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时》澄根号三

11、平安顺遂动人心

　　时温转向水面，身前的约定客栈灯火如星，景色如画。寒风穿过时温的身体，双手松开了早就迫不及待要飞走的天灯。

　　天灯飞得极高，飞得极快。长相的天灯也同随上空，融入在这万千天灯之中，远驾凌空，似如耀眼星辰，似如自由宵烛。

　　时温望着天灯越飞越远，越变越小，越发觉得肚子好像有些饿了。两人赶路顿顿胡饼，吃得也是叫人难受，但长相却没这些毛病，不知他是不是真对这些吃食不敢兴趣，所以根本也不挑，“我饿了。”

　　“嗯，去吃。”长相答应的痛快，没有多大的犹豫。

　　这使得时温有些费脑经，心中直道：今日这爷咋不矫情了？

　　两人沿着河走了一段就遇到个面摊子，时温认了出来，就是开始进城见到的面摊子，老板已经移到这处来叫卖。大多数人都聚集在此放着天灯，确实要搬过来才有得卖。

　　时温走近问道：“老板，还有面吗？”

　　面摊老板看着面前的人眼熟得紧，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有的有的，公子稍坐片刻。”

　　“两碗，有劳。”

　　热闹过后的水面，现如今也平缓了下来，水面只剩着微风拨动，起伏之间银光闪闪，带着模糊不透的，不清不楚的倒影。

　　水面总是让人平静。

　　老板端着两碗面走来，放置在桌，看清两人，笑着道：“两位公子可真俊，看着都让人眼熟。”

　　时温道：“夸你呢。”

　　长相像没听见般不为所动。

　　时温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嘴脸。

　　店家却没半分在意，好心提醒，“两位公子，寒衣节阴气重，吃完就快快回去吧！”说完就回去守着面摊。

　　“多谢提醒，吃完就回。”时温拿起筷子，挑着面来，“不要着急，平安顺遂面，得细品。”

　　毕竟催急不催吃，现在又用不着赶路，自然要悠哉些，想着时温更加慢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长相没有急着动手，嘴角轻勾，气如薄冰，入水即融，“没有家人，自然不需要平安顺遂。有能力，只有我想不想的，没有我护不住的。”

　　嘴角上扬一下笑，却又不带好笑脸，话虽说得冷，但嗓子眼总含着笑意。

　　时温心里的呵呵，差点控制不住从嗓子眼里撬开牙关跳脱出来。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顺其自然，因果有命。”时温停了停筷子，“也不是只有家人，才想让其平安顺遂。然后来做着这些哄骗小孩的无用功。”

　　吃得饱，睡得香，大大的房间，大大的床。

　　时温躺在又大又软的床上，说真的，真不想起床。自从重生回来，大少爷就没睡过如此好的床了！住过如此好的房间了！

　　但他现在，没有一丝一毫赖床的习惯。

　　抬眼见到桌上的曼陀罗花，黑不溜秋的很是扎眼，时温二话不说把它拿到窗边。仲冬日的和煦，微阳踏进，黑沉沉的花似乎艳了几分，时温也沐浴着晨光，暖暖围身，长呼一口气呼出，心情舒畅。

　　时温侧头发现长相，他人生得高挑，窗沿比他腰部还低上半截，眼睛被阳光刺地沉了三分，不舒服上脸，嘴角不乐意地撇下。

　　时温突然有个想法。

　　良辰美景，当博美人莞尔一笑。

　　时温利落一喊：“长相。”

　　他望了过来，却未答话。

　　 “笑一个。”

　　长相：“……”

　　时温自讨没趣地招惹他，不用想，等下又是眉头紧蹙着、皱皱鼻尖亦或是白上自己一眼，反正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的那副神情。

　　可是他居然——似乎是—

　　笑了一下、

　　是非常敷衍又极其配合的，嘴角是没料到般地往上扬了一下，另边嘴角稍带上去，眼神充满莫名，满脸没有一丝笑意。

　　在时温看来，确实异常给自己面子了。

　　好一个娇艳欲滴的郎君。

　　可惜了，就是脾气不太好，脸老是对着自己皱着，似乎看哪哪不顺眼。时温不知道哪得罪他了，让他如此不满意。

　　细想，更是确定自己完全没有得罪过他，还一直为了想借点钱而讨好他，就是没守时拖了他后腿一次，但也是真心道歉了。又想到跟了他这么久，竟连名字都是哄骗自己的。

　　谁又过分了，谁又该生气，自然更是清楚明白的。

　　一阵敲门声入耳，才打断了时温的思绪，侧边窗沿边早已人去楼空，人还未到门前，声先传了出去，“谁啊？”

　　“我。”

　　 刚刚还在窗沿边笑得诡异的男子，已经敲拍上了自己的门，时温自问没什么可以同他交流的，难免不好奇他为何能降贵纡尊。

　　时温自然也不会把人拒之门外，打开放他进来，刚入门一刹，他神情明显地顿了顿，他那张脸无论是什么表情，都让人琢磨不透。

　　“怎么了？”时温问。

　　长相面带好奇，说道：“你屋中点香了。”

　　时温猛嗅一口，闻出来了。

　　难怪会睡的异常舒服自在，整个房间给人一种宾入如归的感觉。不但是房间宽敞华丽些，而是因为点了韩复羡最喜欢的栈香。

　　一盏小而精致的香炉放置茶案，一盏放置床榻边，要不是长相发问，不知道时温还要多久才能发。香早已燃尽，只剩未消散尽的悠长醇香。

　　韩复羡人生得美，日子过得更美，像这种常待的屋子，必不可少的就是栈香与火盆，火盆是因为怕冷，栈香则是因为韩复羡有这富贵命。

　　鼻子直通大脑，一种好的味道会让人舒服安逸，韩复羡又是一个特别享受之人。像屋中的栈香，必定都是要取自历经千百年之久的香树，刀斧斫砍后，破口渗出树脂所结出的香。

　　现在这屋中栈香自然不如韩复羡以往用的，但也算的上大差不差，挑不出什么毛病，对于现如今的时温来说。

　　发觉不了也很正常，毕竟这是韩复羡屋中标配，少了栈香他才会发觉不对劲。可如今时温不是韩复羡，这种好香他许久都没用过了。

　　现在能用上这种香的只有面前这位矫情爷，同江天祯。
　　时温倒着茶，道：“你屋中没有吗？”

　　长相‘嗯’了一声，又道：“这是什么香？”

　　时温喝着的茶都停了停，他是真没想到江天祯还玩区别对待的那一套。但这栈香就算次一等的也确实不便宜，干嘛要白白给他用。

　　给房费了吗？时温心里莫问。

　　谁家客栈会在房间给客人点如此昂贵的香，除非江天祯不做生意了，是个不想赚钱的傻冒。

　　江家现如今家大业大，约定客栈几乎要快遍布万灵界，客栈修缮的美观大气，让兜里稍微没两个银子的都望而却步。

　　时温就是那种要望而却步的人。

　　长相没有等他回答，而是先去了窗边，把曼陀罗花收了进来。黑沉沉的花瓣只有点黄色花蕊的色彩，经过这些天时温的添土浇水，曼陀罗花已经活了，时温那个傻小子定是看不出来的。

　　长相懒懒开口，“这花活了。”

　　后面传来更加慵懒的声音，“活了就活了呗。”

　　真是脑子缺个经，长相暗想着，脸上尽力不表现出来，只道，“知道活了意味着什么？”

　　“能传魂。”时温答得毫不在意。

　　长相不想看他这副散漫样，自己虽不是多正经，但绝对不会像他这样遇到何事都说如此散漫无章。小事也就罢，可扯上这恶花的事绝非小事，他还不能有任何一丁点的差错，实在就令人头疼。

　　“找江天祯。”

　　“哦。”

　　只能说时温是真的听话，屁颠屁颠就跟着长相出来了，没有找到半点江天祯的影子，两人决定在看台等。却被时温发现江天祯正在下方，已经踏楼要上来了。

　　时温似乎对看台感兴趣的紧，一直低头望着下面场景。长想分了一眼下去，场景并无有何特别之处。零零散散的几位吃早食的客人，店小二迎合的身影，除了装饰的是比其他客栈华丽不少，但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两位等我？”江天祯已经走了过来，目光先是落到了曼陀罗花上，一眼就收了回去走进坐下，“刚好，有事来了。”

　　时温的注意力立马被分走，疑道，“何事？”

　　江天祯道：“万灵国传信，百灵国境内经常多人无故失踪，但是，过不了多久人又会安然无恙的自己回来。万灵皇察觉此事蹊跷，让我们顺道查查。”

　　时温挑眉反驳，“顺道？我们不知道顺不顺道呢。”

　　长相知道，江天祯是同自己一伙的，自然要打出配合，“现如今是没有道。”又推了一把曼陀罗花，让两人看个清楚，“活了，得需法器收住。”

　　“为何要收？这可是个好东西，我不信那曼陀罗花灵就不在乎这分身花，我们守株待兔即可。”时温说。

　　江天祯听闻立马制止，“不可！韩——，忘、忘了它的用途是什么了吗？你一不小心，被它控制了该怎么办？还想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万万不行，我这有聚坤囊，不仅容纳百物，还能隔绝灵法，把分身花收入其中，它做不了祟。我懂你才出来，但现如今要跟紧时代。”

　　想了想又怕他不死心，继续劝道：“况且我们尚不知曼陀花灵的真正实力，而且从陈府来看灭门之人不单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