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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渔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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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三,巳时。
李茵穿戴整齐,洗了一把脸。
她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面色发黄,憔悴不已。她往自己的脸上涂抹了些脂粉。
她打开了房门,遂进入了魏府客厅。
魏宥三人已经在客厅就坐喝茶。
李茵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吃早饭了吗?”
三人点头示意。
魏宥说:“竹沁,看来你舌头上的伤恢复得不错。”
郭顺说:“子岸的药方向来是灵验的。”
李茵说:“有劳子岸费心。虽然舌头还是有些疼痛,但至少能说话了。”
魏宥说:“小沁,是准备启程回历城了?”
李茵说:“是的,在临州已经耽搁太久了。现在既然临州危机暂时解除,我要回京复命。”
魏宥说:“伯父的事情,你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李茵听完,留下了眼泪。
林达把手帕递了过去。
郭顺说:“郡主,关于将军的事情。我与子岸有些看法,思来想去,还是要与郡主商谈一二。”
李茵看向他们,说道:“难道我为父亲讨个说法都......”李茵不解。
魏宥说:“小沁,你先不要着急。李伯父的事情牵扯甚广,陛下不会让你彻查。彻查仔细,朝野震动,陛下是不会允许的。”
李茵听完,把头扭向一边。
魏宥示意郭顺。
郭顺说:“子岸说话难免直白。郡主,陛下要安抚李家,同时也要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你要为李将军讨回公道,我们可以理解。问题是公道不是讨,就可以有。而是,对方愿意与否。陛下敏感多疑,平真公主真假与否,我们不去追究。据我们的线人所报,彻查李将军案子的人,是顾意。”
李茵站了起来,遂哈哈大笑起来。
李茵笑完,说:“好啊,好啊。让我的表弟来查案,让顾家和李家鹬蚌相争,陛下好渔翁得利。”
林达说:“这是谁出的主意?有点卑鄙啊!”
郭顺说:“梁从喜。”
李茵平复心态,说道:“我父亲从死人堆里把他捡回来,教他学武认字。后来,他成了方嘉的门生,平步青云。
魏宥说:“我记得你说过,他曾经求娶过你?后来伯父不同意。”
李茵说:“那时,我可是太子妃的人选,父亲只是委婉拒绝过他。父亲说此人阳奉阴违,不可大用。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魏宥说:“伯父慧眼识人,方嘉自然是默许的。”
李茵挑眉说:“他是我的老师,我回去就拜会他。”
郭顺说:“郡主回去得升官了。”
李茵说:“蔚然,到时捎你一程,看看六部有没有职位空缺。”
魏宥说:“估计老海棠树在六部都插满人了,蔚然还不如留在这,给我打打算盘,计计账。”
郭顺说:“子岸,这......”
李茵说:“蔚然,别理他。他锦衣玉食,我们这种从刀尖舔血,和猎狗豹子抢食不一样。”
魏宥说:“李茵,还钱。上次你借我的银子,还没还。”
李茵说:“等我成亲,对方下了聘礼,那些钱就能还了。”
林达说:“你布的那些人,是以前金吾卫旧部的?”
李茵说:“是啊。”
林达说:“一家老小都包啊?那得多少花销?”
李茵说:“只养当家的。他老婆孩子,我给他们找活计,他们可以自食其力。”
林达还在计算着。
李茵说:“别计了。你们金吾卫油水肥的很了,杀人按人头计件就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魏宥说:“你回去,还是要悠着点。杨永已经革职查问了,昨日他来拜访。我们自作主张,帮你推了。”
李茵说:“活该。他把老婆孩子养得肥肥胖胖,我的钦差传票他都敢推。虽然他的官阶高了我半级,但我还是从四品的镇抚使,还有陛下的玉令。宇文泳呢?”
魏宥说:“他应该还在驿馆,等着你一块,回历城复命。伯父的事,你还是看看陛下的意思。尽量还是先退让一二,王善等的就是你跳入陷阱的这步棋,让李将军正名可以稍稍往后。陇西李氏肯定趁火打劫。”
李茵说:“就没有理会我父亲的冤屈吗?”
郭顺说:“证了清白,再追封李将军,办一个豪华的葬礼。陛下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此。让顾意插手,是针对万象寺的。陛下信道,太子信佛。表面是论道,其实就是削弱太子的势力。东宫养得都是贤人义士,都是儒林大家的人才。陛下心生忌惮,但忌惮之火不会这么快就熄灭。”
李茵说:“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讨论完毕,李茵回去收拾行装。
林达就在旁边看着。
李茵说:“你在临州多加小心,气温反常,要多加衣服。”
林达说:“知道了。伯父的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李茵说:“记得给我写信。”
林达说:“这信能到你手上吗?”
李茵说:“不行的话,你就还是托个可靠的人送信。一来一回,只怕要辛苦那位小哥了。”
林达说:“临州战争迫在眉睫。一打没有三四个月都不会停止的。”
李茵说:“望你早传捷报,令我安心。我就在历城等你。”
林达说:“那要看陛下的意思。”
李茵说:“不行的话,我们就一月见一次。心近便好。”
林达说:“你不是要嫁人吗?”林达心不在焉地问道。
李茵说:“是,我想嫁给英姿飒爽的林将军,妾可是日日盼着将军呢。”
林达一把将李茵搂在怀里。
林达说:“那么林某就恭候娘子了。”
林达正要亲她,李茵用手抵住她的唇。
林达疑惑地看了看她。
李茵说:“此次粮草方面,你有没有心仪的人选?我怕王善等人从中作梗。”
林达说:“你说得有道理。看看新来的刺史,有无推荐人选。”
李茵说:“行。妾身无依无靠,只能仰仗将军了。”
林达眼中带笑,说:“那林某什么时候可以下聘?”
李茵说:“等你战事结束,事情处理妥当,再说吧。”
林达和李茵拥抱,额头相抵。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说道:“两位大人,饭已经备好了。请两位来客厅用膳。”
李茵说:“知道了。”
林达说:“我们走吧,吃完饭,你得回历城了。”
李茵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李茵的手指纤细柔软,她的手宽厚温暖。
十指交握。
午时。
历城,顾府。
顾悦看着满桌珍馐佳肴,毫无胃口,食不下咽。
八宝鸭,三丝炒面,红烧排骨,猪里肉,琥珀萝卜。
顾悦夹了一些面放进小碗,刚要夹起,放入口中,叹了一口气,遂又放下。
顾意是从六品的大理寺丞。他是顾悦的儿子,顾悦儿女双全。顾悦虽然位居正三品中书令,却很迂腐,没给人行过什么方便。他为人自私,自从李羡出了事,加上妹子顾稹早已过世,顾家和外甥女李茵也断了联系。逢年过节,顾家和李茵从未走动,也无往来。哪怕是朝会,大家碰面,也无言语。
亲戚,就是最陌生的熟悉人。
这五年,他和顾家一直避着李茵,和李茵划清界限,和陇西李家再无瓜葛。
按照惯例,这种“好事”是轮不到顾意的。他是大理寺丞,上面还有大理正,大理寺少卿以及大理寺卿。万象寺的案子以及李羡的案子由三法司协同办理,即大理寺,刑部,以及御史台。御史大夫梁从喜既然迈出第一步,那么方嘉和刑部尚书楼之仪自成一脉。
棋局已经摆好,就需要一颗棋子。
顾意说:“父亲,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表姐她……”
顾悦说:“她明日就会到京,陛下已经决定封她为正四品清正寺指挥佥事。”
顾汪氏说:“老爷,她不过是升了半级。切,你这外甥女搭上太子的船。当然升官比别人快。”顾汪氏说完,夹了一块肉片放入嘴中。
顾悦说:“夫人慎言。如今李家和顾家是不能相争的,我们不能当递刀子的人。关陇家族不能自损墙角啊。”
顾意说:“表姐总归是有顾家的血脉。”
顾汪氏说:“不多。你心疼一下你的好姐姐,上次我那女婿也不知怎么招她了。竟然落得个残废。”
说完,顾汪氏流下眼泪,嘴里不停地埋怨,边说边拿手帕擦了擦眼泪。
顾悦说:“偷运黄金,天生的蠢货。被人当场捉拿,你让小沁如何法外开恩?”
顾汪氏说:“顾沅是你的亲女儿,李茵只是你的外甥女。你还向着她……”
顾悦说:“你啊,妇人之见。现在顾家已经在生死存亡的边缘了,李茵能从临州回来,她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到时,我们不能给个交代,陛下和朝臣怎么看我们?”
顾汪氏说:“万一她回不来……”
顾悦听完这话,“啪”的一声,给了她一巴掌。
顾悦感到异常气愤,说道:“你这个毒妇,收起你的歪心肠。”
顾汪氏捂着脸,说:“老爷,上次,阿沅说万象寺埋伏大批人马去四方客栈,于是……”
顾意慌然说道:“母亲,你怎能如此……”
顾悦说:“你们母女俩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祸事?”
顾汪氏跪了下来,泣不成声。说道:“老爷,我们只是想给她个教训……”
顾悦说:“我过几日写张休书,你回娘家去吧。顾家庙宇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请到别处去。”
顾意说:“父亲,现在还是商量个章程。我会见一下表姐,说清误会,再提提姑丈的事情。”
顾悦说:“晦烟,她肯不肯会见,我们心里没有胜算啊。”
李茵等人用膳完毕,正在府里喝茶,不一会儿,魏府下人来传:“公子,临州刺史颜真携颜小公子前来拜见。”
魏宥说:“临州刺史?小沁,远山,他是来拜见你们的。”
李茵说:“哦,颜真在历城颇有美名。此人因为得罪了王善,梁从喜。他被外放登州,在登州担任蓬莱县令处理诉讼刑狱也算是公正干练。让他们进来吧。”
临州刺史颜真已过不惑之年,相貌堂堂,两鬓略有斑白。沉稳内敛,浓密胡须,穿着深蓝色的格子男服。颜小公子,名锦明,颜真寄予此子有锦绣明朗的前程。他还未到立冠之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丹凤眼,气质卓越。
颜真说:“临州刺史颜真拜见钦差大人。”
李茵急忙搀扶他,说:“大人快快请起。”
颜锦明看了看李茵,惊喜道:“是你?”
李茵微笑说道:“颜公子。”
颜真说:“不得无礼,这是钦差大人。还不快拜?”
李茵说:“小公子年纪尚小,颜大人不用这么严格。”
颜小公子害羞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