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隐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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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历城，咸福宫。
武德帝拓拔隆看见宇文泳上的奏折，叹了口气。张皇后把刚刚煨好的燕窝，放在书桌上。
拓拔隆问道:“卿卿[1]，燕窝不会放了鸡丝和肉丝吧？”
张皇后说:“没有，臣妾命他们以冬瓜与其炖之，与鸡汁、蘑菇汁相配，保持鲜感。”
冬瓜燕窝甚佳，以柔配柔，以清入清。[2]
拓拔隆喝着燕窝说道:“甚是鲜美。若是与鸡丝和肉丝搭配，白吃燕窝了，那是吃鸡丝和肉丝。卿卿，你看看这份奏折。”
他把奏折递给了张皇后。
张皇后感到难为情，说:“陛下，后宫不能干政。”
拓拔隆说:“无碍。以前我们在潜邸的时候，我们也常常讨论国政。你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张皇后看了看奏折，说道:“李羡将军居然……诶。”
拓拔隆说:“现在，万象寺这个案子略为棘手。血象寺的无名首级，还要一一核对，确认身份。李羡的杀良冒功和无故失踪，两件事情都要查。朕若是把此事交给李茵去查，鉴于他们是父女关系，难免会有人疑虑李茵徇私枉法。”
张皇后说:“李茵这孩子，臣妾倒是不担心。若是不能把李羡的案子调查清楚，给将军一个正名。连州李家后面可是陇西李氏。陛下，现在也是需要君臣同心。”
拓拔隆说:“卿卿是怕李家与朕离心？”
张皇后说:“李家本想着把李茵送进来当太子妃。但是，诸多变故，加上朝臣对李羡将军及李家就颇有微词。如今，李羡却被发现在万象寺，一层一层查下去，牵扯甚广。”
拓拔隆说:“压着无法与李家交代，查清则朝廷势力重新洗盘。”
张皇后说:“臣妾想到一个人，为陛下解忧。”
拓拔隆说:“卿卿，你说的是方嘉吗？”
张皇后说:“正是，臣妾以为方大人有“智仙”之称的美名，陛下不妨与他商量出个主意。”
拓拔隆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相视而笑。
李茵抱着父亲的首级，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
她再一次梦见父亲。
父亲穿着盔甲，正在与敌军浴血奋战。这次已经没有血象了，她带着援兵前来，便看见那只狐狸，正在摇着尾巴。
那只狐狸的尾巴就像一团红色的火焰，暗示敌军前去偷袭父亲。
父亲背部果然中了一箭。
李茵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她翻身动作过大，牵扯到颈部伤口，以及口腔的痛处。
她想，这只狐狸会是谁呢？
不管如何，她的临州之行将告一段落。她回到历城，就要重新戴上平常面具。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想到此事，听到有人敲门。
李茵躺在床上，正要起身开门。
林达推门而入。
李茵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笑眯眯地看她。
林达说:“王婶弄了一些小米粥，还有酥糯的松子饼。”
说完，她把这些吃食放在桌上。
李茵点头示意。
林达把李茵扶起来，给她放了一个靠枕。
林达说:“你等伤势好些，便要回去历城复命。我们的约定，还有效吗？”
李茵走到书桌旁，拿起笔和纸，写道:自然，我在历城等你。
林达说:“须倪恐怕会大规模进犯，你先回历城，我向上级请示金吾卫调五个卫队过来，支援临州。”
李茵写道:战事紧张，你多保重。信的事我回去历城就查。到时，我想办法与你通信。
林达说:“伯父的事，我知道了。对不起，没能帮上忙。”
林达低下了头。
李茵用手抚摸她的脸，摆摆手。写道:不要放在心上。陛下忌惮父亲功高盖主。迟早的事情，既定的宿命。
林达说:“你回去历城，万事多加小心。”
李茵写道:我回去要让陛下为父亲正名，然后去连州一趟，让父亲入土为安。
林达说:“对于这件事情，子岸和蔚然都有见解。等你缓和些，还是听听他们的意见，再作打算。
李茵写道:父亲一事，看看陛下的意思。这件事情，明日再谈。
林达说:“先吃点东西吧。临州百姓大体无碍，不用担心。”
李茵把松子饼用刀切成几块，慢慢放进嘴里，再喝一口小米粥。
李茵想，她从地狱走出来，方觉自己重新活了一回。既然上天留着她，她无论如何也要作出一番事业。
改天换地，女主李氏。
李茵想着，余莺儿这样的无能之辈尚有黄袍加身的想法，而自己这样的有志之士呢？难不成自己会比王家的那个女人差吗？
她不想再臣服这种虚无缥缈的命运和道理，她想要追逐心中的月亮和太阳，成就自己崭新的一番天地。
在一个没有战乱，没有饥饿，没有贵贱的世道。
现在，隐忍，她只能隐忍。
李茵放水沐浴的时候，画眉在一旁服侍，眼圈通红。
李茵拍了拍的她的肩膀。
画眉说:“郡主，你脖子有伤。一会，我帮你拿布带环绕着颈部，以防湿水，伤口感染。”
李茵点头，表示同意。
画眉说:“郡主，过几日你要回历城，你还来临州吗？”
她摊开双手，不置可否。
沐浴完毕，画眉为她铺了新的被褥，而换下来的被褥拿去浆洗。画眉说:“郡主，这是先生准备的蒲黄煎水，喝了舌头的伤很快就好了。”
李茵点头，遂把药汤喝完。药汤味道很淡，微甘微辛。
喝完感觉，口齿清新很多。然后她拿清水漱了口，吹熄了灯，躺在床上。
她感觉很累。短短几个时辰，仿佛过了一个轮回。到现在，她还是担惊受怕，惊魂未定。
八月二十三日。
晨光熹微。
历城，太极殿。
武德帝拓拔隆把上书房的三位大臣叫来议事。
这三位大臣分别是从二品尚书左仆射方嘉，正三品中书令顾悦，从三品御史大夫梁从喜。
拓拔隆说:“今日，朕叫你们三人来太极殿，议议李羡的案子以及平真殿。你们畅所欲言，不要有所保留。不管说了什么，朕赦你们无罪。”
三人眼神交流，谁也不想迈出第一步。
拓拔隆会意，说:“元甫，你是怎么看的？”
顾悦说:“李羡是臣的妹夫，遭人暗算，臣痛心不已。只是可怜臣的外甥女，无父无母。臣请求陛下，迎李羡的尸骨回京，入土为安。”
说完，便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方嘉听完此言，眼神略有些鄙夷不屑。
梁从喜说:“陛下。李羡将军身死，其尸骨却在万象寺发现。他失踪五年，尸骨不全。臣以为，李羡将军的杀良冒功与其失踪颇有关联，臣请旨立案调查，以正视听。”
方嘉说:“李羡将军军功卓著，难免让朝臣忌惮。况且文武并治，文臣武将相处和谐，朝政才得以稳固。若是不能查明真相，臣只怕将领寒心啊。平真殿事关皇家声誉，臣认为还是谨慎为好。”
拓拔隆说:“三位爱卿讲得颇有道理。只是，应该派谁去彻查较为合适呢？”
方嘉说:“陛下，以往清正寺李茵查案颇有章法。但是，此事关于她的父亲。难免会有朝臣议论啊。”
梁从喜说:“臣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拓拔隆说:“爱卿尽管说来。”
梁从喜说:“陛下，您也认得。就是顾大人的公子，大理寺丞顾意。”
顾悦的额头冒出汗珠，双手紧握拳头，紧张不已。
拓拔隆说:“顾意，朕有些印象。年少有为啊，元甫，不愧是你的好儿子。想必是会为朕查明真相，给朝廷和李家一个交代的，对吗？”
顾悦说:“犬子务必尽力。”
拓拔隆说:“好啊，那就这么定了。你们跪安吧。灵耕留步。”
方嘉待在原地，其余两位已经离开。
拓拔隆说:“灵耕，这次临州刺史杨永，胆子挺大的。朕派去的钦差，发的传票，他居然不予理会。金吾卫让他调些州兵，他熟视无睹。”
方嘉说:“陛下。他对李茵和林达不满，公私不分，竟然牵连到陛下。陛下一心为民，他却不能理解陛下的苦心。”
拓拔隆说:“将杨永革职查问。看看谁给他的胆，钦差都不放在眼中。其家人流放三千里。”
方嘉说:“陛下圣明。”
拓拔隆说:“朝臣的位份也有变更一下。朕想提拔李茵和林达，灵耕，你意下如何？”
方嘉说:“李茵这次解除临州危机，此人循规蹈矩，想必为陛下效劳。林达的家族关系特殊，她一直处于放逐状态，此人赤忱，也可加以利用。”
拓拔隆说:“朕想提拔李茵，为清正寺正四品指挥佥事，她和王善提拔的人平起平坐，相互掣肘。”
方嘉说:“陛下，王善最近在六部疯狂安插自己的人，太子殿下很是恼怒。”
拓拔隆说:“益儿平易近人，最近王善甚是过分。国史撰写离不开他。万象寺居然发生僧人骚扰妇女，私藏武器这种违法行径，一定要严办。”
方嘉说:“此事交给顾意去查，他一定会找个机会表现自己。”
拓拔隆说:“就这么办。”
经过一晚休整，李茵出奇的睡了一个好觉。
兴许是太累了。
她活动一下筋骨，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那个骇人的痂还没曾掉落，大概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她吞了一口唾沫，感觉舒爽多了。昨天唾沫和血液粘合，伤口通过血液，传达到神经，简直就是痛不欲生。左边的太阳穴，以及左边的脸颊，疼痛得几乎人都是麻木的了。
确切的说，她是从地狱回到人间。
昨日的衣服和外袍却都是尘土和灰尘，还有血迹，反复地浆洗，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质地。
李茵把它们叠放整齐，放进一个残旧的布袋。
这可以是临州之行的告别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隐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