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海记》刘珍妮

22、司徒既来

　　“我的好孩子。”璎娘抽出手帕拭去沈轻戈脸上的泪，“别在这儿哭，我们回去说。”

　　“嗯。”沈轻戈破涕而笑，拉着璎娘快活地离开，还没等大伙儿反应过来，就已不见踪影。

　　“不……”摊主好崩溃，“这算什么事，沈副将、沈副将！”

　　“老板，人家早就走远了，你再喊也没有用。”瑛娘在角落里美美围观完这一场师徒重逢大戏，适时走了出来。

　　“哟，瑛夫人还在哪，您看看这……”摊主脸上重燃期待。

　　“我出过价哦，一百金，再多免谈。”瑛娘伸出一根手指，礼貌假笑。

　　“成交。”眼看着马上就得收摊，集市上的摊贩们走得所剩无几，摊主苦哈哈地答应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终于坐回车上，刘嬷嬷八卦道：“瑛娘，这玩意儿真值一百金啊，我知道您赚的多，但这一百金存起来也很不容易吧，你到时候会跟将军讨多少赏呀。”

　　“刘嬷嬷。”瑛娘的态度颇为郑重其事，让刘嬷嬷第一次觉得这双眼睛不风流婉转了，“这件事还请你不要说出去，就当作没发生过。”

　　“啊，哪件事啊？”今天发生了好几件能唠的八卦呢。

　　“今天所有的事情，若有人问起，你只管说陪我出去随便逛了逛，啥也没买，和沈副将仅仅发生了平常口角，不要提他师傅的事，更不要提我买了这只鸟。”瑛娘目不转睛地瞪着刘嬷嬷，迫切地让她做出保证。

　　“哦哦，我不说，我啥也不说，您放心。”刘嬷嬷大着舌头保证道。

　　“好。”瑛娘给予刘嬷嬷一个肯定的微笑，然后转过头尝试着将一段手指伸进笼子里。

　　蔫吧的小白看了眼瑛娘，不情不愿地轻啄一下她的手指。

　　“你是蓝姑娘养的小白，对么？”

　　小白立马精神了，头如捣蒜。

　　“虽然不知道蓝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也不清楚你为何会沦落此处，也许我帮不上蓝姑娘什么忙，但我会尽量保住你性命……今晚先送你回村里的小屋如何？”

　　小白用快活的叫声给出肯定答复。

　　混沌森林。

　　粉色的沙尘化作千百只撩人的纤纤玉手，将来直最后一关卡的竞争者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些粉尘颇有来头，是许多年前青丘族与雪梅山庄以魔界旖花为母株培育出来的武器，只需吸入一点点，就会受其控制，直面自己人性中最不可告人的缺陷。

　　许多到了这一关的选手原本个个志在必得，有的甚至提早挂上优胜者的笑容，然而半明半昧的事实却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连身上的乾坤袋也被这些幻化出来的手顺走，自个儿在原地打转，精神濒临失常。

　　墨焱尽管提前服用过姬皖特制的清心丸，也难免受其干扰。

　　年少轻狂如她，也同常人一般藏匿着许多难言之隐。

　　她素来粗枝大叶，对大部分麻烦事她要么直接解决，解决不了就当作无事发生，继续混日子，让时间去替她排解。

　　可近来总有三件事，让她深感力不从心。

　　其一，植于她后颈的玹鸦族正印越发不稳定了，自她十八岁起，无往不利的荣光大多受益于此；作为混血儿，她驾驭族印的天赋也曾震惊过姬皖，奈何近年来越来越力不从心，隐隐指向揠苗助长后的昙花一现。

　　其二，她完全继承了玹鸦族重欲的天性，长期面对一颗娇艳欲滴蜜桃的故意引诱而坐怀不乱，没有人知道她花费了多少定力——沈轻戈总是抱怨自己冷落他、包庇瑛娘这个外人，却不知她午夜梦回之时里里外外完全被他填满……瑛娘只不过是她白日里爱用的醒脑神器，仅此而已；有时看瑛娘遭人非议，她自己也能从中减轻一些羞耻感。

　　其三，有一种发酵中的恐惧感不知从何而来——明明她亲手了结了那只鲛人的性命，可那双澄澈的蓝眼睛仿佛带着诅咒，像鬼一样缠着她。

　　可如果真的是鬼反而好办多了。

　　“差不多得了你们这些稀巴烂，老娘刚送礼哄好两位美人，等着回去邀功呢，别扯些有的没的让我心烦。”墨焱将幻境中吵闹的沈轻戈和瑛娘如数杀了，正要往前走一步，却被文仁音给拦住了。

　　“我去，鱼米花成精了，你尽管再活一百遍，老娘恭候得起。”

　　假文仁音又被她炸了一遍。

　　这下应该完事儿了吧。

　　墨焱暗自得意。

　　然而忽然闪现的庞然大物告诉她显然没完。

　　“焱妹，恭候多时了。”司徒既来贼笑着向她挥起狂刀。

　　“不是！”墨焱耐着性子，与力大无穷的虎熊人技巧性地周旋起来，“你既然走在我前头，为何不直接出去领赏?”

　　“我也想啊焱妹，”司徒既来露出狰狞的笑，下手狠辣，再无平日里的畏缩与退让，“可是我盯上了你乾坤袋里的好东西，如何能让你跑了呢？”

　　墨焱气得抽空狠扇了司徒既来一耳光，“你这白痴，自己猎不到好的就只会盯着别人，这般小偷行径，比你蛆窝一样的丑脸还要恶心、丢人！”

　　“来吧焱妹，被你掌箍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司徒既来回味地舔了舔唇——自从他放下对墨焱长年以来的敬畏后，口齿竟然清晰了不少，甚至壮起胆子出言调戏。

　　墨焱这回不得不打起二十分精神对战——对上司徒既来这样的空心的蛮子，许多玄妙的高招反而使不利索，压倒性的力量与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的恶意使得她处处受制。

　　“焱妹一路过来累坏了吧，如果没有估计错误，你最多能再与我对打半个时辰就要烂成一摊泥，比怡春院的姑娘们喘得还要娇弱。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马上跟我磕头认错，答应做我的妻子，我可以放你一马，与你平分猎物。”司徒既来熟能生巧地口出狂言。

　　墨焱自然想像往常一样对司徒既来劈头盖脸一顿辱骂，但此时的战况容不得她乐观，她瞄准时机，趁其不备射出一排毒针，却全数刺到了他的软甲上。

　　“焱妹有时候真是自信得可爱。”司徒既来摇摇头，招招必杀，“看在相识多年的情分上，我将待遇减半，再多给你一次机会好了……”

　　“你闭嘴！”墨焱深知此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颓势却不可抗力的越发明显。。

　　“焱妹，带上那个千娇百媚的瑛娘，一起嫁过来，我这会儿便饶过你。”毫无形状可言的厚唇一张一合，司徒既来脸上的横肉拧起又绽开，显得尤为丑陋，“否则等你筋疲力竭后，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到时候即便你把其他人杀了灭口，乾坤镜的监管也会看得一清二楚，你不仅会名声尽损，就算厚着脸皮苟活于世，也不能在京城混下去。”

　　墨焱冷笑一声，“原来你还惦记着瑛娘，还真是人如其貌，干净不了一点儿。”

　　“所有上过瑛娘的男人就没有不惦记的。那□□被她的倒霉老公抓奸后，在卖去怡春院之前，还陪过我几日呢。”司徒既来低声□□，打量墨焱身材的眼神极为下流。

　　墨焱瞳孔一阵，难以避免地移情到自己身上。

　　瑛娘美丽多情，灵慧动人，世间少有；却如同废井中的困兽，世人想玩弄便往井中丢些饭菜、玩具，坐在井口边与她玩闹一番，心情好时，拿些玩笑话骗骗她，看她为讨自己欢心抓心挠肝；心情不好时，想糟蹋也就直接糟蹋了，根本不需要顾虑半分。

　　在所有人眼中，墨焱是瑛娘的救世主，有时候，就连墨焱自己也这么认为。

　　但在某些维度上，墨焱和世人没什么不同，对瑛娘同样存在着一些肮脏心思。

　　她喜欢看瑛娘遭人唾弃、受人为难还不得不咬牙撑过去，事后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第二天一大早又爬起来去脂粉铺干活，累死累活为她挣钱的模样——瑛娘的苦难在很大程度上取悦了她，让她在劳碌一整天后得以放松和解压。

　　而瑛娘的美色与温柔则一直抚慰着她躁动不安的情热，这是沈轻戈无法给予她的，安全保证之下的的爱抚。

　　时日一长，她开始难以分辨，到底是谁更离不开谁，瑛娘已经成为了她某种方面的精神支柱，无论她承认与否。

　　有种本能呼之欲出，再也无法遏制。

　　对待司徒既来这样皮糙肉厚又不知疲倦的敌人，早该速战速决。

　　“你再说一遍，方才我没听清楚。”墨焱撕开后颈的封印，任野马脱缰般的快意直冲天灵盖。

　　司徒既来毕竟暗恋墨焱太久了，偶然得到的回复语气轻一些，在他心里就已算得了好脸色，这时墨焱没有像往常一样毫不留情地羞辱他，反而平淡地让他重复方才的污言碎语，这让他有些不安，还有些悔恨。

　　“焱妹，对不起，我以后不说这些了。”多年舔狗行径让司徒既来养成了条件反射，回击自然痛快，但若不见缝插针地舔上几口，又让他浑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