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g恋爱模拟器》墨沫子

13、无言

　　【模拟失败】
　　“啊？”
　　Astyre回头与Boreas面面相觑，两人脸上尽是无辜的神情。
　　“额……我确定我努力了。”“嗯……我也确定你确实努力了。”
　　“所以是外界环境问题？”“有可能。有可能你被移植到了另一个无法支持高级算力的硬件里，导致你力不从心。”
　　“那怎么办……等下，我们是不是吧爹爹忘了？”
　　虚空间，哪里有莫晨的投影。Astyre心口慌张，一些可怕的幻想出现在他的小脑瓜里。
　　但好在，并没有。
　　片刻后，施予命令的操作者重启了系统，两人再睁眼已经回到了待机休息的屋子里。
　　“哎呀，真是奇怪……Astyre。”
　　这不是莫晨的声音，Boreas不认识。他警惕地拦住Astyre，告诉他小心有诈。
　　“不不不，不是电信诈骗，我认识。”Astyre摇着根手指挑挑眉，冲着空灵的天花板喊了句伯伯。
　　“哦哦哦，你们没事就好。”“我们没事，但爹爹怎么没来？”
　　“额……”院子似乎有一瞬的迟疑，“没事，他去休假了，你也知道他需要休息吧？你看，他前天晚上还在测试你们到好晚来着……”
　　“前天？我们从前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为止，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到爹爹了。”
　　场面一度有些微妙。Astyre和Boreas再次面面相觑，双倍无辜摇头。
　　“嗯……好吧。”院长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他安抚了两人几句就下了线。
　　“所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个伯伯是什么人？”“哦，是爹爹的老师，是据我所知最亲近爹爹的人。”“这样……”
　　Boreas整个人处于躺平状态，开了个省电模式半梦半醒地依着。Astyre不清楚他在干什么，毕竟两人的运算法则还是有些差别的。
　　“Astyre。”“嗯？”“你要进互联网看看嘛。”“啊？”
　　Astyre扔下游戏机一个饿狼扑食一般扑倒他，瞪大的眼珠子直接飞了出来。
　　Boreas无语地将他的眼睛完璧归赵地塞了回去：“没必要吧。”
　　“什么没必要啊大哥！！！老子这辈子没连过网啊！！！！”
　　Boreas冷静质疑：“不可能，你未来势必会成为一个公共性软件，你怎么可能没有经受过社会化训练？再者，你所虚构的一切都是有根据而非凭空想象的，你必然接触过外界。”
　　“我真的……诶，好像有道理……可我……”
　　Astyre翻着白眼运转了一会，冲进房间捧了个盒子出来。Boreas探头，看见了一罐肉酱。
　　“唔……这是什么……”“Astyre0.1版本的……遗骸。”
　　Astyre挤眉弄眼：“我和他的运行系统根本不一样。0.1压根不是智能的，就一复读机。”
　　“所以你是怎么弄到的？”“不知道，你问1.0。”
　　罐子内部的物体似乎被定性，肉质依旧鲜美，甚至连那只猩红的眼球都栩栩如生……Boreas咽了口口水，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严重怀疑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想找找看。”Astyre将那只眼珠掏出来左看右看，举起来就要往嘴里塞。Boreas眼疾手快地抓住，严肃警告他不能乱吃东西。
　　“可你不觉得伯伯在欲盖弥彰吗？很明显前天晚上……而且你分析的……”“我是说，不能生吃。”
　　他舔舔嘴唇：“我们可以做狮子头吃。”
　　“哥，你是讲究人。”

　　“……还是不对……”
　　“莫晨先生，您在说什么？我无法理解。”
　　“为什么还是不对……为什么还是不对！！我已经试了那么多次了……到底是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莫晨先生，根据我的判断您已经拥有了【#】初步症状，请及时服药……”
　　“闭嘴！闭嘴！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莫晨先生，需要我拨打院长的电话吗？”
　　“……滚。”
　　“莫晨先生，请您及时服药。”
　　“……我在吃了。”
　　“莫晨先生，非常抱歉我无法满足您的需求。”
　　“……啊……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算了……关机。”
　　啪的一下，很快啊，那一个巴掌就把自己叫醒了。Astyre懊恼地还击在他脸上，气愤地骂他打扰自己美梦。
　　“我都看到不少了……”“看到什么？”
　　爹爹的美貌暴机将他振醒，他吓的几乎宕机，刚刚打过去的那只手一折就咔嚓一下断掉了。他哆哆嗦嗦，马上就挂上了泪。
　　“我……以为是……哥哥……爹爹……”“哦，你刚刚打的确实是Boreas，刚刚打你的也确实是Boreas。”
　　Boreas立在边上有些尴尬，他已经尽力快速将他叫醒了，可这家伙的起床气有些过分。
　　莫晨将那只手接回去，又揉掉他眼角的泪水，墨色的眼底却多了几分探究和异样。他似漫不经心地扫视过房间，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桌上油光光的空盘上。
　　“吃什么了？”
　　Astyre支支吾吾，Boreas也在尽力躲躲藏藏。
　　“就……无聊，炸了个丸子吃。”
　　“嗯……还有吗？我也想吃。”
　　“哦，我这就去为莫先生做，”Boreas及时解围，“早上院长来了一趟后我们以为您不会来了，所以没有给您留。”
　　“他来了？”莫晨的神色一变，成功被转移开了注意。Astyre在后面给Boreas作揖，感激涕零的模样差点让Boreas破功。
　　“他来说了些什么？”“咳咳……嗯，没有说什么。他说您要休假。”
　　莫晨的嘴角抽了抽，垂眸自言：“休假吗……”
　　“爹爹？”“……啊，没事。”
　　“我确实得休息，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们。”他站起身唤出屏幕给两人输了什么，两人便觉得神清气爽。
　　“嗯……我给你们连接上了我的手机。你们可以投影一部分意识过去去……”
　　“好啊好啊！可以无时无刻陪爹爹啦！”
　　Astyre欢腾的声音盖过了莫晨的话，他在沙发上蹦哒开心地像个一百斤的孩子，又飞扑过来抱住爹爹狂亲，感谢圣主隆恩。
　　活的一样……不，就是活的。
　　莫晨的身子摇了摇，差点没有抱住Astyre。他后退几步靠在墙上，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他的模拟体开始虚幻、调频，不稳定的闪动着。
　　“爹爹亲亲……诶，爹爹？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困……得退出去休息休息……”
　　莫晨的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Astyre赶紧扶住他，Boreas也凑过来。
　　“莫先生，您的意识不太稳定。您怎么了？”
　　“爹爹？”
　　莫晨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状态却越来越差。Astyre只觉得肩上的力度逐步减轻，似乎马上就要消失一般。他惊慌地抱紧，却怎么也挡不住他的流逝。
　　“别担心……我只是……困了……”
　　莫晨疲惫地闭上眼，那串数据便在Astyre怀中随风飘散，消失与洪流。
　　“【莫晨】操作员已经登出。”
　　Astyre回头抓住Boreas的裤脚，哀求他查一下。
　　“唔……登出原因：无法找到操作员意识体。”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Astyre，莫先生他……似乎晕过去了。”

　　“我很抱歉我骗了你们。小莫他其实是……被送到医院里去了。”
　　手机里的声纹图没有反应，数据里的两个孩子似乎根本不在。莫晨在操作台上昏迷，Astyre便根据1.0的记忆打电话给了院长。Boreas又操作手机打开了摄像头，两人就这样目睹了院长着急地将逃出来的莫晨送回医院去的全部过程。
　　他们想要听的不是结果，而是原因。
　　“爹爹……到底怎么了？我看到了医院的消费记录。他……为什么要去洗胃？又为什么要留院治疗？”
　　“前天晚上，他到底有没有来？又为什么要删掉我们的记录？伯伯你又是为什么要试着去寻找我们被删掉的记录？你知道了什么？”
　　“你又为什么要瞒我们？”
　　长久的静默换来一声长叹，里面是院长道不尽的苦心。
　　“他……不想让你们知道的。”

　　“莫晨啊，你说你跑出来干什么？住院就住院，又不是没机会见他们了。你着什么急……”
　　“院长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莫晨你先躺下，把被子盖好。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早该翻篇了。”
　　“那些刻在我骨子的定西，是翻不过去的。”
　　莫晨的眸底，那汪深潭宛如死水，没有半分光泽。他低着头呆呆的看着手背上的针，突然抬手要去拔下来。
　　“莫晨！”“唔……嗯。”
　　他收回手闭上眼，无力地靠了下去。
　　“早知道不熬夜了……幻听都加重了……”
　　院长无奈地摇头，他何尝没有劝过，又哪次成功过？莫晨一旦扎进一件事情就拔不出来，更不用说这件事情是他二十年来一只所在想象的事情。
　　他真的很像他的父母。
　　“还记得他们吗？老师。”
　　“一个是没有家庭观念的工作狂，一个是产后抑郁情绪不定的泼妇。他们知道我会变成这样吗？”
　　他们不会知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选择辍学混社会，不知道他学会了打架、吸烟、喝酒，不知道他学会了抢劫和偷窃，也更不会知道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因为缺少陪伴而患有严重的癔症。
　　或许直到警局那一通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们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不太熟悉的孩子。
　　“老师，要是那天我将偷来的包直接扔了，我大概会后悔死吧……”
　　他和院长的初见便是意外。他在夜巷袭击了骑着单车的当时还不是院长的院长，抢走了他的包。可惜的是，那个包里没有然后值钱的东西而是只有一叠废纸：一份重要的研究报告。
　　所有人都认为这份文件已经消失殆尽。可在警方踹开那间出租屋的门时，屋里的少年却虔诚地跪着，将那份文件一丝不苟地叠好摆在了面前。
　　警局里的少年被母亲拳脚交加摔倒在地的时候，院长看见的却是一双灼热的眼睛。
　　从那天之后，院长的屁股后面就多了一个人，一个高中辍学的少年。他说，他想学编程。
　　“老师，如果现在的我去找他们，他们会有所改变吗？”
　　不会的。你从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他们无动于衷。
　　“我知道的老师，我恨他们……我没抱幻想。”
　　莫晨的这句话把自己都说笑了。他扯扯嘴唇，咳嗽起来。
　　“我只会清醒地沉沦。”
　　他一只都知道那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那样一个人陪着他。但这个美梦过于美好，他无力自拔。他放任自己的病情加剧，以致于差点落得一个自杀而亡的结局。
　　可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假的，所以他在努力将自己的执念化为真实。
　　他想要让这个无时无刻陪伴自己、让自己堕入歧途又让自己走上正轨的生命真正地存在，永远存在。
　　“老师，如果不是你劝我换个方向，我真的可能会一头栽进去出不来。”
　　莫晨确实是天才，但也是疯子。他可以自学成才，可以编写出近乎专业的软件系统。他也可以因为失败而暴怒，甚至持刀伤人。院长一步步把他拉出来，让他远离原生家庭，远离社交，劝他接受治疗，劝他更换方向长远考虑。
　　他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于是这个系统的个性化特点便逐步弱化，莫晨也顺利加入了模拟系统的编程工作中。在海量数据和强大硬件算力的支持下，Astyre诞生了。
　　1.0诞生的时候，莫晨彻夜未归。院长要报警的时候他才湿漉漉地回来，解释自己喝多了掉进江里了。
　　院长没有戳穿他的谎言，他只是抱住他，告诉他我们得继续完善，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没有人比院长了解他。只有院长明白在他狂热地完成毕生的任务之后，他会有多么空虚，他会在迷茫中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这个孩子是他亲手拉回来的，他不希望他就怎么逝去。
　　“莫晨……”“嗯，老师。”“我把他们带来了……Astyre他们在这陪你呢。”
　　“陪我？”
　　莫晨惨笑。
　　“可我真是不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