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深渊》非和

3、第 3 章

　　7
　　唯一的光源只有门下面的缝，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有没有可以开门的物什，却是徒劳无功，只能又坐回那张破败的小床上。我睁着眼，迷茫的看着周围一些杂物的轮廓。
　　他们要去旅游几天呢？会有人想起我吗？
　　在日复一日的不见天日与饥渴后，看见门打开投出光亮的时候，我终于松懈了我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我不愿意去回忆那几天的经历，在那间又黑又脏又不透气的屋子里。
　　不知道昏睡了几天，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发黑，视线聚焦以后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我的嗓子干痛讲不出话来，感受到手一下被握紧，转过头看是陈川发红的眼睛。
　　他按了床头的铃，拿起旁边的棉签给我润润嘴唇。
　　“是…脱水有些严重…建议检查…可能…”我听不清他们在我床尾具体说了什么，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发呆。
　　“要不要再睡一会？”陈川又坐回我的旁边，我动了动手指望向他的手，他赶忙又握住我的手，然后吸了一下鼻子，“我好怕秋秋，我好怕你醒不过来了。”
　　我没想到陈川这么会讨人开心，费劲地笑了一下后说我想睡了。
　　“那我把灯——”“别关。”
　　熄灯时间已到，医生离开的时候已经关掉了病房的大灯，他起身想关我的床头灯时被我制止了。
　　他皱了一下眉，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最后哑声说了声睡吧。

　　8
　　被护士叫醒测指标的时候，陈川说要去给我买早餐便离开了，所以当病房门再开的时候我困意未消以为是陈川便没有睁眼，没想到却迎来一个巴掌。
　　睁眼是我的父亲，旁边是继母正冷眼看着，我感受到鼻腔一热，是鼻血在往下流，一下就沾脏了白色的被褥，我仓皇的坐起来仰头，想用手捂住却捂不住。
　　最后是后面进来的陈川冲过来拿了床头的纸给我才将将堵上。
　　“您这是干什么?他才刚醒！”
　　“你知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把房子搞得一团糟，又臭又脏，交代照顾的花和鱼全死了，你知道那是多贵的东西吗？ ”
　　我垂着眼看着血将那一团纸洇红，不知不觉又两滴泪落了下来，在被套上绽开灰色的花。
　　“哭？你还好意思哭？养你养到这么大一点用都没有，养个小鱼小花都养不活，还好意思躺在医院里享福，废物！”难听的话一句一句不间断，我不想把头抬起来看见他们的嘴脸，却感到一只温暖干燥的手将我的耳朵捂住，让我靠在他身上。
　　“有多贵？有人命值钱吗？！”我鲜少听见陈川有这样生气的语气，“你们把秋他一个人关在储物间里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要不是我发现你们现在已经见不到他了？”
　　“一条贱命，能值几个钱，我又不是故意的，就那破烂身体，你是稀罕他不男不女才帮着他吗小伙子？”
　　我并不是完全听不见，闷闷的，但是全部都砸进我的耳朵里。这些话这些年在他们嘴里我已经听到的太多，但是关于我身体的事情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在外人面前口无遮拦。
　　我有些震惊，但是又有些意料之中。
　　他们没有什么理由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想躺回去，钻进被窝里，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要我能睡过去，就可以结束目前的情况。
　　但是陈川却抱紧了我，他的声音很坚定，他说：
　　“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是好过你们几百倍的人。你们看似光鲜，其实比下水道还要阴暗，自己亲生的儿子如果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就不承认甚至虐待的话，我想我只能报警处理。”
　　“你报呀！别成天读了几本书就知道拿警察吓唬人，小伙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你难道要把你的秋秋是个不男不女的人的事情告诉警察吗？”
　　继母尖锐的声音无孔不入，终于吸引来了医生和护士的注意，叫来保安把两个人劝走，病房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医生和护士还在病房外处理纠纷，陈川用纸巾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眼泪和血，扶着我的肩膀与我对视，他眼睛红红的，笑着却颤抖着声音安慰我：
　　“不要听他们的，秋秋，你就是最好的。”

　　9
　　那天我还在梦中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我一时间总不记得自己有个手机，响了半晌我才反应过来。
　　这个电话只有陈川知道，因为这是他硬塞给我的手机，但是他平常总是直接来找我，所以这个电话还是第一次响起。
　　“秋秋，你爸爸他们没了。”入耳是陈川稍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与平常听见的不一样，只是话的意思我却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没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死了，秋秋。”
　　耳边的声音突然很陌生，又好像离得很远，我大脑一片空白，霎时间失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边陈川说了很多话，我没有听清，回过神来听得他说：
　　“秋秋，不要难过。”
　　难过，我难过什么?手机挂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思考这个想不出答案的问题，直到陈川气喘吁吁的站在我面前。
　　他像是一路跑过来的，见到我后一把把我抱入怀中，我感受到他心跳的剧烈跳动，良久后才平缓。
　　“我一点都不难过，川哥。”他放开我，低头看着我，最后用手指轻轻地在我的眼角拂过。
　　“跟我回去看看吧。”
　　夜晚的街道有风，昏黄的路灯时而闪烁着，陈川拉着我，一步步地朝着所谓的“家”走去。到了小区，消防车刚收拾好要离开，底下仍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的甚至披着被子，我看向那个被烧得黑黢黢的窗口，火势还烧到了陈川家。
　　警察说勘察结果是阳台起火快速烧着了窗帘然后是沙发，大人在卧室睡觉，没留意到小孩深夜玩火，两个喝酒后熟睡的大人醒来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控了，但是为了救小孩两个人一直在尝试救火，最后吸入过多的一氧化碳窒息身亡。
　　我垂着眼听着，最后签了字，告诉他们后续通知继母那边的家属处理后事就好。那些后续的事情，还有遗产，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为那个孩子感到遗憾，他才
　　来这个世界几年，也许以后会变得和他的父母一样刻薄，又也许会长成栋梁，但是现在都葬送在这场火里了。
　　我回头看，陈川正站在楼道里等我，一半是月光映着他，一半是他低头挡着风点烟的火光，他才仰头吐出一口烟雾，我就走到他面前。他一下被呛到，想在一旁墙沿上按灭，却被我拉住手凑上去，我离烟嘴只有两三厘米的地方停住了，我抬头看进他的眼睛，是黑夜无星，是有我的倒影。
　　“我可以试一口吗，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