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时》澄根号三

12、故乡方远迟会归

　　两人似乎通了气一般，时温还能说啥？时温不能说啥，毕竟确实没错。时温可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被控制，也主要是谁知道那曼陀罗花灵稀不稀罕这分身花呢？

　　就见长相把花递给了江天祯，江天祯拿出一随身锦囊，眼睁睁看着自己捧了一路没处放的花，径直被收入巴掌大的小囊之中。

　　他真心觉得，用法器收住可太好了，总算不用捧着它走了，还一直如此麻烦地照顾它，大少爷早就想乱脚踢飞。

　　三人拍定明日即刻启辰回百灵国。万灵界现如今分为了百灵国，千灵国，在韩复羡还在世时，千灵国都还没出生。

　　百灵国少了韩家这个巨头，名额很快落到了江家的头上。韩江两家乃是世交，两位父亲就是称兄道弟的，实力也只略分高低，两人独子更是不相上下的患难兄弟，一位毫无灵法，一位有灵法跟没灵法一样。

　　万灵界需家门盛而立，灵强者而管，以韩府的声望，在冀宁是顶上天了。原本威望就不算小，后面韩复羡开设赌坊，那简直是上到官宦老爷，下到种地农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这都是些烂名声，一些更比一些臭，喷的韩复羡更是越挫越勇，生意做得越发红火，引人嫉妒，还大言不惭撂下赌坊规。谁知道这赌坊生意就是如此好做，无论怎样就是有人愿意去玩，愿意去赌。

　　心不比缰绳，性不似清水，人终归是人。

　　长相先行离座回了房，窗户大打开着，一片落花顺着窗户飘向屋中，分毫不差地落入长相手中。

　　又是百花域传的信，写的内容江天祯已经全部都传达出来了，万灵国通信的方式好像还更快。

　　手指微蜷，落花破散，留不下一点痕迹。

　　自昨夜起，长相就已经想明白了，他应该对一个将死之人，好一些，至少不能看上去就很差劲。

　　大不了偷偷厌烦藏心底，至少不能摆在明面上。

　　可能是生了怜悯之心，他真的有些能理解时温了，或者说是同情。同情着父母也离去了的时温，理解时温的孤身一人。
　　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小少爷，出门就为了去死，任谁都会觉得他可怜吧。

　　可长相前面还真不认为，反倒觉得如他这般年少散漫的模样，究竟能有多大本事让二人专程来保护他？不仅事多，还很傻。

　　也许是昨夜的天灯，也许是他心不染尘的笑容，亦或者是可怜他心疼他了，造就了长相今日地一反常态。

　　还有接下来的软化态度。

　　心脏处的丝丝抽痛，他是提都不提。

　　棋盘确认了盘线，静待棋子落点。

　　***

　　现在时温只想回去，好好同他的大房间大床榻告别。就连江天祯叫他出去玩乐玩乐，他都拒绝得干脆。

　　江天祯一把抓住他的酒葫芦，高举在时温面前晃晃悠悠，很是得意叫道：“好不容易闲下一日，不需要我陪你一同听听曲小酌半刻？”

　　时温撇下嘴角，道：“没钱，不去，睡觉。”

　　江天祯提着酒葫芦的手垂了下去，伸手就摸出一袋银两，颠上两下，似是觉得分量足够，一把丢到时温身上。

　　意思已是非常之明显，钱财有得是，只待有缘人。

　　要是放在以前韩复羡的身上，早就勾肩搭背带着走了。少爷没有少年愁，只取琼浆玉液到天楼。

　　此景非往昔，此少爷非彼少爷，酒葫芦装不上美酒。时温也再没了那番心思，许是过了太久太久，让他足以淡忘了那般逍遥快活日子。

　　煮熟的鸭子飞不走，到手的银子何还有。时温收下飞来横财，挑眉一道扬手就走。

　　领上银两睡大觉。

　　翌日，三人沿北上行，行路偏僻走地捷径，每每都是歇在山林之中。期间时温还将长相施舍的一两银子还给了他，如今财大气粗的患难兄弟就在身侧，时温根本就不再愁苦用钱之事。

　　三人气氛说不上热火朝天，也算是相安无事。时温觉察出，长相好似是同自己熟络起来，对自己的态度是越来越好，脸上的容忍限度是越来越高。

　　时温自问自己并不讨厌他，只是对他的矫情与欺骗略有不满。少爷记仇更记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心中不搁事，自由快活似仙神。

　　江天祯却是极少受这种苦的，他出门几乎都是哪里有人往哪走，哪会有这种时候。天天赶路走得偏远，身上有得是银两，但却根本没处花。吃得是时温买的胡饼，夜晚倒是生火打点野物，一个根本不用吃，一个嘴也不似以前那般的挑。

　　江天祯早就受够了，只盼能再快点到城中。

　　时温没体现少爷气性，对这些甚是能忍。

　　荒野一片，今日就连野物都没了，三人火堆还未生起，却先有火光冒了出来，直冲云霄，灰蒙蒙的天色团满烟尘。

　　看这架势，怕是哪家小房快要被烧了个干净。

　　见火光没有半点变小趋势，三人着急赶去，要真是哪家房屋真被烧成灰烬，山穷水尽，必定是连想死的心都要有了，何况还不能连累其他邻舍。

　　一个牌匾高立，火光正从清风山庄隐隐闪出。

　　江天祯却止不住地开心道：“终于到了一个人地，我要住店！”

　　时温连拍他脑袋两下，真是恨铁不成钢，“这火再烧下来，房子都快全没了，泥地凉快睡泥地去吧。”

　　三人随即踏入山庄。

　　庄里寂静，群山围绕，进门两处便有着大块大块的农地，种植着不少瓜果小菜。房屋矮矮，屹立在这极度幽静所透露的安宁当中。

　　江天祯四处望了望，蒙色笼下一幅山田水墨画，只是前方透着的红光不免让人有些出画，“都没人，看来已经都去前面救火了。”

　　不等时温接话，不远处已经就传来声音。

　　“谁说没人？你们是谁？干嘛来我们这里？”

　　循声望去。

　　是个小女孩的身影从菜地钻了出来，小女孩浑身是土，小小一只缩在菜地中还真让人发觉不了，手里还握着个刚出土的薯蓣。

　　是个脏兮兮的小泥球，时温轻柔地笑了笑，回答道：“小姑娘，天色渐暗，我们碰巧路过此地，想来借宿，但你——额。”抬手指了指前方，“你家那边好像是着火了。”

　　“你家才着火了！那是我们在庆日，你们居然还敢来我们这里借宿，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小心被我家姨姨看见，让你们也来种地，还不快走！”小姑娘手拿薯蓣指着三人大声呵斥。

　　至少不是三人担心的房屋烧了，松下口气。

　　江天祯大笑起来，笑意中不免参杂些嘲讽意味，“小姑娘，你姨脾气还不小，就随便抓人回去给你家种地呀！能否带我们去见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起她姨两字，小女孩一脸傲娇，颐指气使地回道：“你们是个什么东西？还想见我姨姨？”拿着薯蓣就朝三人敲来，“见到她你们就死定了，还不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薯蓣泥沙都未擦干净，谁挨上一击，身上必定脏下一块。这种东西，时温可不想受上一受，看着人来，毫不犹豫地抓住一人，往至身后躲去。

　　脏谁不能脏了大少爷。

　　江天祯欺负小姑娘身小力小，跳跳躲开，“我还就不走！我就要见你姨，就要见你姨，快叫你姨出来，我要看看，我会不会死定！”

　　小女孩被江天祯绕得大气喘喘，却丝毫没有碰着他，插着小腰长喘一口气。见小女孩失去力，时温才从挡箭牌后走出，手没意识抓上的是长相的肩部，这许久才松开，锦衣都被他揉做一团。

　　时温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两下给皱褶的锦衣拍顺一点。抬眼对上他那无所谓的目光，脸上木木的，没显一丝神情。

　　“晓婕，挖个薯蓣怎么挖了这么久？还烤不烤了？”

　　一位女子慢慢走了过来，往前一瞧也看见了三人，“哪里来得三位公子哥？”

　　时温拱手道：“这位姐姐，我们途径此地就是想来借宿一晚。”

　　“母亲！他们欺负我！”说着晓婕就要扑进女人怀里，女人却也嫌弃她身上脏，制止住她。

　　江天祯急忙辩解，“哎！小姑娘，为何要血口喷人？我们可什么都没未干！还是你一直追着我们打吧！”

　　晓婕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气嘟嘟胡搅蛮缠地道：“母亲，他欺负我矮小，遛着我玩，母亲不要给他们借宿，我不喜欢他们！”

　　女人‘唉’了一声，无奈说道：“晓婕，不是说了不能随便对别人如此没有礼貌，来者是客，母亲怎么教导你的？”

　　转头又看向三人，“三位来借宿，需请示一下夫人，请同我来。”

　　时温闻声道谢，“多谢这位姐姐，但听晓婕所说，贵地似乎不太欢迎外人。”

　　女人笑道：“怎会？只要三位行得端坐得正，怎会难为你们。”

　　时温贴近身边之人悄咪道：“有点古怪。”

　　长相低头压声回答：“进去便知。”

　　离的远的江天祯也凑了上来，“你们两人在嘀咕什么不带我？管她什么的，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接着拱手对着女人道：“有劳带我们去见见夫人了。”

　　女人笑眯眯地说了声请，领上三人朝着火光源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