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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流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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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尊敬的执行官先生领口大开,露出一截消瘦、细长的后脖颈,倏然落了片轻薄的雪花。
但…这位先生貌似并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脖子。
哦对了,他也不喜欢雪。
老大保重。
躺地上心惊肉跳看戏的乔十分牙疼地祈愿。
——“所以呢,你现在是在挑战执行官吗。”
然而执行官的语气却意外的平静。
平静得令人不安。
而祁怀收了伞,顶着一张五官硬朗的混血面庞眨了眨左眼:
“我明明是在勾/引执行官。”
乔绿着脸移开视线。
他家老大要开始骚了。
乔从小就跟着祁怀,一身不正经的浪都是从这人身上学来的。
而祁怀则是无师自通,从小骚到大。
空气默然一秒。响起了执行官显得冷漠的嗤笑。
“带路。”
“去哪?”祁怀拖着调子问。
“——你家。”执行官冷冷地瞥他一眼,“砰”的一下关上了后座车门。
“……”乔静默两秒,张了张口,又老老实实地闭嘴。
***
又开始下雪了…
“奇了怪了…”乔小声嘟囔着升起了车窗,“往常都是下一个早上就停…”
这场大雪…的确下得太久了。
久得让人心生疑窦。
老式汽车的收音机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也不知道是从哪淘来的老古董。
沈十四无意地往前一瞥,正好撞上祁怀看向后视镜的目光。
祁怀的眸子深邃,像是一潭湖水。盛满了过往的污垢。
深沉,内敛。
而他这个人,往往表现得满不在意又张狂无度。
这双眼睛恐怕是与他的周身气质最不相像的地方了。
这样动人的反差,让沈十四心下一颤。
然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佯装无事。
他再一抬眸,看向车窗映射出的影子。
祁怀的影子。
那人张了张口,无声地和他调情: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沈十四眼睫颤动,倏地想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沈十四拼了命地抓住一切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好像忘了……这里有一个舍不得他走、又走不了的人。
在废墟之上,他们无声地注视着轰鸣的货运铁路“吭哧吭哧”地奔腾。
小十四垂着眸,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一抬眼,就听一道被折磨得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会一直想念你。”
意想之中的挽留和阻止并未来临,小十四却一下变得不安起来。
他的指尖有些泛白,轻微地颤抖着。
小祁怀明眸动人,残破着身躯,冲他似是洒脱地一笑:“如果我活着的话。”
“我会去找你。”
兜兜转转五十年,在这个人均寿命两百岁的星球上,一段岁月就像是一句承诺,总是在缥缈的时空里消散。
但祁怀总是说话算数的。
他如初见一般,再次强硬地闯入沈十四的岁月。
——“砰”
一个猛烈的急刹车,打断了回忆,沈十四措不及防地撞到了前座。
接着他听到了来自乔的怒吼:“我靠!你他/妈是执行官?!”
沈十四:“……”
——反射弧绕宇宙四圈半的乔先生在他家老大的逼视下颤颤巍巍地开着老古董,生无可恋。
妈的…
所以——
十分钟前,他摸了执行官的屁股还大放厥词道要……
——“老大…我…就先不上去了。”乔像是吃了搜饭,一脸蛋疼,“让我缓缓。”
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老大回了他一个冷笑。
乔:“……”
***
让人难以置信,祁怀居住的地方吵得让人头疼。
周围的东西叽里呱啦的讲话声,偶尔不明所以地发出怪叫。
沈十四皱眉。
昏暗的走道渗出一滩汩汩流淌的液体,紧接着在近处响起了粘腻的脚步声。
像是两栖动物在地上爬行发出的粘腻感。
沈十四偏头看去。
身后人却忽然贴近他的背部,低着头和他咬耳朵般讲话:“别看。”
为什么不能看?
沈十四下意识就转头。
祁怀意料之中似的,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睛,又叹了口气。
但沈十四还是看清了。
那是一个绿眸的章鱼怪人,窟窿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这是一个污染体。
但他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发生改变。
某人是觉得他会害怕吗?
沈十四蹙眉。
“拿开。”他冷冷地开口。
祁怀没动,像是在思考。
“知道他是谁吗?”祁怀松开手,沉吟道,“他是穆勒。”
穆…勒?
熟悉的字音勾勒出一个人影,描绘出一张模糊的画像……
沈十四愣了一秒,猛地转过身,淡然的眸子里浮现了一丝诧异。
回忆是海,潮起潮涌。
穆勒,是一个古怪可爱的小老头儿。
记忆里,穆勒小老头儿的爱好是逗小孩。
他喜欢拿着一只拐杖戳小孩腰窝,然后跳出来“嘿”地笑一声,最后再拿上一些自己研发的小炮弹给人拿去玩。
每当小老头儿戳人得逞,就会“嘿嘿嘿”地笑起来。看起来有些猥/琐。但心地又比别人善良。
别人拿炮弹去炸畜牲的粪便,只有沈十四拿去炸祁怀。
每当祁怀想靠近他耍流氓,他就扔炮弹炸人。
炸习惯了,祁怀甚至研究出一套抵挡炮弹的方法,前提是命得够硬。
当时祁怀犯贱去挑衅老头儿的研究不行,被暴脾气的老人家用拐杖戳到跑的时候还捂着腰。
老头儿对此嘲笑道:“嘿!叫你得瑟!”
……
回忆散去,面前的章鱼怪人满脸坑坑洼洼,冷漠地凝视他们。
而污染体只是一副躯壳,没有灵魂,行尸走肉。
沈十四敛眸,注视着那个佝偻的身影缓慢地消失。
像是长久不歇流淌着的时光岁月。
他抬手扫去了门框上的浮尘,露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样,沉默片刻,淡淡地说。
“走吧。”
待脚步声离去,被尘土掩埋的字迹潦草:穆勒【污染体·死亡】
***
沈十四的情绪常常是淡漠的,只是浅浅地点缀,做到收放自如,难以被人察觉。
这副看着冷血的模样,是他一步一步琢磨得出。
他在这方面显得尤其笨拙,但淡漠的情绪所带给他的利益却是实际的。
以至于当他察觉到自己出现“情感充沛”时,会毫不犹豫地斩断一切感情来源。
因此在他麻痹自我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人在逼近。
沈十四手指蜷了蜷,来不及作出反应,一个眨眼之间天旋地转——他被祁怀抵在角落里。
“你走神了。”
祁怀贴紧他的耳朵,有意摩/挲过他的耳根,沙哑地笑说:“军队没有教过你,要时刻保持警惕么?”
沈十四手脚皆被牵制住,闻言微微蹙眉,张了张口,又在刺痛感来袭的一瞬间紧紧咬着牙。
祁怀咬着他的后脖颈,锋利的犬齿轻而易举地撕破人类的皮肤。
典型的异变者。
祁怀显露出邪恶的本性,眸子赤红,渴望索取更多。
熟悉的痛感,熟悉的气味。
沈十四闭上眼,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紧紧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
他习惯性地隐忍,像从前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祁怀才满足地吻了那处伤口。
他松开了沈十四的双手。
后者猛地拽起桌上的一个物件朝他砸去,对着他的脸揍了一拳。
“混账。”沈十四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骂道。
“哼”
祁怀被揍得往后退两步,低着脑袋。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是祁怀犯浑之后“认错但不改”的装乖姿态。
沈十四唇色发白,往后脖颈上一摸,都是血。
在他小的时候,祁怀就喜欢咬他的后脖子,咬完就任打任骂。
于是沈十四就格外厌恶别人触碰他的脖颈。
因为每一次触碰,都会让他本能地想起祁怀带给他的颤/栗。
是可耻的颤/栗。
想到这,沈十四的怒火开始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