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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6.与共(四)丨失格一 ...

  •   离开海边的路上,白澈躺在后座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谢烬担心他塑魂之后有什么后遗症,时不时扫一眼后视镜,白澈自然是发现了这个充满爱的小动作,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谢老师,昨天你找谁玩去了,我差点被人打成狗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准我现在已经是二级伤残了。”

      谢烬立刻紧张地回头看了看,白澈头朝里看不见表情,他悄悄扭回来,没有回答,白澈见他没什么表示继续添油加醋道:“又吐血又吐血的。”

      谢烬皱了皱眉:“……嗯。”

      “嗯?——就‘嗯’?”白澈不满地翻起来,“你不给我个解释?”

      “抱歉。”谢烬说。

      白澈见他回答得一点都不犹豫,有些生气,小媳妇似的逼问道:“你去哪了?”

      谢烬说:“有人打伤廖叔,劫走了谢明非,我回去处理了一下。”

      谢烬的回答绝对是标准答案,除了那个“有人”。

      这个人自然是离溯光。

      自从记忆恢复,怎么说他们两个也算近了一步,但是更进一步的似乎只有白澈自己,未免显得自作多情了,就算让谢烬接受他还需要时间,但无话不谈总该没问题了吧,这别别扭扭遮遮掩掩的和之前有什么分别?

      谢烬依旧对于当年那件事讳莫如深,如果这个坎过不去,他白澈就永远翻不了身。白澈心知肚明,但还是憋不住心里的不痛快,语气一下子掉了下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瞒着我?”

      谢烬扫了他一眼。

      白澈看见了他的眉头,谢烬还从没有这种表情过,自知理亏在先,心脏高高地提了起来,往前坐了坐,试探着说:“那我给你道歉。”

      谢烬超了个车:“不必。”

      白澈被他的态度搞的烦躁,扒住前座,语速极快:“那你怎么找到这来的?茉亦说谢明非是睚眦的麟甲,溯光想要他的身体据为己有,所以你是来找宋文悦的,想问问用她的血是不是真的可以让溯光侵占谢明非这个躯壳?”

      要是谢烬再云淡风轻地说一个“嗯”字,他很可能直接打开车门跳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争风吃醋的劲儿,反正就是很上头。

      谢烬再次看向后视镜,把车停在加油站,下车之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是来找你的。”

      被关在车里的白澈瞬间消了邪火,等候的时间里又慢慢泄了气,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似的倚在一旁,谢烬交完钱上车,白澈企图装作方才那个混蛋不是他:“谢老师——”

      谢烬打断他道:“白青尧发给我一个新的数据,福利院带回来的那些人中有一两个出现了类似程齐的症状,精细提炼之后发现了宋文悦的DNA,他们认为程齐是‘舌灿莲花’的最终进化。”

      “嗯,我也想过了,被收走的魂魄会也许会造成一大批瘟疫再现,但背后那个人的目的就显得莫名其妙了。”白澈说,“这就不像是为祸之心了,谢——”

      “你父亲不让你回去。”谢烬看着窗外,再次打断他。

      “他管不着我,”白澈前半句恼火,后面又柔声细语了,“……你管的了,但你知道我必须回去,我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知道我这个人就这么贱,我不可能放着……”

      “我知道。”谢烬说,“但你不应该瞒着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置身危险。”

      “但你如果有危险,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白澈说,“我是真心的。”

      谢烬依旧看着窗外,白澈找不到哪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忐忑地瞎聊着:“你上次说我爸发过魇族的资料,还有吗?项小狗给我发了点东西,也是餍族的。”

      “嗯,”谢烬反手递过手机,“里面有一张图片。”

      “密码。”白澈接过来。

      谢烬再次伸出手,想要讨回来,没想到白澈假装没看见重复了句“密码多少”,谢烬有些不自在地握紧了方向盘,白澈这个记吃不记打的逗他道:“怎么啦,是不是存了什么大胸美腿不敢给我看啊?”

      “生日,”谢烬立刻回答,顿了顿又小声道,“你的。”

      白澈故意扒着椅子凑近他道:“谁的?”

      谢烬看了他一眼:“白痴的。”

      白澈一边笑一边在谢烬脸颊上戳了一下:“可不可以亲一下?”

      谢烬说:“开车了。”

      白澈说:“哦,不是不可以,而是开车了所以不能?”

      谢烬补上道:“……不可以。”

      白澈继续无赖:“不可以因为开车了?”

      谢烬一把按住他的脸给推了回去:“回去!”

      白澈又挤回来,盯着他的侧脸,片刻后说:“谢老师,嫁给我吧。”

      谢烬蓦地回头看他,白澈没有嬉皮笑脸,他从没见过这么真挚而期待的表情,目光在白澈眼间凝滞了片刻,立刻扭回去,差一点跟前面的车蹭上:“不。”

      “唉,”白澈特失落,“要不你娶我也行。”

      谢烬没回答。

      “养了几十年的大白菜,怎么能叫别人拱了呢。”白澈嘟嘟囔囔,“日思夜想的,还不让碰,总不能对着美人的照片自己解……”

      谢烬按下窗户,外面的空气一股脑地冲进来,把白澈的流氓话冲没了。等红灯的时候,白澈在后面一个劲地喊“谢老师”,谢烬半天才回过头,刚转过来嘴就被撞上了,门牙磕门牙。

      白澈心满意足地坐回去:“老话说得好,心动不如行动。”

      谢烬抹了一下嘴上的血丝,攥着拳,有些话不得不说:“白澈,我们不——”

      “如果我死了,你会后悔你说过这句话。”

      谢烬惊愕地看向后视镜,白澈没有看他,好像在仔细比对着手机上的照片,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笑,谢烬收回目光:“你知道我忌讳你说这个字。”

      白澈说:“我忌讳你说不。”

      外面的风声掩盖着两个人不太融洽的气氛,但声音还是会被彼此清晰地筛选出来,字字记入心里,谢烬没有再看后视镜,他害怕和白澈目光相对:“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我不能给你。”

      白澈说:“没有你我没有好的生活。”

      谢烬说:“你现在不需要我了。”

      白澈说:“那我也不需要活着了。”

      白澈几乎句句都卡在谢烬的最后一个字上,听得出来相当生气,谢烬听见这句把车往边上一拐,停了下来:“够了,你是成年人了不要使性子。”

      白澈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我每一句话都是我真情实感。”

      谢烬说:“你为什么想不开——”

      “老生常谈你要听吗?”白澈截住他的话。

      谢烬没有打断他,白澈低下眉眼,看着手机继续说。

      “我从小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我妈只当我是宝贝儿子,她又喜欢散养,所以一向不关注我。而我爸,一心培养我哥这个长子,每天嘴里念叨的只有白泊。别人都说他两个儿子都很好,我就天真的去找他了,想把我的想法、创意全部讲给他听,但他从来不见我,一墙之隔的地方是他和我哥。有那么几年,我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在我哥去世之后,他终于来找我了,但只是为了保住继承人。”

      “至于其他人,人前‘少爷少爷’,人后却说‘没用的那个’,从来没有人真心实意地跟我走在一起,不敢和我说话的都是怕得罪我爸的,敢和我说话的都是为了些什么的,只有溯光单纯、义气、可爱,但也局限于陪我吃喝玩乐。”

      “只有一个人,他在我身边从来不掺杂任何情感,”白澈淡笑,“甚至没有任何情感,无欲无求的让我以为他是个间谍。但我每句话他都在认真听,我做的每件事他都在认真看,我出事他会陪着,我遇险他会守着,不管有多难,不管有多苦,他从不离开。”

      “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想开了。我找回的不仅仅是回忆,还有遗失了很久的感情。我只喜欢过一个人,从以前,到以后,就是你把我按在地上,拔了我的墨侵,也是一样的话。”

      “你可以拒绝我,但我不会离开你。如果你想过其他生活,你去过,我会和你以前守着我一样守着你,不说话,不出现。但请你原谅,我心里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容下其他人了,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变态,那请你对我说一声‘滚’,我现在就下车,这辈子不再打扰你。”

      谢烬一只手紧攥着方向盘,一只手握着手刹,攥得手背浮起了青筋。他看着侧窗外,眼睛嫣红着,憋得几乎疯魔,但他不敢动,甚至不敢痛快呼吸,生怕一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让聪明的白澈看出来。

      他太爱太爱这个人了,爱进了骨髓,爱进了魂魄,爱到就算他能让这个人离开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对这个人说出那个字。

      “那件事根本不怪你,不是你害死溯光,不是你害死我哥,也不是你害得我失忆。恰恰是你挽救了更多人,没让我魂飞魄散。”白澈的声音温柔似水,“我没有大理想,也没什么出息,但我挣的也不少,也买的了两室一厅,别说什么两情长久不在朝暮,但我想。”

      “就算你不爱我,我也能接受,我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或者一辈子,如果有下辈子,那就继续,到某一天没有轮回,魂飞魄散。”

      谢烬终于忍不住看向了后视镜,白澈就等在那里,微微一笑。

      目光已经收不回来了,什么掩饰都不如这一笑把一切剥离得干干净净,谢烬转过头,白澈把他木了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吻了吻:“我就矫情这一次,从这之后,你可以忘了我刚才说过的一切,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只请求你给我一个念想,让我能苟且活着,行吗?”

      谢烬皱起眉,手一抽把白澈生生扯了过来,刚好够把一吻附在额头上,白澈猝不及防,眼睛里带着水光的冰凌瞬间四溅成了柔软的光。

      谢烬紧握着他的手,抵在眉心:“给我点时间。”

      白澈一动不动地愣着,一直到谢烬松开他,他才坐回去,捏住自己被攥得差点碎了的手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车行了多久,反正白澈的脑子一片混乱了很久,还是谢烬把他唤回了神。

      “嗯?”他没听见。

      “你是不是一直想问我什么?”谢烬的声音好像更温柔了,白澈愣是没有听出谢烬的语气里多了些显而易见的宠溺。

      的确,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他隐隐觉得揪出幕后主使跟谢烬的身世脱不开关系,他也曾经害怕信息量太可怖接受不来,所以一直不敢主动问。

      梦里也没有这方面的东西,或许是不全,又或许是因为那时候谢烬没有记忆。

      幼年时期?

      “我能问?”白澈傻了吧唧地问。

      “问吧。”谢烬说。

      “魇族——帮离溯光偷梦的是不是陌路的人?按理说那里是看管梦境的,监守自盗更简单吧?”白澈的脑子终于上线了。

      谢烬想了想说:“建造陌路的那个魇族早就死于千年前的一场大战,他是否有后代我不知道,但肯定和陌路和乌涯山都没有关系,现在看管陌路的人是我和廖叔。”

      白澈说:“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出陌路?”

      谢烬说:“除非那个人是罪人,或者说罪妖,被押送乌涯山会途径陌路,如果他刚好是个魇族,就有可能动手脚。不过进了乌涯山的,应该没有能出去的。”

      白澈说:“会不会是谢明非帮他?”

      谢烬摇头:“他不敢,虽然想杀你,但不会祸害乌涯山。”

      白澈喃喃道:“那我只能假设乌涯山跑出去过一个什么玩意。”

      谢烬似乎默许了这个假设,白澈听说过他的推理更偏向于细节,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有推断了?”

      谢烬说:“有一些。”

      白澈掏掏耳朵:“说说。”

      谢烬迟疑:“可能会有冒犯。”

      白澈从后座爬过来:“我随便你冒犯。”

      谢烬回头,正好和白澈的目光对上,白澈近距离地说了句“怎么了”,谢烬耳朵猝然红了下,他转回去,等白澈折腾完了才开始说:“当年瘟疫,最早是从瓮城不远的村子里开始的,那个村子至今没有发现瘟疫爆发得源头,但爆发过百鬼夜行。”

      村子的瘟疫被控制得相当好,或者说有些反常,村子流动性并不差,但村以外没有一个人感染,白家上层都怀疑过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做的,但一直到村里的户口查完,没有一个人有问题。

      后来,白煜庭把目光转向了自己人。

      但当时负责这件事的是白青昭和江铃,这两个人绝对不会有问题,也没有能力做到打开鬼门,从婪城反馈来的情况看,潘微损失惨重,更不可能是他或者他背后的贪婪。

      于是,白煜庭一度怀疑铁骨睚眦,也就是跟他签订和平协议的乌涯山君。

      “海云仙宫的贪婪肯定不是正八经的贪婪,不过我也觉得应该暂且把他放一边。”白澈也有这个疑虑,他基本肯定幕后主使,也就是玩纸傀儡的那个一定是和贪婪达成了某种协议,比如说放贪婪出去。但以贪婪来说,远不如睚眦来的自由,打开鬼门便极有可能毁了婪城,万一波及海云仙宫……好像更容易自我毁灭,“倒更像睚眦包藏祸心——比如说在白家安插一个间谍,灭了白家一统天下?”

      谢烬深深看了一眼白澈,说:“我就是那个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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