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吟》宋枕月

7、莫锦州

　　“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就是啊，她阿爹可是贪污了朝廷月石，那都是咱们老百姓交上去的钱。”

　　“方才这丫头经过时，我们也不过嘀咕了几句，她却连连叫骂。要不是这她这疯丫头死都不承认事实，还和我们叫嚣，我们才懒得追这么远，还受她的气！”

　　“我家老爷没有贪污月石！”婷婷气不过，但看着老媪张牙舞爪的犀利模样，也不敢上前，只好远远吼道。

　　“嘀咕了几句？仅是嘀咕几句就如此狠辣，你若是真的骂起人来，岂不是嘴里喷粪？”惜诺似笑非笑地嘲讽道。

　　惜诺这会就算是说狠话，也极其端庄儒雅，连声音都厚了几分。

　　“你这不知死活的孽障！”为首的老媪就要扑来，其余的几个纷纷扫了莫锦州几眼，忙将她拦下。

　　原来是沈家的小姐，莫锦州心想。他在南镇出生长大，沈知县尽职尽责，他一直有所耳闻。没想到前些日子出了那样的事情。可他从不是听风便是风，听雨便是雨之人，他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他一般不难为寻常人家。可这几个老媪一看，就是平白无故地要寻沈姑娘的麻烦。如此，沈姑娘也不过是做了“还其人之身”的事情。

　　那老媪被拉回，却冥顽不灵，扯着嗓子大喊要将她放开。

　　一片刺耳的嘈杂中，莫锦州灵机一动，说：“老人家，我来此处是想告诉你们一声，你们既然没有百发百中的能力，就不要大白天随便扔鸡蛋呀！”

　　他说罢，摆摆衣袖，有些得意地指指肩膀。脸颊上的渍没擦干净，被路灯照得还有些发光。

　　“你们刚刚砸中的是我，你们也知道，我的衣裳向来不便宜。”

　　“这，我们是要砸她，没想到砸中了莫公子。”那倔老媪神情瞬间慌乱，刚刚在气头上，没仔细注意，那枚不长眼的鸡蛋竟然砸中了莫家二公子。

　　要说他莫锦州，在这南镇也算是个名人。

　　一是这身份，南镇第一豪商之子，他这身衣裳可不见得便宜。二是生的俊俏，他若是说谁的不好，旁人定是三观随着五官去！

　　他把头一转，眼神机灵地在四周那几个老媪身上跳了一圈：“这衣服一脏，我是懒得再洗的。你们打算怎么赔不是？”

　　老媪们不说话，这莫公子平日里绝不计较这些，倒是喜欢对老百姓伸出援手。今日怎么为了个鸡蛋，追上来这么远？

　　那个砸中他的老媪支支吾吾地说：“莫公子，我们也不是想砸您，这件衣裳对您不算什么，可我们……我们没这么多月石呀。”

　　几个老媪此刻倒是像打了霜的柿子，互相尴尬地相视一笑。

　　莫锦州思索了片刻，这不是正好合了他的意。

　　他故作不情愿道：“罢了罢了，这事就算了，你们几个走吧。不过，以后不许再因为此事难为这位姑娘，她父亲之事，以后不许再主动在她面前提起。”

　　“好好好！”几个老媪听罢，赶紧灰溜溜地走了，生怕莫锦州下一秒反悔，要她们赔了衣裳。

　　“多谢公子！”婷婷在惜诺身后行了个礼，却半晌不见公子回话。

　　一抬眼，才发觉小姐和公子正相望出神。

　　这南镇的俊俏男子有许多，但如此模样的男子，惜诺当真没见过，一时间竟然忘了道谢。

　　“哦！”莫锦州反应过来，朝婷婷回礼道：“举手之劳！”

　　关寻乘着马车才到。一下车，他便抱怨道：“你跑得也太快了，我乘着马车，可寻了许久！”

　　话音刚落，关寻扭头，便看见莫锦州，正含情脉脉地和女孩相望。

　　他也不好意思打断，只好将脸别过去，心里暗暗道：“看这架势，这下莫锦州真的遇到真命天女了。”

　　“公子为何帮我？全镇皆知，家父被南湖王认定贪墨朝廷月石。”沈惜诺问道。

　　“我知晓，不过你家父之事，和我帮你无关。我是……衣裳被弄脏了，才会找来！”莫锦州不好意思地捏捏衣领，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眼神如此飘忽，定是撒谎！

　　他分明是想帮自己，所以才追来的，否则，刚刚就定会要她们赔偿，就算不在乎这几个月石，也会讨个赔礼道歉。又怎么会说出，“以后不要找沈姑娘麻烦”这样的话来！

　　她并没有拆穿，而是笑笑说：“原来如此，不过还是帮到我了，多谢！”

　　她抬眼打量男孩，许是方才跑得太急，他的脖子上一枚通透的玉佩被甩出，挂在衣领外，上面刻着个“锦”字。看来此人，就是名声响彻整个南湖的豪商之子，莫家二公子，莫锦州。

　　她忽然心中一阵落寞。

　　“不过，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欠着生人的，你帮了我，来日我一定帮你！请问公子名讳？”

　　莫锦州听罢，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他上前一步，赶忙说：“我叫莫锦州！”

　　果真是他！她猜的不错。

　　“姑娘若是想要还我的人情。不如这样，我平日里朋友稀少，一个人待在家里实在不知道做些什么，无聊的很。沈姑娘有空来我家喝茶，就当还了我的人情！”

　　“啊？” 关寻愣了。

　　莫锦州只好暗戳戳地轻轻踩他一脚。

　　惜诺听完，有些不解。他好生奇怪！不对，她真打心眼里觉得他有病！

　　谁还人情的方式是再欠一个人情啊！当真是有些冒昧了！

　　他这样的公子哥，又怎么会缺朋友。看他旁边那位公子的模样，应该就是他的一位朋友，为何不要他去。再不济，他府邸上应是有许多下人，随便一个下人不是都能陪他游山玩水！

　　“或者，姑娘觉得喝茶不够有趣，别的也成，别的也成！”莫锦州看惜诺没答应，又说。

　　算了，许是公子哥受够了娇生惯养，不懂得人情世故。

　　“听那几位老媪的话，公子你是富家子弟，你会缺玩伴？”沈惜诺明知故问道。

　　“我朋友本就不多，他们近来正好又摊上要紧事。大抵是不会有时间的。姑娘最近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与我交个朋友可好！”

　　惜诺心想，马上就离开南镇了，现在先答应着，到时候不来就是了。可此人是莫家二公子，莫家在南镇，甚至整个人族都是有名的富商之家，连圣上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她可不敢骗他！

　　更何况，沈家最重守信，若阿爹阿娘知道，定是要数落她的。惜诺惜诺，她还是要对得起她的名字。

　　“莫公子，多谢你的出手相助。可，我家小姐正值碧华之年，和外男单独出游，怕是不妥。这光天化日之下，若是叫人看了，岂不是有损小姐名声。”婷婷解释道。

　　“要不……”婷婷还想说什么，被惜诺拉住了。

　　她才是真的没什么朋友，那些世家小姐，虚伪至极，若非阿娘带她赴宴，她当真是一次也不想去，自然同她们除了宴会，也不再有任何来往。和他游玩倒是能解闷，确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如今南镇抓着她就敢随意喝骂的人数不胜数，可若莫公子在，便也不会有人轻易寻她的麻烦，她以后来南镇倒是方便不少。

　　“好！”惜诺在莫锦州满眼的期待中应下。

　　“不过，我阿娘平日里管教的严，我一礼拜仅有一日休息，其余时候，我需读书，练艺。最早的空闲，也在两日之后，到时我去莫府找你。望莫公子见谅！”

　　“太好了！那我到时候在莫府等你，你可一定要来找我啊！”莫锦州行礼道。“

　　惜诺觉得这人真是颇有些有趣地无厘头。不过也的确如传闻中那般，莫家二公子性子随和，游手好闲。

　　惜诺和婷婷刚想走，莫锦州叫住她们：“我看二位姑娘并无马车，要不我拦一辆马车，我们一道回去。也免得刚刚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和他坐一辆马车？惜诺想了想，心中一阵纠结来的蹊跷，最后她还是扭头拒绝了。

　　“多谢公子的好意了，不过小女当真不想欠公子过多的人情，且要是路上真的有如方才那样，对我叫嚣我阿爹的事情发生，我更情愿我知道，再和那些人闹上一次。”

　　说罢，惜诺行了礼，和婷婷转身离开。

　　莫锦州怔怔地望着惜诺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说：“沈惜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