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奶茶店》江畔江月

3、厉鬼客人2

　　我接过王真递过来的柠檬的时候，同时接到了一个警告。
　　“他今天来了”王真指了指外面“9号桌。”我们的最后一位常客出现了，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我甚至没看到他怎么到的。不过这也不奇怪，他总是神出鬼没的。
　　我冲王真撇了撇嘴“好烦啊，我要涨工资”。王真笑了笑扔给我一带香灰“去找老刘，明天我们一起去，不涨工资就罢工。”白理在员工储物柜那捣腾了一会，然后得意洋洋的凑了过来，递给我一张符咒，冲门口眨了眨眼。我把做好的柠檬水和蛋糕端给了学生们，向9号桌走去。
　　我去后厨时那里还时空的，但是那里现在坐着一个人，却不是我们的9号先生。
　　他面带笑容，但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笑容，或许用龇牙咧嘴来形容更合适，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间挤出来的，带着尖锐的恶意。他满脸通红，走近了才看出来，嘴角还有道道褐色的裂痕。
　　我站在了桌边问道“你好，请问想要什么？”
　　“要……要……一碗面”他脸上的笑容更夸张了，嘴角向上撕开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嘴角的裂痕渗出血丝，但是他却像毫无知觉。忽然他的眼睛开始极速的转了起来，手也极速颤抖着，上半身向我的方向倾斜过来。
　　“好的，除了面您还要什么？”我不自觉地退后半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假装自己很热情。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发出姑且能称为笑声的嘶嘶声音。他把桌子上的筷子狠狠的抓在了手里“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僵硬，努力的掩饰着我想飞奔回后厨的冲动“叫我车长川或者阿川都可以”
　　“车长川，车长川，车长川，车长川，车长川”他念着我的名字速度越来越快，肩膀在遍布棕色污渍的外套里极速晃动，带动着整个人快速的晃动起来，像是下面有根弹簧控制着他。他张开嘴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和舌头，那红色的舌头在空气中快速的转了圈又飞速的缩了回去。“诱人，多汁的小泡芙”他举起手，他的指甲里都是红色的泥土，隐隐散发着腥味。他猛的把筷子像棒棒糖一样塞进了漆黑的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他的动作突然而迅猛，我又退了一步，把手塞进口袋里，捏紧了口袋里的香灰和符咒。
　　“没有必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深沉而坚定直穿灵魂。
　　“石先生”我扭过去面对我们的第三位常客，眩晕感伴随着解脱感不断的冲刷着我的脑海。就像在云霄飞车上穿梭时，一部分的你想踏实的站在地上，另一部分的却不想离开。因为你知道一旦站在地面上就会不舒服，整个人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疯狂的怀念飞翔的快感。石先生就给人这种感觉。
　　石先生今天仍旧穿着深蓝的牛仔裤和白色的衬衣，白色的运动鞋永远一尘不染。如果你不认识他白色衬衣领口和袖口上秀着的层层叠叠的黑色的咒文，也许只会认为他是附近高中的教师或者某些政府机关的办事员。
　　看他的下巴的线条，他长的很帅，笑起来嘴角会翘起合适的角度，露出洁白的牙齿。再往上看，坚挺的鼻梁上架着墨镜，银色的镜框闪闪发光，黑色的镜片像往常一样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为我的……”他撇了一言9号桌的那个人。现在这个人像条被颈圈限制的狗一样停止了晃动，吐着舌头发出粗重的喘气声“熟人，道歉。他有点太兴奋了。”
　　石先生坐在了那个人的对面，敲了敲桌面。他手上的银色素圈戒指撞击到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一声，我竟在中间听出了某种韵律。不多时，撞击声停止了。
　　“再说”石先生笑了笑，是那种克制的而轻蔑的笑容，像一尊不知善恶的雕塑。“李野不是那种用香灰和简单的符咒可以打发的，他只是个人。”他似乎透过墨镜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勉强算是吧”
　　“你动了我的筷子”他轻声的说“但是聚餐最重要的不就是分享。”
　　李野停止了粗重的喘息，然后发出尖锐的笑声。这笑声让我想起了盘旋在垂死人上空盘旋秃鹫扇动翅膀的声音，“快点逃”与“拼了吧”的两种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快速的切换。
　　“看看要再点什么”石先生把菜单递给了李野“放轻松，随便点。”李野又点了两个蛋糕和一盘炸鸡，菜单回到我手里时，我松了一口气。
　　转身回到后厨的路上，我能感受到李野的眼睛紧紧的贴在我的后背上。
　　我还没来得及的回到厨房，卜先生拦住了我。
　　“不要害怕”卜先生边说边折手里的卦纸“我们以后不回见到他了”，纸张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把刀的样子“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说完他将纸递给了我。
　　我颤抖的接过了这张今晚一直想逃避的纸，他的娃娃挪动过来，轻轻的抓住我的一根手指，棉布绵柔触觉给人带来一种温暖的错觉。
　　他站起身来，付了奶茶和蛋糕的钱，捧起他的娃娃走进了泛起白雾的黑夜。
　　我终于回到了厨房，但是立刻被遭到了攻击。白理拿着沾了符水的柳条试图轻轻的抽打我。
　　“妈的，别打了白理，真的疼”我擦了擦扫到眼睛的符水，快走了两步将柳条夺了下来。其实我并没有的生气，为了避免被莫名其妙的夺取性命变成别人的“小点心”，被柳条扫过真的不算什么。
　　“不好意思，阿川。我已经确认过自己和王真了”我不禁憋笑，白理埋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局促的背在身后，像极了在教导处被罚站的小孩。
　　王真在切着葱花，但是我感觉他也在憋着笑，于是我轻轻的用柳条抽了下他。王真和白理一起笑了起来，我也终于笑了出来。
　　爸爸说当你面对无能为力又焦头烂额的事情时，你可以选择哭泣也可以选择笑，但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哭过。
　　当我不得不将食物从厨房端出走向9号桌时，李野的眼睛像胶水一样死死的黏在我的身上。他双手抓着桌子的边缘，上身努力的向我的方向伸着，屁股几乎离开了椅子。
　　我尽可能快速的将食物放在桌面，迅速的抽回手，但还是晚了一步，李野猛的低下头舔了一下我的手腕。他的舌头又湿又滑，像某种软体动物，顶住了我的脉搏。
　　我像被咬了一口迅速后退，吞下了几乎冲出口的尖叫。
　　“太香了，你一定比它们都好吃”李野又发出了嘶嘶般的笑声，手指着桌子上的食物。
　　石先生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那种平静仿佛是子弹划破空气的前奏。
　　我疯狂的擦拭着手腕，我仿佛仍然能感受到李野的舌头黏在我手腕上，正在像蟒蛇满满的吞噬我，从这个手腕再逐渐吞噬到整个身体。
　　“告诉王真”石先生夹起面上的鸡蛋，轻轻的咬了一口“今天的鸡蛋煎的非常完美，像凝固的果冻。”说完将筷子撞击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李野狠狠的用手抓起蛋糕，塞进漆黑的嘴里，奶油狠狠的被挤出手指的间隙。
　　我感到一阵反胃，甚至感到了眼眶有些湿润，但是我知道不能流落出任何的软弱。李野一定非常乐意看到他们。
　　“去吧，再帮我上一杯茶”石先生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是夹杂着一些风雨将来的味道。我无法通过墨镜感受他的眼神，但是我很感谢他给的借口。
　　我回到茶水吧台的时候，李佳也拦住了我。
　　“他找你麻烦了吗？”李佳指了指李野，李野正在兴高采烈的舔着手上的奶油。她仍然一脸愁容，显得十分疲惫，眉头间的褶子跟她衣服的褶子一样多。整个人像是50岁而不是她的26岁。
　　“没什么我应付不了的”我摇了摇头，想起了卜先生的话，我们不会再见到他了。
　　“你放心。”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也许是李佳，也许是我自己。
　　等李野吃饭像是过了几个小时。学生们和旅行者也都走了，我收拾了他们的桌子。又有几个深夜的货车司机来吃饭，临走时还有一个人打包了奶茶说是给车上的客人喝。
　　我清理了吧台桌面，打扫了地面，把垃圾拿出店外。像往常一样忽略垃圾桶旁边站着的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你只要不注意他，他就不会打扰你。
　　凌晨12点12分，石先生站了起来，叫我过来结账。
　　“你看李野，我们最终都要付出代价”他俯下身，轻声说“这就是等式。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你要回到你最终的归宿。”
　　李野面无表情的看着石先生，脸上再也没了笑容。他的连上的表情逐渐的狰狞，彷佛全身上下在抵抗某种压力，抓着桌边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在经过一阵沉默的对峙后，他的肩膀垮了下来。
　　“我……我害怕……”李野的嘴彷佛被什么堵住了，从喉咙深处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害怕没什么羞耻的”石先生用他一贯沉稳的语调“害怕能帮助我们选择更安全的路。”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镜子，很普通的方型小镜子。要说有什么奇怪可能就是镜子格外的亮。
　　“来吧，让我们一起看看你在害怕什么。”接着他们便被白光所淹没，但是那白光在淹没了他们两人后，彷佛有意识一般，迟疑了下。我不确定但是我好像看到它做了一个看向我的动作，然后猛的向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