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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重新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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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仁奎沉默不语。
他不需要文仁音参与到那一段过去。
结局胜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也许会觉得我有些残忍,但这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许久后,文仁奎给了她这样的答复。
“对不起,我不该逼问你的。”文仁音叹了口气,她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不要过问,为何就是忍不住!
“没关系。”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
“我们现在还能在一块儿,才是最重要的。过去……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但我希望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别把我推开。我是族长,本应挡在所有人面前。”文仁音认真地望进文仁奎眼底。
“好。”文仁奎以熟悉的温柔浅笑回应了这一番话。
可文仁音越想越不对劲,文仁奎的行为令她不安。
如果文仁奎想要有机会做些什么,一定会趁她熟睡的时候。
因为起得早,加上车夫对车上的男性乘客在客栈的世纪略有耳闻,不想沾上太多关系,于是一路上快马加鞭,竟赶在申时末便来到了京城。
“原来京城那么大、那么漂亮。”文仁音被琳琅满目的漂亮商店弄得眼花缭乱。
文仁奎也颇为激动,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一直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却因为要随着大家东躲西藏,一直被迫困于海底。
他突然想要留在京城,不去找什么泗水珠,也不要报什么仇了。
“听娘说,我的亲生父亲是雪梅山庄的荆棘人,位高权重,常年在京城活动,或许我们多打听一下,就能找到他了。”文仁奎激动地拉起文仁音的手,眼里流露出罕见的光彩。
“好呀。我师傅苒生让我对外宣称是雪梅山庄的弟子,若是有人问起师门,就说师从庄主白梅生。这么说来,我与雪梅山庄也算有些缘分。”
“太好了!据说雪梅山庄不问世事,却势力颇大、十分富裕。无论外边是战火纷飞,还是改朝换代,雪梅山庄总是能以捉摸不透的方式全身而退。我们若是能和雪梅山庄攀上关系,这辈子必然前途无量……”
看着文仁奎神采飞扬的模样,文仁音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一方面,她替文仁奎恢复元气而高兴,也为他的斗志而感到自豪。
另一方面,她感到文仁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本是陆生,不属于海洋,却为此受了太多苦,如今他好不容易得到重新生活的机会,她突然找不到借口将他拉下水……
“我饿了,找个酒楼吃饭吧。”文仁音提倡道。
坐定后,文仁奎快活地将所有招牌菜都点了一遍。
“没有酒怎么吃得下?小二,再添两壶最好的酒!”文仁音笑盈盈道。
“好哇,我们兄妹俩还没好好喝过呢。”文仁奎也没想到昨晚还被阴霾笼罩的心情,竟然一到京城便晴朗了□□成,也许他天生属于这里。
他一定会留在京城的,再也不要被破落的海妖族连累人生。
这几日,他要想方设法劝说文仁音放弃没有意义的复仇,跟他一起开展新的生活。
就让海妖族成为过去吧,毕竟这是它造的孽,也是冥冥之中的选择。
他作为混血儿,已经为海妖族付出太多了。
觥筹交错间,有什么东西钻进文仁奎的裤腿儿,爬上他的小腿。
文仁奎笑容僵住,将腿上的琉青抽了出来,把她的蛇嘴掰到最开,然后将琉紫的蛇头塞了进去。
“再不老实就只能活一条,你们看着办。”
“活人蛊”本就会让入蛊的东西互相吞噬,无论琉青和琉紫之间谁吃了谁,都会发疯的。到时候他大可趁虚而入,将剩下的那一条蛇彻底炼制成听命于他的傀儡。
从一开始,他就打着这个算盘。
奸计得逞的笑容爬上了意气风发的脸上,笑得狡黠又可爱。
文仁音无法说服自己——她没有感到不适。
刨根问底的欲望愈发浓烈,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文仁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柔弱可怜,她必须知道真相,然后尽早做决定。
文仁奎毫无防备地被文仁音灌了近两壶烈酒。
“小二,我哥喝醉了,请给我们准备一间房,要两张床。”
文仁音搀扶起文仁奎走进房间。
然后,她开始用蓝樱试探起文仁奎的潜意识。
很快,她连接近文仁奎的识海,二人心流交汇。
“音妹,不要再管那一滩死海了,我们被它、被海妖族的废物们连累得还不够吗?就算不遭受七大玄门围剿,海妖族也注定要亡。这一代海妖族人有多少是鲛人体?其余形体的族人化形有多困难?这些我们不都看在眼里?不要再徒劳无功了,我们重新生活,姥姥黄泉有知,也会替我们开心的。”
“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你为何非要拘着那两条害人的蛇,是有什么缘故吗?”文仁音决定从这件事问起。
“音妹你有所不知,这两条蛇原是玹鸦族药房主管,贪婪好色,无所不用其极。我初到玹鸦族的日子本就不好过,每日受尽欺凌,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姬氏兄妹这俩不人不鬼的东西刮剌得没一处好。这两条蛇对我毫无怜悯也就罢了,每次在我伺候完那两兄妹,被蒋嬷嬷抬下去收拾之时,她们还要贿赂蒋嬷嬷,对我施加侮辱、压榨利用,全然不顾我的死活。若是轻易杀了她们,难解我心头之恨,所以趁其不备,给她们用了以蒋嬷嬷制成的活人蛊,让这三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贱货永远互相折磨。我要让她们生不如死、为我所用。”文仁奎舔了舔嘴角,幽绿的眼睛如漫夜星辰般深邃闪烁,说出的话却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苦大仇深,和踌躇满志。
“据师傅说,以活人入蛊虽能快速提升修为,但极损心性,在所有门派都被列为禁术。你是怎么学会的?如果遭到反噬,可如何是好。”
比起道不同不相为谋,文仁音更担心文仁奎步入歧途,毁掉自己好不容易挣出来的新生。
“这世界已经乱了,压根儿没有章法可依。若不想尽方法自保,谁知道下一回动荡起来,被牺牲掉的不是自己?”文仁奎认为自己在皇族的第一打手——玹鸦族里看透了这世道,打算对文仁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所以我翻来覆去,还是觉得雪梅山庄是最好的去处。且不说我们与雪梅山庄都有些渊源,就算我们不想提及过往,打算隐姓埋名、重新开始,雪梅山庄也欢迎所有能人异士。以我们兄妹俩的资质修为投靠雪梅山庄,必能大施拳脚、前途不可限量。”
“音妹,你意下如何?”见文仁音迟迟不语,文仁奎有些着急——其实他也害怕这个决定会吓着一向小心谨慎的文仁音。
“甚是周到。”文仁音浅笑,“姥姥总让你听我的,其实哥哥实则比我有远见多了,可惜她已经看不到了。”
“那么,你是同意了?”文仁奎惊喜地握住文仁音的肩膀,快活地将她扛起来转圈圈。
“我同意,我同意!你先放我下来!”文仁音被他突然举起来,着实被吓了一跳——原来比她大只不了多少的文仁奎,竟已出落得高挑挺拔。
文仁奎意犹未尽地将妹妹放下了,幸福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两天我一直担心这个,你根本不知道答应与我一起,我有多么的高兴!”
文仁音惯性地露出嫌弃的表情,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然后在文仁奎也露出受伤表情之前,飞快地踮起脚吻了下他的下巴,“行了,以后可不许了啊!”
“嗯。”文仁奎点点头——自成年以来,好久没有和妹妹这么亲密过了,本来就特别爱腻歪的他此时心里被幸福填得很满很满。
“我最近认了个好玩儿的师傅,她交给我一本琴谱,里面的曲子都很不错,特别是那首‘啼樱’,特别适配此情此景,我弹给你听怎么样?”
“好呀!”在他心里,文仁音名副其实,因为颇具仁义而早早就被姥姥定为海妖族未来族长,也因为对乐曲的悟性颇高,被公认为海妖族第一乐师。
七大玄门围剿海妖族的那日,文仁音曾以琴音模糊掉追击者对幺儿的定位,让这个同代独苗苗持着副印成功逃脱。
所以即便文仁奎对海妖族的攻击力多么看不上,也会发自内心地喜欢海妖族的音乐。
文仁音指间扫过若珩留下的古琴,一首“啼樱”温柔地流泻在寂静的夜。
其实,能等到另一半归来,是因为留守于原地的那半棵樱花树等待的时间太久、重聚的意愿太强烈,而产生出的妄念吧?
缘分要尽的时候,甭管落樱多美,风一吹就散了。
“哥哥本是陆生,没有责任替海妖族出生入死,也不必为救我一命而舍生入死、受尽煎熬。但你为了我、为了大家,还是这么做了。我亏欠你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还不完。”
“既然决定新生,就彻底舍弃掉粘在身上的污秽吧。”
“再见,文仁奎。”
当文仁奎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京郊的山洞里,地上放着一个包袱,四周空无一人。
“我是谁?”
幽绿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睡眠恢复得干净水灵,顾盼生辉,水光潋滟。
他走出山洞打量,发现不远处有座村庄,袅袅炊烟飘向天际——那里晴云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