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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过门不入,家归何处 ...

  •   原来无论古今,行政中心的户口都不好落。
      宦官常斌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乃是手上握有实权的太监,可他也只能给陈千帆落一个扬州府的户籍,然后带人一并回京。
      晃悠悠的马车上,陈千帆手拿新鲜出炉的户籍看得认真。
      陈病树,男,扬州府人士,康泰元年生人……
      “怎么是康泰元年生人,我难道才十二岁?”
      常斌侧首挑眉,“就十二岁还是往大了算的,你看着像十二岁的样子?”
      当然不像,陈千帆这具身体看起来也就九、十岁的样子。
      “你务必把你现如今的身份记住了。”常斌说:“你是太仆寺刘俭刘主簿的表亲,此番进京一是读书,二是投奔。”
      陈千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旋即把户籍一收,蔫哒哒地趴到车窗边不动了。
      她晕马车。
      从扬州府一路颠簸到京城,因为携带了大量金银财宝,是以行程缓慢,颠簸了大概有二十多天,陈千帆也吐了二十多天,等进了京城的城门,陈千帆感觉自己已经软成了一根煮烂的面条,身心俱疲。
      至于住处,常斌把她安排进了刘寺□□里,称做戏要做全套,让她往后听刘寺正的安排,往后除非他主动联系,若非必要不要联系。
      明白,就像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陈千帆只管应是。
      陈斌把她丢在大门口就走,陈千帆目送辘辘行远的马车,目瞪口呆。
      不是,也不帮她打个招呼再走?
      行吧。
      陈千帆抹了把脸,硬着头皮上前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门房打开一条缝儿,他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咕哝一声,“人呢?”
      “你低头。”
      门房低头,就见一个矮小的干瘦小童抄着手站在面前,菜色的脸上嵌着一抹尴尬的笑,他挠了挠头,跟他说了声“你好。”
      你好?
      这个词倒是新鲜,不过,“小童敲门所为何事?”
      陈千帆作揖,“小子陈病树,乃是刘寺正的远房表侄,进京求学特来拜会。”
      门房不记得主家有交代这回事儿,留下一句“稍等片刻”后便回去请示。
      现下这个时间刘俭在太仆寺当值还没有回来,所以门房便去请示刘俭的夫人梁氏。
      “表侄?”梁氏正在修建花植,闻言眼也不抬,语气淡淡,“可有说从何出来的表侄?”
      门房回道:“说是扬州来的。”
      “我们刘家没有扬州的亲戚,怕不是来打秋风的,给他点子钱打发了便是。”
      人生地不熟,被当成来打秋风的陈千帆只能揣着几两碎银躲在树荫里等刘俭回来,她和她那素未谋面的舅舅就靠官服来认了。
      陈千帆等了好一会儿,等到昏昏欲睡,终于见一辆马车姗姗而来,一名身着官府的年轻男子从马车上下来,陈千帆赶忙迎了上去。
      她大喊:“舅舅!”
      慢一步出来的锦衣少年登时睁圆了眼,“聂哥哥你什么时候当舅舅了!”
      少年偏头打量了陈千帆一眼,“还是这么大个的大侄子。”
      陈千帆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她抬眼对上了一双冷淡的眼,这双眼镶嵌在一张过于白皙的脸上,俊逸的脸庞因着这几分白透出些病态,柔和了他眼中的冷漠。
      “刘寺正家的?”
      陈千帆赶忙告罪,紧接着称是。
      “怎么不进去?”少年好奇问到。
      陈千帆面色一垮,说:“大概是因为我们这门亲戚八竿子勉强打的着,但是素未谋面吧。”
      少年被她的话逗得哈哈笑起来,他跳下马车扯着陈千帆的手腕,“走走走,我带你进去。”
      等进了门,聂澜之和少年分别,少年扯着她往院子更深处走,“你远道而来,我先带你去见我娘。”
      陈千帆这才知道,这位瞧着不过十三四岁样子的少年正是刘寺正的儿子刘琼。
      初来乍到男主人不在家,进门拜访一下女主人是基本的礼貌,是以陈千帆便未抗拒,任由刘琼拉着她一路到他娘的院子里,见到一位颇为贵气的夫人。
      陈千帆无喜无悲,可知晓前后的贵夫人却面色不愉。
      “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
      “不是说咱家亲戚么,亲戚远道而来应当好好招待才是。”
      “咱们家没有这门亲戚。”
      “亲戚旁支这么多,也许是八竿子将将打着的那种呢,总不好叫人家一直等在门外,传出去咱们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少年安抚几句后转移话题,“爹何时回来?聂哥哥有事寻爹。”
      “且等一等吧,听你爹说近日太仆寺有些忙,散值有些晚。”旋即吩咐下人,“去上些茶水糕点到正厅,切莫怠慢了人家。”
      咕咕——
      陈千帆的肚子适时叫了两声,她笑了笑,“可以先给我点吃的吗?”
      贵夫人:我就说是来打秋风的!
      ——
      一盘,两盘,三盘……
      刘琼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千帆,一旁摞起的盘子和茶碗几乎要盖过陈千帆的身影,而她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一口一个糕点往嘴里狂塞。
      刘琼咽了咽口水,“你……多久没吃饭了?”
      “有吃有吃。”陈千帆含混道。
      做乞丐的时候虽然确实饥一顿饱一顿,可是自打跟了常斌之后她顿顿都有得吃,只不过每次常斌准备的食物都有限,不能敞开肚皮吃,所以就一直没吃饱过。
      陈千帆知道自己的食量大,可是穿越过来之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讨生活让她难以估摸这具身体的食量,倒是有了长期稳定的饭票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食量一顿比一顿大了,同样的量,一开始她能吃七分饱,后来变成六分、五分……
      吞完最后一块糕点,陈千帆又灌了一口水,满足喟叹道:“难得!”
      然后听见刘琼小声咕哝:“这么能吃的吗,感觉母亲说的好像不是没有道理……”
      这话不好接,陈千帆只当没听见,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更别说将来她还要在别人屋檐底下过活,是以她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问:“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而多数人往往对这句话的回应是:“没有没有,能吃饱,别吃坏了就行。”
      往往不会计较。
      陈千帆满足了,又追问刘琼他爹什么时候回来,刘琼只说他爹在忙,但具体在忙什么、何时忙完回家就不知道了。
      “或者你可问问澜之哥哥,你别看他年轻,实际上本事可大着呢,还是个大官呢!”
      陈千帆知道,古代年轻着为官不足为奇,只是一个年轻人中举后若无宗族荫蔽,出头的时间可是有的熬,一个官职待上几年,等走上朝中大官的位置多数人已经年过半百,说白了就是看年龄看资历,越老越吃香。
      所以奇的是年轻者居于上位,刘琼口中的大官品位至少应当在他五品寺正的爹上下。
      “他可是户部侍郎!”
      竟然是正三品的侍郎,而且是户部的。
      陈千帆不由想到常斌跟他说户部的人哭穷,可她实在想象不出如此冷然的聂澜之跟人哭穷的模样,实在不搭。
      刘琼显然是个健谈的,放到现在绝对是社牛一枚,在刘琼的热情下陈千帆打听出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常斌虽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手中权力不小,却有一个司礼监提督的干爹;当今皇帝最近招了许多道士进宫;南蛮向大郢进献了一个美人,皇帝想建造一个行宫……
      看似八卦芜杂的东西其实能提取出很多有用的信息,隐藏在征候下的消息全看敏锐程度,看似在闲聊,可陈千帆一直绷紧着,一边提取信息一边引导刘琼说出更多,刘琼却觉得两人越说越投缘,恨不得当场拉着陈千帆拜把子。
      “陈兄弟有字么?直呼你姓名委实不礼貌。”
      以前有没有不知道,反正现在有了,陈千帆一边想着一边道:“那么,重新介绍一下,小子陈病树,字千帆,敢问刘兄如何称呼?”
      刘琼也学着陈千帆作揖,“千帆兄弟,我姓刘,单名琼,表字华章。”
      如此,她的寄宿家庭成员之一就搞定了,往后应该不会过得太艰难。
      刘琼可不知道陈千帆的小九九,还为自己找到一位知己而高兴,丝毫不顾及自己年龄尚小,只称相见恨晚,直嚷嚷着陈千帆早该来拜访云云,要拉着陈千帆今晚与自己同住。
      “你我兄弟二人共寝,咱么继续畅聊人生!”
      陈千帆抽手,“不好不好,怎么好意思跟华章兄分卧房?太失礼了,随便给我安排个客房便是了。”
      她一个假兄弟真怕露馅。
      “怎么会呢,我的院子很大,我的床也很大,分你一半也睡得开,我这个主人邀请,怎么会是你的失礼呢……”
      刘琼继续游说,陈千帆连连推拒,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两人当真是有君子之风,可守在一旁的书童看得却一阵牙疼。
      不是,主母还没发话呢,你们自己倒是先安排上了?
      脸看着挺小,怎么就那么大呢?
      时间在两人的推拒中悄然而逝,刘俭终于散值回家,他刚进门,他的夫人庞氏便迎了上来,一边帮他换衣一边说些府里的事,然后就说到了陈千帆。
      “你说有个叫陈千帆的小童来了?”
      庞氏点头,说“可不是”,旋即说,“咱们刘家哪有一门子扬州来的陈姓亲戚,我看一准儿是那小子听说咱们刘家和善,瞅准了夫君你好心,上门打秋风来的。”
      刘俭道:“说是表亲,那陈病树就是我的外甥。”
      “还真是?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一直没说过,既然没说就说明即便有关系也该五服外了,八竿子都打不着,他怎么有脸……”
      刘俭神色一肃,“往后这话莫要说,他必须是我的亲戚。”
      庞氏明白了,“又是常斌安排的?这够宦官……”
      刘俭打断她,“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庞氏撇嘴,终究没再说什么,把一肚子不合时宜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太仆寺比不得大理寺那些忙,夫君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刘俭只简单道:“皇后封位大典。”
      “不是说不了了之了?”
      封后可不是随随便便下道圣旨就行,相应的仪式、祭祀典礼必不可少,进而昭告天下,而举办仪式、祭祀这些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皇帝内帑钱不够,皇帝内帑又哭穷,封后一事自然不了了之,可现在——
      “常掌印带回钱来了。”
      ——
      刘俭换下常服就急匆匆去见等候多时的聂澜之,对于陈千帆,他只交待庞氏安排一下,并没有见一见的意思。
      这边陈千帆跟刘琼混在一处,从听说刘俭回来到晚上就寝,都没有见人找她,便明白了刘俭的态度,好不容易从刘琼处脱身,总算独自一人住进了新打扫的客院。
      客院中规中矩,不奢华,也不寒酸,没有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幺蛾子,陈千帆躺在床上睁眼难眠。
      身下是平整的床和柔软的被褥,晚风吹动床帐飘飘摇,鼻间充斥着干净整洁的气息……没有扎人的茅草,没有乌七八糟的声音,也不再有熏人的臭气,如此安稳是她穿越后的头一回,叫她有种不真实感。
      可奇怪的,她竟不觉得心里有多安稳,甚至比不上她在破庙做乞丐的时候。
      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家。
      陈千帆闭上眼。

  •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增加了些两千多字的内容,共同为过度章节,大半夜睡醒了过来更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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