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于晖

3、初见（三）

　　太阳不忍看这里的惨状，悄无声息的躲去了云层后面。

　　“宫主”

　　一阵簌簌声响，刚刚的三个黑衣人从树上跃下。

　　“嗯，事情办完了，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是，宫主，不过老夫人那边我们要怎么交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转告母亲，我要利用上官仪，进叶国皇室”女子眼神划过一抹转瞬而逝的狠戾，随后又催促这三人离开。

　　那三人皆是一惊，却也不敢多言。

　　三人走后，莫来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便离开了此处。

　　此时，上官仪已经被元斤安置在树旁，她斜靠在树上，面上血迹斑斑，即使昏迷，眉间依然带着一抹痛苦。

　　莫来往他们走去，蹙了蹙眉，故意做出一副痛惜之色。

　　元斤深感不妙，喊道:“莫公子”

　　莫来深叹一口气，道:“元公子节哀，他们…”

　　她话未说尽，元斤也已明了，一抹哀痛涌上面容。

　　莫来又道:“元公子，这会儿可不是伤心之时，如今小姐昏迷不醒，那黑衣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我们还是先从林子出去，届时在做打算”

　　元斤虽然伤痛，却也并非没了分寸，他背上上官仪，往林外走去，莫来跟在身后，两只手握着扇子，眼神悠长，似是在想着什么。

　　从林子出来，便是那家客栈，周围早已没了人声鼎沸，偌大的客栈大堂只有店主一人，小二也不知去了何处。

　　“店家”元斤大喊着进了客栈，他从怀里掏出木牌和银钱，放到店家面前的柜台上，与先前驾马人的不同，这块木牌格外普通。

　　“店家你拿着这个，去城内徐府，让他们带着医师过来”

　　店家没见过这血腥模样，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元斤吼道:“快去啊”

　　那店家苍白着脸色，几乎是贴着边远离元斤，颤巍巍的往外跑。

　　徐家？这些是什么人啊？

　　莫来闻此，眼神严肃，废了这么大力营造的救命之恩，她自是得让上官仪知晓的。

　　“元公子莫急，我学过一些医术，你先将小姐抱到屋子里”

　　元斤照做，将上官仪放在床上，自己退至一边，自身后戒备的盯着莫来。

　　莫来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目光不善，倒也装不知道，她搭上上官仪的脉，面色沉重。

　　混账，红月竟然下这么重的手，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元斤道:“如何？”

　　莫来道:“外伤尚可，内伤有些严重”然后，就将女子扶起，一手将女子扶住，另一手掌中蓄力，掌周空气如被隔绝，涌动在旁。

　　她缓慢将手对上上官仪的背，一时间，上官仪面色扭曲，嘴角也划出点点血迹，元斤见状，抽出宝刀，抵在莫来脖子上。

　　“你要干什么？”

　　莫来此时运功，需心无旁骛，她不曾回他，只是掌中又一股清流汇聚，上官仪呕出一口鲜血，悠悠转醒，她咳咳两声，元斤见上官仪苏醒，这才收回宝剑。

　　莫来的脖子被利刃划破，伤口极浅，虽不会如何，却也是流了不少血。

　　莫来抚上脖子，一声嘶从嘴中传出，收回手，指尖被献血染红，她没好气道:“我帮你救人，你还想杀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元斤作揖道歉，上官仪虽不甚清明，闻言也知出声之人是救命恩人，她转头看他，面前面容不甚清晰，她闭上眼揉了揉鬓角，再睁眼时，一双绝美容颜呈现面前，她失了神，片刻后才缓过劲来。

　　“多谢公子”

　　“姑娘不必客气”莫来说的洒脱，然后也故意多看了两眼女子。又道:“姑娘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两眼看的上官仪有些羞涩，脸颊不觉的红了几分，她柔声道:“除了周身有些疼痛，倒还好”

　　莫来道:“受伤定然是会疼的，姑娘内伤颇重，现在虽已无大碍，却也是需好生将养一段时间”

　　上官仪再此道谢。

　　莫来明知故问，道:“我先前听元公子说，你们要去佛寺，为何不走这驿道反而进了林中小道”

　　上官仪道:“我见此地刚刚似是在布施，不想扰了他们，便想着从林中穿过”

　　莫来道:“原是如此”随后又弯腰行礼道:“今晨我见林边不少乞丐聚集，便请店家为他们做了些薄粥，不曾想竟挡了姑娘的路，还让姑娘陷入险地，小生实在是对不住姑娘”
　　说完又行了一礼，那模样到真像是无心之过。

　　上官仪道:“公子也是好心助人，更救了我，若非公子我现在恐怕尚是凶多吉少，有何对不住的？”

　　莫来道:“多谢姑娘宽宥”

　　莫来故意做出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翩翩风度。

　　上官仪问:“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待我回去告诉家父家母，也好登门致谢”

　　莫来道:“小生姓莫，单名一个来，并非京城之人，来京只是为了参加半月后的贡院考试”

　　上官仪道:“公子谈吐不凡，定能金榜题名”
　　莫来笑道:“小生谢姑娘吉言”说完，又想到什么，道:“男女有别，姑娘既已无事，小生便出去了，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小生就在楼梯左边第二间”

　　上官仪再此道谢，元斤将人送至门口。

　　莫来走回屋子，自窗前眺望远方，刚才儒雅不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双明眸悠远深长，深不见底。

　　旭日西斜，微风徐徐，林间时不时传出鸟叫，若非远处疾驰而来的车马，似乎晨间林中之事只是睡梦中的一场噩梦。

　　飞扬尘土之中，店家一脸惧色坐在为首男子马上，驾马男子身着宝蓝色紧身长衫，手持利刃，看面容年纪并不大，眼神却透着不似这个年纪的坚毅，此人莫来自画像上见过，是徐家二郎——徐尉。

　　徐家家主徐义，本是当今皇上为侯时的结拜兄弟，皇帝登基后，本想将徐义封异姓王，谁知这徐义竟在圣旨到之前，留下一封信和这幼子跑去游山玩水了。

　　皇帝无奈，只得将徐尉接到皇宫，因同上官仪年岁相仿，便将徐尉交给了上官仪生母，皇后言氏抚养。徐尉满十六岁后，皇帝便让他出了宫，虽未有爵位，却在王侯贵族之间有着极高的地位。

　　“徐家徐尉”

　　莫来低声念了他的名字，语气有些不屑。

　　车马之后，跟着十几个跑着的人，他们虽穿着家丁模样的服饰，但整齐划一的动作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不简单的身份。

　　一行人停在客栈门口，徐尉翻身下马，扶下店家，那店家面色惨白，走路不稳，若不是见徐尉对他还算客气，倒真像是经历了什么酷刑折磨。

　　徐尉将他扶下马，也没管他，直接进了客栈，外面声响不小，元斤开门查看，两人目光相对，徐尉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

　　元斤行礼:“二公子”

　　徐尉未做理会，直奔屋内，见上官仪惨状，心疼道:“仪儿”

　　“二哥哥”

　　上官仪一见他，便再也绷不住，竟委屈的哭了起来。徐尉见她落泪，竟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纯白色的帕子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轻柔的给上官仪擦拭泪水，眼里止不住的心疼:“没事了，仪儿，哥哥来了，没事了”，说着，又对元斤道:“让医师和婢女上来”。

　　元斤下楼，唤了医师婢女，又吩咐人进了林中处理尸体，转而回到客栈，只是此次未尽屋内，倒是站在了门外。

　　“仪儿，医师来了，让她给你瞧瞧”

　　说完，自己从床边挪开，给医师让了个位置，医师看了看上官仪额头的伤，又拿出锦帕，铺在上官仪手腕处，伸手搭脉，眉头紧锁。

　　徐尉不安，问道:“怎么样？”

　　医师起身行礼:“回公子，公主的外伤并无大碍，内伤虽重，好在有内功高强之人，救治及时，也无大碍，只许好生将养一段时间”
　　徐尉怒喝:“既然无事，你皱什么眉，吓死本公子了”

　　医师道:“公子赎罪，小人只是惊诧，修炼武功招式之人颇多，但修炼内力之人却少，能用内功救人之人更少”

　　徐尉闻言，面上多了一份提防，道:“仪儿，是谁救的你”

　　上官仪道:“一进京赶考的公子，就住这间客栈”

　　听完，徐尉便要往外走。

　　上官仪道:“二哥哥，你去做什么？”

　　徐尉道:“自然是亲自上门道谢”他话虽如此，语气却不算和善，若是细听倒有几分戾气。

　　上官仪和他交好，也为多想，只道:“二哥哥莫去”，说着吩咐其他人出去，又对徐尉道:“二哥哥，如今会试在即，我们身份敏感，外面的人中难保不会有吏部安排来的人。那公子谈吐不凡，像是有大才的，若是因着我们的关系，毁了人家的前程，岂不罪过”

　　徐尉见状，应和道:“也对，是我草率了”

　　说完，便走到外面，让医师和婢女进了房里，自己同元斤守在外面。

　　不多时，医师出来，又过一会儿，屋门再此打开，上官仪已经先前没了狼狈模样，又恢复了雍容华贵。

　　徐尉道:“我送你回府”

　　几人下楼，马车旁早已有一人跪侯，上官仪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徐尉道:“回城”

　　上官仪道:“慢”。随后要走了马车外的婢女钱袋。

　　马车内，上官仪将从腰间取下玉佩，塞入那绣着荷花的绿色荷包，唤来元斤。

　　上官仪道:“将这两钱袋给店家”，然后对元斤使了个眼色，元斤往前凑了些，上官仪小声道:“让店家将这个绿色荷包给上面那位白衣公子，若是有事城中王记茶楼，找茶楼掌柜”

　　吩咐完这些，上官仪又看了一眼客栈，吩咐道:“走吧”

　　华丽的马车缓缓行驶，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穿过鲜有人至的城北，行过热闹繁华的京街，马车停留在公主府的门前。

　　偌大的公主府独立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门前铺满了大理石，两侧排列着栩栩如生的雕刻，气势恢宏，彰显着皇家的威仪。

　　按理来说，公主只有出嫁之后才会赐府，可上官仪却不是，皇帝子嗣众多，却只有这一个女儿，便偏宠了些。

　　门口的守卫见着徐尉，虽不知马车坐着何人，却也知能让徐尉领军的也绝对是身份贵重之人，便凑过来行礼，婢女扶下马车内的公主，下面依旧是一个人肉踏垫。

　　上官仪道:“二哥哥，进去喝杯茶吧”

　　徐尉闻言，眼中隐有希冀，可看了一眼天色，却也作罢了这想法。

　　“不了，改日吧。如今天色已晚，我还是不去了，若是有心之人看到，对你不好，倒是你，刚受了伤，回府之后早些歇着”

　　上官仪也没多做挽留，只道:“好吧，那改日哥哥定要来我府上，饮杯茶水”话罢，欠身行礼，回了府邸。

　　徐尉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情意绵绵，却又带着一丝落寞，直到上官仪进了府邸，府门关闭，他才驾马离去。

　　日暮西沉，月色渐浓，客栈内莫来依旧如常，站在窗前，只是手中多了枚玉佩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