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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遇 ...

  •   惜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戏台上,一位身着青衣,长发翩翩,身材高大,剑眉星眸的男子缓缓从幕布中踱出。

      “炽羡乃炽煞血脉,虽然只是个孩童,但杀炎亦风将军,绰绰有余!”

      话语铿锵有力,仿似他亲身经历过一般。他说这话时,眼神及其复杂,既有不安和恐惧,亦有几分柔情与惋惜,但更多的,是不解和恨意。

      台下人不买账,又问:“你是谁?”

      “我乃这戏场新来的小生,青龙逍。”

      老翁见状,忙一颠一颠跑来,蒲扇一下一下拍在青龙逍的胸脯上:

      “哎!你们可要多感谢这位先生,他是火族人的朋友,多亏了他呀,我才讲得出这么多的故事咧!这些故事不会假的,我打包票,打包票哎!”

      除人族外的四族均会使用灵气。除去一生不可踏出豫林半步的玄族,水,火族人进入人族结界内时,会暂时记忆丧失,灵气丧失。

      但人族的结界唯独对妖族没有作用。水火两族从前相争,水族常常抽去妖族内灵,利用妖族用仅剩的外灵行水族之事。只是几千年来,水火族之事,也从未牵扯过人族。

      因此,几千年来,人族也并不惧怕其余四族之人,只是把他们当平凡人对待。

      惜诺掏出一颗月石,抛上戏台,又捏了捏嗓子,声音吓了旁边的婷婷一跳。

      说起来,这也约莫算得上是她的天赋。她从小便能随意变幻声音,她偷溜出去玩时,乔装打扮一番,配上真真切切的男子声音,就是神仙来了也难认出她是女子。

      不过这回她倒是没用男声,只是换了个同她平日里讲话大不相同的女声道:“原来是火族人的朋友,怪不得知道如此多,真是多谢公子了!”

      婷婷有些惊愕地看着她。

      小姐抛出月石的举动没什么道理可言。

      小姐并不是抠搜之人,但也绝不是挥霍浪费之人。方才放着那么多的铺子不进,反而挤到这人海中听书,不就是因为听书不需要月石嘛!现如今沈家的状况,能省一点就当是一点。

      再说了,一颗月石,小姐怎么拿得出手!

      不过她毕竟是个丫鬟,只是错愕了一阵子,却什么也没说。

      众人见状,都纷纷往台上扔月石,说着感谢的话。

      青龙逍倒是只捡起了惜诺的那一颗,有些调侃地问道:“姑娘只给一颗?”

      婷婷的脸“唰”地红了。这说书小生,捡了就捡了,你说出来作甚!

      她偷偷看了眼一旁的小姐:胳膊抱在胸前,毫无窘迫。

      一旁的老翁见青龙逍不捡剩余的月石,忙弯下腰慌忙地捡:“多谢大家!多谢大家!”

      惜诺用余光看到婷婷的眼神,对她使了个眼色,猫着腰在婷婷耳边窃窃私语:“他说错了!”

      之后她抬起头,又清了清嗓子,笑笑高声回应道:“小女子家境贫寒,这月石,只有这一颗了。不过,这老翁倒是有个地方说的不对!”

      青龙逍盯着惜诺:弯弯的杏眼,笑意盈盈。

      老翁刚要开口反驳,青龙逍拍拍老翁,示意他稍等。

      青龙逍问道:“哦?哪里不对,这些可都是我那位火族之友亲身经历的。”

      “你方才说,这南台汐是自愿接受训练,担起杀炽煞的大任。”

      青龙逍的声音比先前小了些:“是,可有不对?”

      “自是不对。南台汐若是真心想杀他,何必等那时。炽煞既然让她为后,便是已经全然相信她,她定有千百次接近炽煞的机会,没有必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老翁听罢,觉得这小女子说的有理,但不知如何反驳,只好怯怯地打量青龙逍,他见青龙逍一副侧耳亲听的耐心模样,便也逐渐镇定,眼睛不时扫着台下,仿佛期盼着台下的谁能质疑。

      台下的人也都侧耳倾听,但却无人质问,人们如今又开始纷纷点头:“是啊,她说的有理。”

      老翁便只好亲自打圆场:“人人都想要多活几年的哎!她要是早杀,自己不也完了吗!”

      惜诺胸有成竹:“不可能,她那么聪明,杀了炽煞,自己再脱身的机会比比皆是。怎么就是一定会死?”

      她又带着些许调侃继续补充:“比如,在洞房的时候,在……”

      她正要继续说,婷婷的脸红得像一颗洋柿子,将她挽住,头快要抬不起来,像一只打霜的白菜:“小姐,别说了。”

      人们哄然大笑,一时间竟比平日里讲到精彩处还要激动,时不时冒出几声奇怪的喊叫。

      “小娘子,你真敢说啊!”

      惜诺不理会,在人群的欢声笑语中声音再次提高:

      “再说了,情丝断乃玄族神器,双方有情者,无论哪方刺入哪方,皆顷刻灰飞烟灭。”

      “双方有情者。既然南台汐对炽煞有情,为何会自愿刺杀他?”

      青龙逍站在台上,锋利的五官染上笑意。真是一个口齿伶俐的女孩,这么看来,自己真的说错了。

      老翁用蒲扇的扇柄挠挠头,一副焦急无措的模样,看见笑意晏晏的青龙逍,顺手用扇柄用力戳他:“别笑了,快想想一会怎么圆场哎!”

      老翁左想右想,脑子想得冒烟,最后决定从她的说辞里找破绽,于是问她:“那你说,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哎!”

      惜诺的嘴不停,越来越快:“老翁也说了,南台汐有母亲和同胞哥哥,但在水族地位低贱,可有可无。南台汐生来天赋异禀,样貌可人。依我看,南台靳是用她母亲和哥哥,要挟了南台汐。这一切不过是南台靳的意思。”

      惜诺滔滔不绝,连婷婷都听得有些发懵。

      “我觉得是这样,水族真是恶心!”一位台下的少女回应道。

      惜诺顿了一顿,说:“世人皆知,几千年来,火族从未主动攻打水族。却被水族污蔑,名声一向不好。今日我便也算是为火族正名,我看心思恶毒,手段狠辣,而且把众多生灵随意蹉跎的,怕是水族!”

      青龙逍愣住,恍然大悟地昂起头,原地凝住。

      原来自己猜的是错的,原来自己说的这些,正中水族的下怀。

      他内心羞愧,感激地呆望着惜诺。

      青龙逍默然,而台下正是高呼一片,人们明显更愿意相信惜诺的说辞。纷纷鼓掌欢呼。老翁明白,这样的局势,恐怕自己无法力挽狂澜。

      既然圆不回来,他便将那蒲扇在地上一扔,慌忙起身拱手赔罪道:“姑娘哎,您看,这确实是我说错了哎!影响了您听书,要不晚点请您喝杯茶。”

      “不用了!”

      惜诺把抱在胸前的胳膊放下,背在身后,一副傲气模样,有些得意地说:“以后把这段词改改,说对的就行。”

      说完,惜诺转身要走,人群纷纷向后退,让出一条路。她便在人们的赞不绝口中带着婷婷扬长而去。

      青龙逍拿着那颗月石,静静地注释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他想起那双眼睛,心中久久不能释怀,若有所思。

      “小姐,你刚刚最后的样子,真不像从前的大小姐!”婷婷笑着打趣她。

      惜诺下巴微微抬起,将脑后的长发顺到肩膀两侧,把头一歪贴到婷婷脸前:“那我像什么?”

      婷婷很认真地想了半晌,说:“像小阿诺!”

      小阿诺?

      从前在西山,阿爷阿奶会这样叫自己,没想到婷婷居然还记得。想必她是想说,自己刚刚那样像十二年前那个乡里丫头。

      惜诺的笑意收敛了些,她点点头。

      “要我说,不当小姐的第一好处定是不用再处处得体!不再需要言语得体,行为得体,连吃饭睡觉这样的事也要得体!”说着,她干脆痛快地撕下自己的面纱,心里感到一阵畅快。

      沈惜诺虽跟随阿娘学习书画音律,且样样精通。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母亲对她的希冀。

      她不愿惹得母亲不悦,再加上她头脑聪明,学起来并不吃力。不然,她真是不想日日静坐在房里,磨的她屁股都要平了!

      她天生有射箭神力,天赋异禀。要说她有什么梦想,那便是光明正大地,是成为南镇射箭之术的第一!

      只可惜射箭这件事,在南镇是女子禁术,在阿娘眼里更是。

      “婷婷,从前西山的算命先生说,有朝一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射箭,可以实现梦想,只不过要先经历许多磨难和考验。我想,或许阿爹的事情就是考验。我一定要找出是谁陷害了我阿爹!”

      一只白色蝴蝶在烈阳下拼命煽动双翼,弯弯绕绕地努力飞翔。阳光穿透它轻薄的翅膀,将它晕染成鹅黄色。它飞得太累,扑腾着飞到一个少年的衣襟上。衣襟冰凉,它放心地停止前进,决定在这个避暑胜地停歇片刻。

      少年身姿挺拔如苍松,眼睛明亮。他看见这只疲累的蝴蝶朝自己飞来,四处张望着,想寻找一处阴凉地。

      四周热闹一片,他只好用手轻轻拢着,覆在蝴蝶的上方,为这只蝴蝶遮阳避暑。

      他的手靠近,蝴蝶没有半分警惕,安心地在黑暗中趴了几瞬。等那少年将手拿开,它慢慢飞到少年的耳边,原地打圈,似乎在说感谢的话。

      “不用谢,小蝴蝶。注意安全!”

      少年温柔地朝它笑,像夏日里的山涧清泉。

      “莫锦州!”

      少年顺着声音看去,叫自己的正是等了自己不知多久——在斗鹅场边盘着腿嗑瓜子的关寻。

      看见莫锦州站在附近不动,关寻忙迎过去勾住莫锦州的背。

      关寻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勾住莫锦州背的手循着说话的节奏,一下下拍他:

      “莫锦州,说好的时间呢,你又迟到!”

      “你兄弟我家里有点事,来晚了!”莫锦州眼神飘忽,尴尬地苦笑,又匆忙的捏捏衣领。

      “你家能有什么事,说好了巳时来这看斗鹅,现在都午时二刻了,养鹅人早就走了!”

      关寻没什么好意的白了他一眼,将满是瓜子的手心摊开。

      “你阿爹回来了?”

      莫锦州捏了一把瓜子,边磕边说:“我阿爹才没回来,他要是回来了,我还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出来!”

      “切!那你既能轻而易举地出来,家里能有什么事啊!”

      关寻一愣,昂着脖子,眼睛眯着笑,一把将他推开。

      莫锦州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嬉皮笑脸地笑起来:“关寻,辰时我真起不来呀!你我这么好的兄弟,你是知道的,我能早起,两个原因。要不看你出丑太激动,要不世界末日。”

      他掐着手指头数,铆足了劲解释。

      见关寻不罢休,他只好又说:“好好好,别生气,等会我请你吃饭!请你射箭!或者你说,今天你想玩什么我都请!”

      关寻把手一摆,一瓣瓜子壳飞到莫锦州的衣上。

      关寻呲着一口大白牙畅意地笑起来:“这还差不多,这大热天,害我等半天。”

      莫锦州也笑了,碎发贴着面,随着呼吸扬落。

      他思考起来: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又已经午时,这时候该先去吃个饭,之后玩什么呢?罢了,到时候再说,还要看看关寻这小子想玩什么……

      莫锦州刚要转身走,一枚鸡蛋不正不倚,正好从莫锦州身后直中肩膀,蛋黄来势汹汹地溅了莫锦州一脸。

      哪个天杀的,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欺凌他!

      他转过身,却瞧见一个浑身是鸡蛋和菜叶,脸上脏污狼藉的女孩。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跑来了。她肤白如脂,即便是灰头土脸,满身的菜叶,也难掩一身的灵动。他定在原地,有些出神。一旁的关寻也愣住了。

      她带着另一个女孩很狼狈地往前跑着,背后追着好几个老媪,提着菜篮子往她们身上扔着鸡蛋。看来,是恰有一个不偏不倚,正正好在莫锦州的身上开了花。

      “唉,老人家!”他本想叫住她们,可那为首的老媪直接漠视他,扒开他说:“让开让开!”然后接着追向两个女孩。

      “什么人啊!鸡蛋扔到你身上了还不道歉!”关寻气呼呼的要去追,却被莫锦州一只手拦住。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那两个女孩,为何被她们赶着追?”莫锦州来不及生气,他对这个问题,着实是更加好奇。

      两个女孩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儿,像是有些地位的大小姐,可为何由着这些个老媪这么逮着欺负。

      更奇怪的是,她们也不生气,只是笑着一边跑一边回头挑衅着老媪们。

      关寻一看他一脸关切的模样,就知晓了后面的一切。他无奈地笑笑:“走吧,莫公子,我陪你去。”

      关寻说着,完全不管莫锦州什么反应,熟练地转身,看向熙熙攘攘的大街,打算像以往一样拦辆马车。

      他一边观望,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你就是喜欢管闲事。平日里乞丐挨打你要管,流浪猫狗你要管,就连谁家付不起月石也要管。”

      关寻没等来他的回答,倒是看见有辆马车已经朝他们驶来。

      他张开手:“这里,这里停一下!有客。”
      车夫见他单独一个人,问他:“客官,您一个人吗?”

      “两个人啊!”

      关寻说着,拉拉旁边的莫锦州,可却没摸到。他转头,莫锦州连影子也没有了。

      莫锦州搞什么?以往打抱不平的时候,追人不都拦马车的吗!今天怎么自己冲出去了!

      “莫锦州?!”

      大街的尽头,莫锦州只剩一个小点,在关寻眼前变成几个瞬影,在人群疾驰而过,向前奔去。他本就长得牛高马大的,跑得这样快,也不先跟他说一声!害他白白在这等马车!

      “客官?”

      “啊?哦……哦哦是,一个人。”

      “客官要去哪?”

      他将好几块月石递给车夫,着急地和车夫比划,连目的地都与众不同:“师傅,我不去哪,追上前面那个少年就行”

      想到莫锦州乃是日日习武之人,街上人又不少,恐怕这还不是个简单要求,他又迂回来补充道:“月石不够我再加。”

      天气太热,沈惜诺本想着摘了面纱透个气,结果刚摘不久,就莫名其妙遭到路人劈头盖脸一顿砸。

      老天爷!这个气谁能受得住!

      对方手中有家伙,便只能跑。可不能干跑,不然就像逃走,于是她便和婷婷二人一路上叫嚣,那几个老媪果然上当,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跑了一路,只有零星几个砸到她们身上,大多数都砸在了路人身上。等一切安息,免不了会有人家找她们算账的!

      “来啊来啊!你们的菜砸在我身上,也算是给我发月石了!”

      沈惜诺一路边跑边笑,这会有些岔气,她只好用力按住小腹,尽量减少些疼痛。

      既然要跑,你们也别想歇着!她想着,叫唤的更加起劲,可着实是体力不支,声音虚化在四周。

      “呵,就你!你还差吗!你阿爹贪污朝廷月石,你的月石怕是花不完!”

      “我阿爹才没有贪污!是你们眼瞎!”

      ……

      慢慢的,她小腹疼得厉害,终于坚持不住。婷婷也上气不接下气,老媪们本就年纪大,鸡蛋和菜也扔光了,这会儿,所有人都停下来,互相骂着。

      “还沈家小姐呢!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就是个疯子!”一个老媪指着惜诺的鼻子叫嚣。

      “开什么玩笑!我本来就是疯子,我没说我不是!”

      惜诺把脖子一挺,仰着脸笑。

      你敢骂我和阿爹,我今天就骂死你!”

      惜诺把最后三个字读的咬牙切齿,她鼻子一用力,整张脸都皱起来。把对方吓了个实实在在。

      “嚯!从前只知你知书达理,容貌姣好的传闻,今日一见了,不曾想也是个粗鄙的疯子!”
      “从前是,可现如今,我家小姐想是谁就是谁。”婷婷将嘴中一片菜叶“呸”一声吐出。

      “过了今日,我才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就是疯子,繁缛礼节我一个不遵!敢惹我咬死你们!”

      惜诺气红了眼,挥舞着双臂,逐渐失去理智,神色开始逐渐扭曲,配上满身的“挂坠”,乍一看真像街边上的哪个疯子。

      婷婷感叹:小姐果然高智商,装疯子都学得这么快,已经出神入化。

      “唉!你们,你们欺负女孩子算什么!”莫锦州远远地叫住那几个老媪。

      惜诺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唇红齿白的男子,眉弓隆起,眼神深邃但干净明亮,眼波流转,叫她想起三四月份江南的桃花。鼻梁上一点痣,又平添了几分魅惑。身材高大魁梧,宽松的衣衫也难掩结实的线条,高扎发,用银色的绾束起,举手投足间带着丝丝稚气。

      她全身的气流瞬间停止移动,她连忙整理杂乱的表情,乱飞的五官,收起一副“吃人”模样,直起身板怔怔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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