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奶茶店》江畔江月

2、厉鬼客人1

　　那是一个礼拜五，我上夜班。说实话，我挺喜欢夜班的。它符合了人少、钱多、地位高的前两条，人也不能总是太贪心。再者，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好意思，我是除了老板唯一/一个在夜间可以服务客人的服务员。
　　幸运的常客应该说只有三个。那天晚上，我上班时，已经来了两个。
　　卜先生，我们的第一位常客，也是最常来的一位，十天里能有八天在。他总是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色外套，坐在店里那棵半死不活的柠檬树旁的位置。白色外套上秀着些奇怪的图案有些象形文字，我曾经问过他，他只是笑笑说在网上随便买的。
　　卜先生不喜欢在茶里加奶加糖，却很喜欢店的红丝绒蛋糕。有时，他会把口袋里的木偶娃娃拿出来放在桌面，柔声细语的哄他的娃娃也尝一尝蛋糕。他应该有睡眠障碍，睡意经常性离家出走，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来幸运和他的娃娃一起分享蛋糕。
　　他冲我招招手，我走了过来，为他递上今天的茶。走近时，看到他在摆弄着一张纸，纸上写着“煞”。
　　一有功夫，卜先生就喜欢占卜。在独自一人时，手里把玩着一个龟壳，偶尔会在自己带来的白纸上写字，那就是他的卦。通常如果这天他的娃娃赏脸吃了几口蛋糕，他的心情就会很好，这个时候有人找他就会应卜，甚至随机找人送出卜卦。我也被送过几回，但是我从来没有主动要过，因为那些白纸上的内容一般会以惊人的方式实现。
　　我们的第二位常客李佳，今天依旧坐在了靠门的位置，她的双手紧紧的握着一杯鸳鸯奶茶，警官证和手机被她放在一边。她双眼紧闭着，低着头，仿佛在忍受着痛苦，从温热的奶茶中汲取着热量。
　　我走向她的座位，将一包糖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向前推动直到轻轻碰到她的手指。她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去怀里摸枪，直到双眼重新聚焦看到了是我。她尴尬的笑了，看了眼糖包，神色也随之改变，拖着她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累了就要早点回家休息”我用自己最温柔的语调说，递给她一个包装好的黄油曲奇“这是今天特别赠品。”
　　所有人都知道，她上个星期在附近的山上里发现一个年轻的女孩，这是今年失踪的第四个了。我能从她日益浓重的黑眼圈及恍惚的神色里看出来，她忘不了她。
　　网上曾经有一张女孩被发现时的照片，不过很快就被删掉了。女孩被发现时，柔顺的黑发失去了光泽，身上穿着一条也许底色是白色，但是被泥土混合树叶染色的裙子。照片里她的脸对着镜头，没有双眼的眼眶看起来像凝视的黑瞳，彷佛带着疑惑看着镜头。
　　李佳笑了笑，没有推辞拿起来了黄油曲奇，咬了一口。她的笑像是掩盖在废墟上的雪，疲惫而冰冷。你只需要抹开表面，就会发现下面已经一片狼藉。我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语言苍白无力。她不应该这样沉浸在悲伤，但她确实难以自拔。
　　前几天我把这些感受讲给我们的糕点师傅白理师傅时，他没有说话，只是在今天递给了我一个黄油曲奇。我很喜欢白理师傅，他非常高大，如果直走穿过后厨门必定会碰到头。但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就隐藏在遍布全脸的杂乱纹身中。他会将后巷中浑身是伤的小狗抱回家中照顾，会在节假日安排丰盛的聚餐，下晚班时会像老母鸡一样确认每个人是否安全到家。
　　高大凶悍，却是软心肠。
　　砰的一声，从后厨传来，8号桌的简餐好了。我冲李佳笑了笑，回到了后厨。
　　当我回到后厨时，王真将煎好的荷包蛋认认真真的放在了面上，将面递给了我。王真是我们这里做简餐的师傅，虽然他只有一只手，但是却比一般的人更灵活。他做面食很好吃，尤其是他做的炝锅面，吃过的大多数人都说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炝锅面。虽然和奶茶店不太搭，我也这么觉得。但是谁又能在深夜拒绝奶茶配一碗刚出锅的炝锅面呢？反正我和店里的客人们都无法自拔。
　　除了做饭，他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抱有三分的热情，滑雪、露营、陆冲反正就是什么流行什么就玩什么。
　　“以前安静惯了，现在想进去沾沾热闹的气息”王真在老板老刘似真似假的抱怨他不经常来上班的时候说。那王真不上班的时候简餐怎么办？他不上班我们就不提供简餐，就是这么简单。
　　8号桌上坐着一男一女是一对过路人，他们的房车就停在外面。穿白t恤的男生的鞋边有一层淤泥，虽然看起来清理过，但看起来效果不太好，因此他努力的将脚藏到子下。女生则穿着时下流行的旅游出片的黑色裙子，鞋上同样有一层淤泥。
　　我端着面过来时，他们正在收拾着包里的东西，手机、纸巾、口罩等包包里的东西散落一桌。我听见他们在小声激烈的争吵。
　　“我明明把它埋在了土里”
　　“这怎么是我的错，是它不小心”
　　“快再检查一遍东西然后把手机里的录像毁掉”
　　我真的不喜欢偷听别人讲话，当我把这件事告诉爸爸的时候，爸爸只是默默的抚摸了我的头，告诉我偷听是不礼貌的行为，不能通过偶尔得来的只言片语便断定一个事情或一个人是怎样的。然后他笑了，他说他有一个听到了假装没听到的小技巧，那就是当自己真的没听到，那些话就会像风一样，一下子散开了。
　　看着我走来，两个人警惕的停下了对话，我微笑的把面放下，然后走向了9号桌，那里坐着5个学生。
　　我挺喜欢这些学生的，他们虽然经常三五成群的在下课时来但并不吵闹。每次都会点一个小蛋糕，一杯柠檬水，再多要上几套餐具。这些孩子娱乐项目只有两个，打手游和尝试各种灵异游戏，真是对虚拟的想象的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呢。孩子们有时候也会小声的讨论那些看过的怪谈故事什么深山里的神庙、学校里多出来的教室，神情兴奋而紧张甚至带着点向往。
　　上次走时他们跟我打听小镇南边红山下的疗养院，说有传言那里“可通幽冥”。我心里觉得好笑，疗养院那是美式恐怖的标配，跟“幽冥”这个关键词距离可有点远。他们看起来很兴奋，每个人都带着个背包。我猜是找到了周五让家长放松管辖的方法，晚上有什么活动。
　　“叔叔，我们还是要一个柠檬蛋糕和一杯柠檬水。”小团体的矮个子轻声跟我说，顺便付了款“再给我们来4个杯子和勺子。”我应下，回后厨要切好的柠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