿个，寺内依旧如同往常一样的清静。
　　一棵苍天银杏下，有两人正饶有兴致地对弈着。
　　“师傅，承让了。”说话之人，话语平静，一身素色，头顶的青玉环扣系了发髻，面容清冽，五官立体，眉宇间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冷平淡之气。这样的温度，活脱脱的与世隔绝了一般。而他是这个寺内唯一一位带发修行之人，法号：一空。
　　“不错，如今，你的棋艺已胜于为师。”坐在一空对面之人，正是这清流寺的住持方丈——玄悲大师。饱经沧桑的脸，却显得格外精神。
　　一空忙道：“是师傅让着空儿。”
　　“阿弥陀佛，输赢与否，何故计较，内心充实，那便足矣。”玄悲大师缓缓收起了自己的黑子。这时，有个小沙弥走了过来，“师傅，一空师兄，寺里来了不少人。”小沙弥才不过十岁，那纯真的样子，着实可爱。
　　玄悲眉宇间了然，却仍问道：“慧明，知道他们打哪儿来么？”
　　“回师傅，他们说是从东国都城来，指名要找师傅您呢。”慧明没见过如此多的人，似是有些兴奋。而早已收拾好棋盘的一空这才说话：“师傅，棋收好了。”
　　玄悲点头，随即起身便径直走向大殿。
　　果然不出住持所料，来者，身上的王气不经暴露了身份，不错，他乃当今的东国皇帝——东方朔。看着阵势，似乎是微服。随行的其他人都身着布衣，只有圣上，在住持见到的一刻起，便认了出来。
　　二十三年前，玄悲大师曾进宫，为太后讲解佛经。圣上的容颜，他是断然不会忘记。而在大殿内等候的皇帝，见到了久违的大师，内心也十分感慨。
　　见住持行礼，皇帝忙抬手：“大师快起，不必行礼，往年，多亏大师开解，令太后在她最后的人生中走得很平静。朕此次微服，在回程的路上，特意绕了回，来看望大师。多年不见，大师可好？”东国皇帝是出了名的孝子，对于玄悲大师，他是由衷的感谢。
　　“圣上过奖了，出家人，粗茶谈饭，只懂悟禅，修行，参悟到我佛之真理。”玄悲大师言语时，着实心里犹豫了一下。不是他畏惧，是有些原因让他有所顾忌。
　　皇帝默认点了点头：“朕，很少有机会能静心理佛，不知大师可否略讲一二，且朕意留宿一夜，在这纯粹，清幽的山中，暂时抛去国家大事，当回闲云野鹤。”得知老皇帝留宿的心已决，玄悲大师接话道：“圣上不嫌老衲见识菲薄，是老衲的荣幸。”
　　“空儿，准备禅房吧。”玄悲大师对着站在门外的一空说道。
　　而那门外之人心领神会：“好的，师傅。”
　　听闻此声，皇帝心中猛然一惊，这声音，像极年轻时的自己…他摆摆手，让门外之人近上前来：“你是何人？”
　　“回圣上，弟子法号一空。”不知为何，在见到皇帝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酸楚感。
　　玄悲大师走了过来，“圣上大可放心，一空乃我门下弟子，在此带发修行。”
　　“既然是大师的徒弟，去吧。”即便是这么说，也抹去不了皇帝老儿刚才的那股劲，或许，在他看来，此人身上还藏着些许疑惑吧。
　　路上的慧明终于憋不住问了问一空：“师兄，来的究竟是谁啊？”
　　一空笑了笑：“此人当真重要，是征战四方的天下霸主，你不可莽撞，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办吧，如此，可还理解？”聪慧的小沙弥点点头，一空摸了摸慧明的脑袋，当初，是他从清流河边捡回的他，因他是孤儿的缘故，故此一空对他格外照顾。
　　他俩一同走进了禅房。慧明闲着没事，便打扫了起来。一空则巡视着周围是否安排得合理妥当。屋子朝南，右边是住持的房间，左边是自己的，在安全方面算是严格保障了。考虑片刻，他想到了件事：“慧明，你打扫完后，就去后厨帮忙准备斋饭，记得，不可马虎。我上月崖一趟，天黑前回来，替我转告师傅。”
　　“好的师兄。”在小慧明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个转头，便不见了一空：师兄好速度...以后一定要师兄教我武功...
　　一空见天色尚早，赶路的步伐便放慢了些。在清流寺静修的这些年，让他感觉到大地赋予万物的生机，他喜欢自然之感，每每走在山间小路上，总能让他心里很踏实。打小，住持便教他认字，传授武功，讲述天地法则，甚至不忌讳的告诉他，除了当今的人族，还有其他种族共生于天地之间。而最重要的就是教他感恩。此刻的一空，内心充满着对生灵的感恩。他不因为没有亲人在身边而感到孤独，相反的，他渴望与亲人的团聚。
　　只因师父说过一句：空儿，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你父亲的。所以你要学会等待。
　　孩童时期，一空便从师父那儿得知，自己的生母已不在人世，当今世上，他的期望，只剩他的父亲。
　　想到这儿，一空望向远处，月崖的尽头就在百米开外。令他惊喜的是，那边有他需要的东西。就在流星划过的瞬间，他已然身轻如燕般的来到目的地，这功力，着实不简单。可就在他收集完，刚想离开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节奏。
　　“雀姐！错了！救我啊！”声音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一空抬头，见到的竟是位身着白衣的姑娘从天而降。他正怀疑，却见她急速坠落，也顾不得了，飞身几步，稳稳地接住了她。随后轻点落地。他见怀中的姑娘紧闭双眼，莫名带有喜感。心想着：这姑娘，倒是挺奇怪的。
　　明月还以为自己这回得摔个底朝天，但她现在感到自己一点都不疼，反而听到了一阵平稳的心跳声。“不对啊，这不是我的心跳。”
　　睁眼的瞬间，眼前的，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自己此刻竟然稳稳地被眼前这人抱着…她立马反应过来，顺势跳了下来：“你，你是谁？我，这哪儿？”
　　一空见她有些无语伦次，不忙解释道：“姑娘，方才，情急之下，便接住了你，如有失礼的地方，还望姑娘见谅，此乃月崖。”
　　明月缓了缓神，刚坐在朱雀的背上一路飞了上来，心游天外之际，身体一倾，那知道，一个误差，竟然从朱雀背上摔了下来。她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啊，这位公子，我，这个…我也解释不清楚，不过，多谢你救了我。”
　　人常说好奇心害死猫，既然这位姑娘言语飘忽，罢了，他整理下衣衫，拿起掉在地上的安心草，“既然姑娘没事，那在下告辞了。”
　　“哎，公子等等，麻烦能告诉我，东国都城怎么走么？”预要离开的一空，听到这后，又转身道：“姑娘，下了这座山，再走过两个村子，就到了。”一空这才仔细瞧了瞧这姑娘，有点不太一样，但却是真真实实的人类，如此荒山野岭，从天而降，令人不解。
　　“好，谢谢你，”当明月还想说什么时候，脑袋突然一阵，她隐约见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而这短暂的画面又突然不见。难道是这么一摔，把脑袋摔坏了？她拍拍自己的头，但她忘了此刻正头顶着太阳。裸露在外的皮肤渐渐红了起来，“诶呀，惨了惨了，我现在得找个阴凉的地方。”
　　明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起了变化，不顾身前的这个人，直奔他身后的那颗大树。一空被她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世间女子难道都是这么麻烦？他轻摇了头，也走向大树的方向。
　　与此同时，朱雀草草变回了人形，急着找明月，终于看见了她。心下淡定了不少，她也朝着大树方向奔了过去。一空感觉到身后有人，不丝警觉了下，对方的纯净气息缓缓袭来，莫不是神族？这还怀疑着，就听到对方嘴里喊着：“月儿！”
　　见明月奔走，朱雀即刻明白，忙扔出伞，“月儿，接着！”明月回头，抓住了飞来的伞，撑了起来。动作之快，行云流水。她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变化了的手，可微微泛红的手，却不肯退回去。如果在月谷，是完全可以退回去的。这可如何是好？她的步伐变得慢了下来，缓缓走到大树底下。此刻朱雀已经赶到，见明月手上的变化，担心了起来：“诶，都怪我，这怎么办呐，急死人了！”
　　“雀姐，我不明白，时间不长啊，以前在月谷不会这样的。”明月不明所以。
　　“月儿，实话告诉你吧，慕容在月谷里很早便布下了屏障，普通的日光洒在月谷的时候，程度已消减了大半，而上到地面，除去了保护屏障，你的变化自然也就加快了。原先可以撑住三个时辰，如今怕是一个时辰都难了。”这件事月谷里所有精灵悉知，除了明月。
　　可人儿这才恍然，这些年，师傅对她百般呵护。她真的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就在她俩正愁眉不展的时候，一空也走了过来。朱雀本能的挡在了明月的面前。
　　“原来两位认识，”一空隐约见到明月的手上不对劲。又继续说道：“这位黄衣姑娘，恕在下冒昧，能看下你身后这位姑娘的手么？”
　　“你这人，好生奇怪，哪有要看姑娘手的。”朱雀护了护身后的明月。
　　明月拉开了朱雀，“雀姐，没事，刚才是这位公子救了我，没事的。”朱雀眼珠转转，也就不再说什么。
　　一空见到明月的手，微微泛红，不假思索的拿出刚摘下的安心草，揉成一团，紧握于手，风吹草动之间，手心温热，草便化成了粉。他对着明月微笑着：“姑娘，这是安心草，其有两大功效，一是有助睡眠，二是可以消退日晒的红肿。如若相信在下，只需取之一些敷于患处，立见成效。”他又拿出了一个小瓶子：“这是在下随身携带的清泉水，也请这位黄衣姑娘帮忙，粉和着水，敷于患处，更为好些。”一空把东西都给了朱雀。朱雀惊讶许久。心想着，连医仙都没用过的草，这会有用么？可是明月却觉得，可以一试。
　　一空看出了朱雀的担心：“倘若你们有所顾虑，随时可以来山下的清流寺，在下是寺内修行之人，法号—一空。”见时间不早了，他微笑示意后，走出了她们的视线，而他在与明月擦肩而过的眼神中，二人似乎都透露出些许疑惑。看着走远的一空，朱雀挥了挥出了神的明月：“哎，月儿，人都走远了，别看了，不过，这药，到底要不要试试？”
　　“嗯，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没有撒谎的必要吧。”朱雀又一咋呼，“月儿，你才刚从谷底出来，这人心世道都不曾接触，你就说人家好？能不能长点心？”
　　明月摇摇头，“雀姐，先别说了，与其这样红着，倒不如试一试。”
　　朱雀没辙，只能如此。静待一会儿后，红印果然渐渐消退：“月儿，快看，真的有效！”明月舒了口气，只是这会儿，远处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
　　“诶？月儿，要不，我们去问他多拿点这个药，以备不时之需。”明月歪了歪头，“雀姐，这样好么？”
　　“好，怎么不好，你姐我活了上千年，别的没怎么长，这脸皮是稍微厚了那么点点。”
　　也罢，自己本就心存感激，倘若对方没有剩余灵草，至少可以询问出处，她也好与朱雀一同去采摘。“好吧，雀姐，可你知道怎么去清流寺么？”
　　“放心，天黑前，能到那儿。”随即便拉着月儿向前走去。
　　而早回来的一空，拿出了仅存一点的安心草，放在香炉内，点燃，沁人心脾之气逐渐充满整个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