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与月亮》云上土豆

22、杨浅脱缚

　　“谢谢。”
　　青月对着林山君浅笑一下，眼中的喜悦未曾掩饰。
　　“不客气，你先看吧，找东西的事不急。”
　　林山君的脑袋有些空洞洞的，只余胸膛里的心脏无形中跳得快了几分。他默默转头，状似认真地在周围走动起来。
　　偏为细长的茶棍落入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温润柔和的气息，仿佛抚摸着世界上最为温暖柔软的绸缎，带来一丝沁人心神的宁静。
　　它的气息颇有些像青月从前见过的那几棵极为珍稀的千年古树。
　　逐渐的，青月的眼中显出几分喜欢和爱不释手，不过多观察了几分钟后，他依言将它还给了林山君。
　　“谢谢，方便告诉我这个棍子是怎么来的吗？”
　　青月的眼神澄澈，看着林山君时，认真而又温柔。
　　“这是，我在山上捡的。”
　　“是在哪里？我可以去看一下吗？”
　　林山君轻微抬眸看着青月眼中的光亮，有些无措地婉言回绝：“抱歉，我不记得在哪里了。”
　　这涉及到干爹的生长之地，林山君不能多说。他看了看手上的茶棍，坦然相送的话也难言于口中。
　　“没关系，是我唐突了。”青月不在意的笑言道，弯翘的睫毛轻颤，眼波明媚，“你说说那位朋友的名字和生辰吧，或许我能帮你找到他的遗物。”
　　毫不意外林山君的几位朋友都是魂体，通常一般人遇到这类东西都会避之不及，不过青月态度坦然，仿佛做惯了这样的事情。
　　林山君一字一句道出杨浅的名字和出生日期，还好杨浅和他提过一嘴，他也就记在了心里。
　　“好的，我看一下。”青月听着，从外套的衣兜里拿出了一挂小小的六角铜铃。
　　“杨家浅字，乙亥年生，海市人士。”青月说话时，手中的铃铛轻晃，但未发出什么声音。
　　断头鬼忍不住往前飘了一段距离，和林山君一同站在一边仔细地看着。
　　“探阴魂之思，解生人之念，去往——”
　　语毕，这六角铜铃突然“叮叮当当”地起了脆响，底部的铜坠晃颤颤地向着几人的左方扬起。
　　青月抬眸和面露喜色的林山君对上了视线，“这边。”
　　“我来，你离远些。”
　　林山君对着人笑得腼腆，他侧身向六角铜铃指着的那个小堆块走去。他把茶棍往青月手中一递，在地上随手捡了一根粗木头就开始扒拉。
　　堆块被扒开后，两人闻到了更为明显的恶臭味。先前那恶鬼说的垃圾站确实没错，旧时总有些村民顺着溪水丢垃圾，以及一些死亡动物的骸骨，甚至部分被山水冲垮的孤坟、涨水时失足的孤魂，都一一被水流冲积到了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青月先生，你退后一些。”
　　林山君掩住鼻子，回头看了青月一眼。面庞白皙的清冷人儿站在这儿，总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林山君觉得这臭气丝毫不该让面前这人沾上半点，他手上的动作赶忙开始加快。
　　“诶，是这个吧？！”
　　断头鬼不知何时飘得近了，他说完话，垃圾堆中的那个黑得看不清细节的背包进入了两人的视线。
　　“有点像。”
　　林山君想起杨浅说的那个简约的黑灰色双肩包，大概就是这个款式。他蹲下身子，毫不介意地伸手把那只背包拽了过来，他忘了带手套，只能直接上手扒拉了。
　　年轻人也不嫌脏，毫无芥蒂地翻遍了背包的里三层外三层，“找到了！”
　　一张有些上了年头的相片捏在了林山君的手中，简易的塑封下仍能清晰地看到图片上的一家人。
　　相比于林山君现在见到的杨浅，相片上的他还有点青涩，也带着些爽朗和阳光。杨父杨母面带微笑，显得十分和善。站在最前面的杨深看着只有七八岁，正是缺牙巴也能笑得很开心的时候，他眯起的眼睛看不出来像谁，倒是笑起来的嘴唇像极了杨浅。
　　“就是这个！”
　　林山君开心地笑了，他拿起照片给青月看，弯起的眼角带着些少年人的清朗。
　　“太好了，”青月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似有所觉地回头看向出口的方向，“你的那个好朋友应该已经感觉到了。”
　　没错，杨浅从照片被林山君拿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意识到了，他周身的局限似乎在刚才的一瞬间破裂，魂体也感觉到了一丝轻快和自由。
　　“这是……”
　　杨浅顺着那道日思夜想的气息极速地飘去，须臾之间，他已经到了林山君和青月的面前。
　　“小君！！”杨浅差点为这艰难得到的自由感动得掉眼泪，不过一见到几乎一身褴褛的林山君和清净的不惹凡尘的陌生人时，他还是硬生生顿住了脚。
　　青月的气息多少也有点压制杨浅，他自顾自地退到了断头鬼的一边，同样也不敢离此时的林山君太近。
　　“小君，你怎么找到的？！是这里吗？”
　　杨浅压抑不住脸上的笑意，活络地转头四处看着周围。
　　“杨哥，是这位青月先生帮忙找到的。”林山君摆了摆手上的照片，在看到杨浅时，言语中也满是欣喜，“看！”
　　“真的吗？太谢谢您了，青月先生！”
　　杨浅对着青月鞠了一躬，脑袋毛几乎快碰到地面。
　　“不用客气，是林山君先赶走了盘踞在这里的一只鬼，我也只是帮了一点小忙而已。”
　　闻言，杨浅顿时转头看着林山君。他这才注意到林山君不仅是衣服裤子沾了脏东西，胳膊上和背后都留了不少的血痕，衣服后面甚至搓出了好几个大洞。
　　“小君……呜啊啊啊”
　　杨浅一收重获自由的喜悦，心中顿时被对林山君的心疼和歉疚占满，眼角的泪一下子落下又消失在半空。
　　“对不起，小君，我没想着让你去……这可怎么办才好，呜啊啊啊——”
　　林山君也算半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孩，杨浅心中的歉意片刻便积累到了顶，嘴唇都哭得哆嗦起来。
　　“杨哥，真没事。”
　　林山君不在意地说道，他只觉得有趣，曾经终日拘束于山崖顶的杨浅总被愁思围绕着，而此刻站他眼前的这只魂体似乎多了很多生气，言谈举止分明带着许多杨浅生前的脾性。
　　林山君很开心。
　　青月站在一边，看着一人一鬼，眼角笑意渐深。
　　“我们先走吧，已经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