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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霞梧山 ...

  •   翌日,慕珂早不见了踪影,多半是去做事了,留姜沅疏一个人坐在床榻上醒神。

      姜沅疏从床榻上跳下来,抱臂倚靠在窗前,外面的街市一早便开了,行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她忽然间想起在中原修习术法的日子,中原向来少有这样充满烟火气的早市,天空也不像这里仿佛触手可及。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慕珂走了进来,姜沅疏收敛心神转身问道:“去做什么了?”

      慕珂关上门从怀中拿出一包桂花糕放在桌上,油纸打开,里面糕点还温热着。她道:“听说街口有家铺子糕点做得好,想着买些来,回来路过茶馆正巧听见里面在讲现太守的事儿,就听了会儿。”

      姜沅疏原本还半眯着眼,迷迷瞪瞪地叼着桂花糕大快朵颐,一听这话方才的那点困意也全无了,她语音不甚清晰地说:“现太守?讲了什么有用的?”

      慕珂此时已倒好一杯茶水放在姜沅疏手边,她道:“左不过说了说他为官几载的政绩,都是些歌功颂德的话,不值一听。不过回来的路上和人闲聊了两句,似乎他在百姓里的名声倒是极好。”

      姜沅疏灌了茶水捶捶胸口,语气不无嘲讽道:“太守大人若真是这般仁善,城郊还会有这么多无人收殓的白骨么?”她打了个哈欠,起身抻了抻腰:“慕珂,我们去夜探太守府吧?”

      慕珂点点头:“现下时间还早,不若我陪圣女在这坊间走走,或许会有收获。”

      “好。”姜沅疏欣然答允,转身去换衣服。毕竟她现在扮演的是独自外出游玩的商贾之女,白日里走在街上,总归要掩饰一下。

      客栈外的街市叫卖声不绝于耳,不同于中原的集市,这里显然要更温婉多情一些,好像每一声吆喝里都掺着蒸笼里溢散的水汽。

      姜沅疏和慕珂一同走在青石板路上,慕珂略落后她几步,惯常饰演她的贴身侍女。

      两人街头巷尾漫无目的地逛了会儿,姜沅疏叼着只糖葫芦,手里还拿着个糖人,慕珂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是姜沅疏刚刚看上的小玩意儿。此刻她正要支使慕珂去拿她刚订好的扇面儿,端的是一副骄纵贵女的做派。

      折扇取了回来,姜沅疏把糖人和糖葫芦一股脑地全塞给慕珂,自己则迫不及待地一把展开扇子,只见正中上书一个“玉”字。那扇面儿上没有任何装饰和山水花鸟画,字也写得简单而随性,但姜沅疏倒是很喜欢,觉得自有一番风流。

      吃喝玩乐四个字完成得差不多了,倒也没忘了今天的目的,拉着慕珂去了清早提及的茶楼。

      茶楼小二是惯会看人下菜碟的,一见来人衣着打扮不凡,立刻笑着上前问候,一路领到二楼房内,酒水茶点推荐了一箩筐,恨不能多宰几刀。

      姜沅疏一进门落座便兴冲冲地拆起包裹,把玩着方才买的小玩意儿,玩得不亦乐乎。慕珂站在一旁轻轻掀起帷幕一角,隐约能看到下面说书的台子。

      这时,抚尺一响,底下的说书先生又开始讲新的故事了,这回说的是太守少年时考取功名的段落。这说书先生很有些本事,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姜沅疏觉得他若是去写话本肯定不愁卖。

      那厢还在说着,姜沅疏已经闭目半躺在椅子上了,手里拿着折扇晃晃悠悠地,好不自在。

      故事倒是很简单,无非是年幼失祜的小孩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在乡里乡亲的拉扯下长大,靠着自己的勤勉刻苦最终一朝扬名的故事,没什么可稀奇的,话本里十本有十一本都是这么写的。姜沅疏听得兴致缺缺,她倒是有些好奇这太守扬名之后的故事,只可惜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她起不早,索性喊慕珂讲给她听。

      相较而言,慕珂的讲述就显得平淡得多,把太守为官时的作为讲了个七七八八,诸如如何兴修水利造福百姓和农人,如何开设学馆让出身寒门的平民百姓也能读书认字,如何放宽商贾限制一类的。

      姜沅疏一手撑着下巴思忖道:“听着倒还真像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别的不提,放宽商贾限制那条律法我也有所耳闻,先前还在陆姨府上时,还听她提起过一嘴,说是近几年往南边的商车松动了许多。”

      慕珂看了眼姜沅疏:“但我瞧圣女并不是很相信太守的为人。”

      “多点心眼总是好的。”姜沅疏总觉得有一丝说不出的异样,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我记得你刚刚说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是在临江的一郡造了架水车?”

      慕珂答道:“是,就在江北下游,那里田多地多,但没有水渠,收成不好,渐渐地就没人了,田地也大多荒废了。是后来修了水车引了水渠,人丁才又慢慢兴旺起来。”

      姜沅疏听着听着眉心突地一跳,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又问道:“你方才说那村子叫什么?”

      慕珂道:“镜水村。”

      姜沅疏闻言脸色略有些古怪起来:“上次族里人传信说,驿使途经镜水村,方才底下那说书的,也提到了镜水村。”

      “江北——扬州——”姜沅疏思忖道。

      慕珂愣了愣,迟疑道:“许是同名。”

      姜沅疏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她摇摇头,右手托着下巴低头思索道:“凡是有名有姓的村镇,官府都有记录,何至于同名。等回头去太守府取了鱼鳞册,一看便知。”

      慕珂点点头,不再多言,她向来是姜沅疏身边最得力的人,她不擅长言辞,便只做一把缄默的刀。

      忽然,台下一阵哄闹,姜沅疏侧耳听了片刻,原来是讲到风流艳史了,那羊胡子老头说得煞有介事,底下的看客也听得起劲。姜沅疏这时便来了兴致,她拨了拨帐慢,鬼鬼祟祟地探出个头。

      那说书人正讲得兴起,从少时苦读的红袖添香,到考取功名后的红颜知己,再到成立家业后的娇艳外室,恨不得给这一州太守编排出个十来段姻缘。姜沅疏边听边附和,时不时还追问两句,人们乍一听见个少女的声音,都好奇地四处张望。慕珂自觉丢不起这个人,忙拉着姜沅疏捂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

      出了茶楼,姜沅疏收敛了表情,又变回平时的样子,看着明艳矜贵。

      眼瞧着时间尚早,左不过才刚过晌午,街上的商贩都懒懒散散的,行人比之前少了许多。现下去太守府倒是早了些,去西城门倒是顺路,是而姜沅疏当即便决定出城探查一番。

      “出城瞧瞧。”姜沅疏吩咐道。

      慕珂右手握拳放在胸前,略低了低头道:“是。”

      城西相较于城东便冷清了不少,城外是一座风景还算秀丽的小山,名叫霞梧山。姜沅疏靠着软枕,手上拿着暗卫调查得来的情报,正仔细翻看着。

      “这村子不大,神神鬼鬼的倒还不少呢。”姜沅疏边翻动卷册边道。

      扬州城不算太大,乘坐马车不过几刻钟便到了城门口,这里是西城门,若出了城门一直走,便是霞梧山了。城门口没什么守卫,同样的也没什么行人。一路上人声越来越小,尽管姜沅疏坐在马车内也大约能猜到外面的情景,原就有些奇怪,此刻见了这稀松的守卫更觉离奇,便愈发觉得此行来对了。她收了卷册,正襟危坐起来,预备着一会儿做戏给守卫看。

      慕珂停了马车,下车上前与守卫攀谈,她取出文书递给头领。头领接过略扫了几眼,随意问道:“京城人?怎的来了江南?出城做什么?”

      慕珂不愧是跟着姜沅疏久了,扯谎的本领都学了十成十,随口敷衍道:“我家小姐听闻西城外的霞梧山风景甚好,此番游历,想着怎么也要见一见才不虚此行,还望军爷放行。”

      那头领说话倒是颇不客气,眼角眉梢都是不耐:“西城不是你想出就能出的,须得有州府的文书信物,那霞梧山别说人了,连个鬼影也没有,哪门子的风景甚好,少听城里那些短识人忽悠,哎呀走了走了。”说罢扭头便走,边走还小声嘀咕着:“白日里也就罢了,眼见着到山里天就黑了,去作死么……”

      姜沅疏耳力甚好,这些话自然是一个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她原想着顺路瞧瞧便罢,此刻听了这番话觉得这霞梧山倒是非去不可了。姜沅疏起身掀了帘子下车,莲步款款走到守城头领面前:“这位军爷,沅娘此来江南,万分不易,唯有这一点小小心愿,万望军爷成全。”说着便往头领手里塞银子。

      那头领不耐烦到了极点,冲着姜沅疏张口就吼:“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听不懂——”说话声突然停止,他脸上突然现出几分茫然之色,一旁的几个守卫也是如此。

      “军爷高抬贵手,只要军爷行个方便,我愿重金酬谢。”姜沅疏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

      “好、好,好说。”他回头挥手冲其他守卫喊道:“放行!”

      姜沅疏也不跟他墨迹,拉着慕珂跳上车头也不回的走了,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句:“哎老李!你手里怎么多了个银锭啊?”

      被唤作“老李”的正是那头领,他低头一看大惊道:“这、这这,我也不晓得啊!”

      一个离得近的守卫抓过来看了看,又咬了两下:“是真银锭,你小子这是天降横财啊!”

      老李一把抢了回来道:“真是见了鬼了,这西郊果然是个鬼地方!”但他转念一想,也正好偷个懒,遂冲人招手喊道:“兄弟们这鬼地方也平时没什么人来,哥儿几个都累了一天了,走!跟我进城喝花酒去!”

      “走!走!”守卫们登时心花怒放,围成一团乱哄哄地边喊边往城里走。

      而此时,姜沅疏二人已经出城数十里有余,拉车的是一匹极好的灵马,故而只消一盏茶的功夫,她们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那见鬼的霞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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