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新雪》与景余

96、Chapter 96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闻喑完全忘记了当时纪淮弋的反应，他只知道自己傻乎乎的从那个大型实验基地跑回了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栖问他是不是玩得很开心，怎么心情这么好。

　　闻喑突然正色，摇头道：“妈妈，我每天都是这样的好吧。”

　　闻夺在一旁附和：“对，一直都这样，有时候被受访者气得要去捅人家老巢的根本就不是咱家好儿子。”

　　闻喑突然忍不住笑，制止道：“爸！”

　　闻夺悠哉悠哉的吃饭，“这儿子大了，就是不一样啊，”闻夺对着林栖看，“越长大心情越好。”

　　闻喑不打算让这个话题继续，连带着给闻夺夹了很多菜，“快吃快吃，今天林阿姨烧的红烧肉，你多吃点！”

　　一场晚饭吃完，闻喑躺在床上想来想去。为了缓解心里那股冲动，又跑去洗了个澡，最后彻底拿着个手机，半躺半坐的倒在床上。

　　闻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明明从前有那么多人追求过自己的。
　　明明上一秒还认定他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怎么就一个举动，一个眼神，他就彻底陷进去了呢。

　　从前的闻喑倒是也相信一见钟情，可是一见钟情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心底的躁动就像是一头乱撞的小狮子。

　　闻喑觉得自己坐着也难受，躺着也难受，最后没办法，只能一头撞到了面前的柔软枕头上。

　　那双月亮般能照到他心间的眼睛，那抹淡淡的新雪味，那种假意的冷漠，还有那些不经意的紧张瞬间。
　　闻喑到现在，脑海中还保留着它们带来的印记。

　　“完蛋了！闻喑。”
　　闻喑把头埋在枕头里，对着自己道。
　　“你也太不成熟了吧，白活这么多年了。”

　　闻喑吧自己捂在枕头里活活有三分钟，然后才杂乱的抬起头。
　　他觉得这些还是有原因的，因为纪淮弋长得不普通，他比从前追求过自己的所有人都要璀璨，是星辰！

　　而是要怪也只能怪纪淮弋从前抱过他，那种温柔他切切实实地体会过。

　　通过不断的给自己找补，不断的去构想明天，闻喑很幸运地……失眠了。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闻喑连续打了三个哈欠，困到根本睁不开眼。

　　很快给自己洗脸刷牙，然后马不停蹄跑到公司打卡，最后又十万火急的跑到了实验室。

　　刚穿过感应门，下一秒，纪淮弋就站到了他的面前，语气很不好，“跑这么快干什么？”

　　纪淮弋是突然出现的，闻喑还带着惯性，一紧张，喘着气，直接冲到了纪淮弋的怀里。

　　这一幕把前台的李涣吓了一大跳，虽然这个闻喑沾亲带故的，但这个时候他还是有分寸的。

　　看闻喑这个样子，八成是被管理员拒绝了还不死心，要继续来这里缠着管理员的。

　　李涣一个健步冲到了他两的面前，并且对纪淮弋开口道：“不好意思，管理员，他是昨天的那个记者。我认识他，他是来找我的。今天是我没有看好。”

　　闻喑还处在失神地状态，在李涣的话语中反应过来就直接从纪淮弋的怀里挣脱。

　　这个李涣是来帮自己的，他不能好赖不分。

　　闻喑也点头，“我……我跑太快了没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纪淮弋把视线放在闻喑身上，随后又对着李涣道：“下次可以放他来找我。”

　　没等李涣的回应，纪淮弋对还保持着认真道歉的模样的闻喑道：“走了。”

　　闻喑得意一笑，又对着李涣表达了谢意，立马跟上了纪淮弋。

　　剩下一个李涣完全傻眼。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管理员和这个闻喑达成协议了，管理员竟然是一个这么好说话的人嘛。

　　闻喑跟在纪淮弋的身后，却也没有主动说话。可能是因为太困，总想着偷偷打几个哈欠。

　　到达负五层的时候，闻喑还是忍不住想打一个哈欠，但是有一层凉意覆盖到他的眼睛上，他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听到纪淮弋的声音似乎带了一点笑，“做什么了，困成这样？”

　　闻喑没敢说话。

　　不多不少，一分钟。
　　纪淮弋拿开了自己贴在他眼睛上的手。

　　闻喑傻傻的站在原地，仿佛要忘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了。

　　“走了。”纪淮弋再度出声提醒他。

　　闻喑眨着两双洁白的眼睛看着站在原地等他的纪淮弋，然后跟上他的步伐。

　　闻喑以为自己还需要走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才能让纪淮弋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可是在自己明确自己的心意以后，他只有了零步，纪淮弋对他的态度就不像昨天那样了。

　　“来。”

　　纪淮弋带着闻喑穿过负五层，到走廊的尽头，穿过一层光圈，那里有一个透明电梯。

　　闻喑愣在远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负五层，因为他的眼前是星河的倒影，问一问有些被吓傻的慌张。

　　纪淮弋等他，等他看够了。

　　“纪淮弋，这是时空隧道吗，你要带我下凡历劫吗！？”

　　纪淮弋皱了皱眉头，却又没忍住笑意，“真把自己当成小神仙了，进去。”

　　闻喑听到纪淮弋这么说，也为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逗得想笑，自然而然地问道：“那你出任务的时候可以飞吗，你是怎么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呢？”

　　纪淮弋没有理他的这些问题，只是将闻喑带进了电梯内。

　　地下十层。
　　电梯刚开门，就有微弱的暖光照亮了前方。

　　闻喑一脸惊奇，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他以为自己曾经被爷爷放进他亲手打造的营养仓就是最高级的地方了。

　　可是这里居然是露天的，这就像是一场巨大的幻影。
　　那可能不是电梯，那应该是时空隧道才对。

　　闻喑没等纪淮弋再带着他，直接跑了出去。
　　从时空隧道下来以后，闻喑抬头就能看到刚刚滑落的流星雨。

　　巨大的夜色笼罩着自己，有几处微光撑起了这一片的光明。

　　闻喑往里走，可以清晰地辨认出墙壁上的图案，那是一个巨长无比的星球地图。那里有无数的学校，无数的超市，无数的军队，以及无数的行人。

　　他伸手摸上那些图案的时候，就有清晰的投影打到眼前。
　　那居然是监控！
　　他在记录着这个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

　　闻喑觉得不可思议，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有突然被绊了一脚。
　　他低头的时候，就看到石凳上显露出湍急的河流，以及飞奔三千里的瀑布。

　　挺拔的树，低语的鸟，以及微小细腻的所有万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折射出了很多的场景。

　　闻喑越来越觉得灵魂得到了满足，他以为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已经高于很多个时空。可是正真到了这里，他才知道原来这才是高阶星球的内核。

　　他没有听到纪淮弋的声音，所以在这样的奇妙幻境中，让他这个普通人，也一时忘了出神。

　　直到闻喑再仔仔细细地环视四周的时候，才发现了在一处荒凉无草木的地方放置了一张不起眼的床。

　　闻喑突然觉得这些都不好看了。

　　他蓦然回头，发现纪淮弋只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的一路欢笑。
　　这些暖光照到纪淮弋绝佳的五官时，他竟然看出了经久不衰的疲惫。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他发现这些暖光其实并不是什么陪伴。
　　它更像是衬托，将寂寞的黑夜无限放大，将各种各种的责任压到纪淮弋的肩上。
　　就算是休息的时候，它也在照着纪淮弋在这一方的辛苦。

　　闻喑回到纪淮弋的面前，开口问道：“你休息的地方太大了吧，我喜欢这个地方，我可以常来吗？”

　　纪淮弋看着他眼睛，那里藏着许多不经意的伪装。
　　纪淮弋没有拆穿，“可以常来。”

　　闻喑表现地很开心，却又十分不解，“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纪淮弋指了指远处，“不是很困，去那里睡觉。”

　　闻喑眼睁睁看着那张床的周围又亮起了几盏灯光，他们的造型比那张床还要突出。
　　因为那些灯也是有用的，它门的灯罩上或许也会也深夜里放映出一些国度的混乱。

　　闻喑吸了吸鼻子，“我才不困，我现在一点都不困。”

　　“只是看起来不困了，去躺会吧。”

　　纪淮弋在耐心地跟闻喑解释他还是会困。
　　他面前的这个小孩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孩了。他长大了很多，变得聪颖又漂亮。

　　纪淮弋以为自己和这小孩的缘分会十分的浅薄，他以为那些不起眼的小帮助只是昙花一现。

　　直到昨天，他听到老师再次说起闻喑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也有一刻的心动。
　　是平稳的动，那种隔绝光阴的重现，让他也会期待这个小孩如今的变化。

　　在大厅第一眼瞥到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纪淮弋没有停下，他不会说话，对于这样明媚的少年总觉得隔着千千万万的日夜。

　　而今，他见到这个孩子成为了一颗生动的星星，那样活泼，那样可爱。

　　和他想的很相同，他本该如此的。

　　纪淮弋不可否认地承认自己也会在这个孩子面前有一两次的失误。做出来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好像事后都会让他后悔。

　　所以在一系列的纠结反思中，纪淮弋又尽力保持理性，回到一如既往的状态。

　　闻喑听到纪淮弋还是想让他去睡觉的话，他就难受。他也不是不认可纪淮弋说的话，只是在他看来，他或许可以和纪淮弋一起睡，却不可以独自一个人睡。

　　“我不想，我们还去昨天的地方吧，你不是有工作吗？我可以陪着你。”

　　纪淮弋知道劝说无果，却还是想劝，“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最怕黑眼圈了。”

　　闻喑心中一震，什么叫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在纪淮弋的心里……

　　当他真正和纪淮弋开始交流的时候。他最先发现纪淮弋其实不是死板的人，他也会有情绪，也会不自主的笑。

　　可是这个时候，纪淮弋说出来的话，十分的苍凉。

　　闻喑装作不服气，“什么叫我们这个年纪，哥哥，我们也没差多少吧！”

　　纪淮弋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转了身，并对闻喑说让他跟上。

　　闻喑跟在纪淮弋的身后，他的脑中好像有洪水猛兽溺亡在水中，那样棘手，那样可悲。

　　他们还是到达了昨天的操控室，纪淮弋重新坐在那里，仿佛一座不倒的雕塑。

　　闻喑不去吵他，他在这间操控室里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了足够多的椅子。把它们拼在一起，然后躺在上面睡觉。

　　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不睡觉，其实纪淮弋是会担心的。但是他本人的原因，又不想跟纪淮弋离得太近，他也会不好意思。

　　所以他在相对较远的地方，对着纪淮弋道了一声：“纪淮弋，我要睡觉喽。”

　　纪淮弋回头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
　　等过了五分钟后，他听到闻喑没有动静了，就随意瞬移了一个薄被，盖到了闻喑的身上。

　　他大概看了两分钟，听到了闻喑平缓的呼吸声。又盯着他的闭着的眼睛看了一会，才选择离开。

　　纪淮弋也不知道自己没有拒绝闻喑，让他可以跟在自己的身边是对还是错。

　　其实他应该像昨天一样继续让闻喑离开，让他回归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节奏当中，但是纪淮弋还是妥协了。

　　他想，纵着自己的心意，妥协这么一次，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闻喑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并且在这一刻，他睡得很香。他觉得四周都是能让他安眠的味道，能够漫入他的梦中。

　　闻喑睡醒的时候，看了看四周，眼睛眨了很多下，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被盖了一个被子。

　　他掀开被子，从长长的椅子上起来，最先看到的是面前的餐盒。
　　它们的种类很多，那些餐盒被摆好了，放在一个临时的小方桌上。

　　他看到纪淮弋还是坐在那里，很忙碌很忙碌，他大概又在检测其他小世界可能出现的安危，大概再见思考下一个需要他的地方。
　　那种认真和不停歇是他这个外行人看了都会心疼的。

　　闻喑跑到纪淮弋的面前，“纪淮弋，你吃过了吗？那些饭菜也太多了吧！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

　　“不需要吃完，能吃多少吃多少。”
　　闻喑好笑的开口，“那浪费了怎么办？我可不能做一个浪费粮食的人。”
　　纪淮弋顿住，随后又道：“没关系。”

　　这段对话停在此处，闻喑从前学过的所有知识仿佛都起不到一点补救的作用。

　　因为纪淮弋的神态，那种让他不忍心再问下去的神态。
　　他要去说什么呢，难道要说浪费粮食不好吗。那不是对纪淮弋的指责吗，他不想因为任何一件事去指责纪淮弋的。

　　“啊？”闻喑表示惊讶，“那等会晚上还能吃，我还是可以吃完的！”

　　“不用吃完。”纪淮弋突然出声。
　　“什么！？”

　　纪淮弋又突然沉默了，“那就留到晚上吃。”

　　通过闻喑多年对新闻的敏锐度，他总觉得这里面似乎藏着什么故事。但他实在不想在纪淮弋这个人身上猜什么了。

　　可能又会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纪淮弋，你陪着我吃一点呗，人多饭量大，有你在，我就可以吃的多了。”闻喑央求道。

　　“闻喑。”
　　这是闻喑第一次听纪淮弋喊自己的名字。

　　闻喑以为纪淮弋会说好，会同意他的提议。可是闻喑错了，纪淮弋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心碎。

　　“你不用装着好脾气来取悦我，我和你的年龄和际遇都不相同。其实你还是应该离开这里，因为时间久了，你待在这里会感到很累。”

　　纪淮弋是真正这么觉得的，从小被惯到大的孩子，他很可爱，也十分善良。
　　但他不会真正喜欢枯燥无趣的单调性格和人生，他有他的脾气，也有他的骄傲。
　　强颜欢笑，以及各种绞尽脑汁的讨好，都会让一个人身心疲惫。

　　纪淮弋继续道：“我们不是朋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但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们可以是记忆里的朋友。”

　　闻喑的神经有明显的错乱，如果放在从前，他会觉得纪淮弋就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凭什么是他先抱住自己的，先主动碰上自己的，怎么到头来又要彻底把这份才刚刚开始的悸动斩断呢！

　　闻喑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看着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谈恋爱，也想过自己有没有机会也能尝试一下那种感觉。

　　可是每当那个时候，闻喑就会莫名奇妙想到营养仓里纪淮弋的模糊背影，他的耐心，温柔，以及轻哄。
　　他想不到世间能有任何一个alpha 可以超越过他。
　　闻喑一直给那时的纪淮弋留了很多的空间。

　　明明他也在从前渴望过有个绝好的恋人能来和他相爱，彼此喜欢的。
　　可当络绎不绝的告白者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反而想要避而远之。

　　所以到了现在，闻喑也是真正的不甘心，还是真正的不敢怪罪他的。
　　他喜欢纪淮弋，从前的那颗小树芽终于见到了阳光，找到了他生长的方向。

　　而纪淮弋这么辛苦又孤独的人，他只想去爱他，竭尽所能地去爱他。

　　闻喑对上纪淮弋的眼睛，他想开口说不想走。但是没用，纪淮弋这样的人说不通。

　　闻喑第一次有了喜欢的alpha，第一次在他面前既有紧张又有大胆。
　　他甚至不知道纪淮弋会不会推开他，就直接勾上了他的脖子。
　　一双桃花眼有酒酿晕染后的迷乱。

　　闻喑对着纪淮弋的唇角，直直的吻了上去。

　　他没有经验，可又拼命回想自己从前看过的影片，他很用心很尽力，舔舐他的唇角，透过他微凉的唇瓣。
　　可都不见纪淮弋有任何的反应。

　　他以为要失败了，可是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纪淮弋突然搂紧了他的腰。
　　闻喑贴近了纪淮弋的胸膛，也感受到了纪淮弋心脏的鼓动。
　　那是和自己同样的紧张。

　　纪淮弋有了动作。
　　他反客为主，舌尖疯狂卷入，和闻喑一样没有任何技巧，像只丧失神智的猛兽。
　　却让闻喑觉得舒服和放松。

　　闻喑有了底气，也跟随者本能的反应搂紧了纪淮弋的脖子。
　　他学着回应，学着怎么才能让纪淮弋不要那么快的停下。

　　纪淮弋按着闻喑，将他抵在操作台上。
　　有吮吸声响彻这一刻的空旷与冷寂。
　　纪淮弋第一次紧张到双手都在发抖，仿佛他背叛了使命，偷偷消磨了自己的时间。

　　闻喑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他们的频率也越来越急促。纪淮弋还是停下了，他盯着闻喑脸上的微红，又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纪淮弋一句话也没说，可隔了在一百多年的光阴，他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闻喑禁不住刚才得激烈，他有些瘫软的倒在了纪淮弋的怀里，“纪淮弋，你怎么这么凶。”

　　他没有听到纪淮弋的回应，只觉得纪淮弋又搂紧了自己。

　　闻喑眼神偏向四周，那些海浪似的显示器在这一刻倒显得十分好看，美得想一幅幅大大小小的的画作。
　　“纪淮弋，我喜欢你。”

　　“闻喑。”

　　闻喑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对这一声轻喊有了不假思索的追问，“什么？”

　　纪淮弋只是听到了声音，就将那句对不起藏回了心底。他还想再抱一会闻喑，这个小孩，真的十分美好。

　　是闻喑最先松开的，因为他和纪淮弋在接吻完后都没有说话。

　　他在平静的时间中后知后觉，突然想到这是自己的初吻。他以为的初吻应该是浅尝辄止的，哪有这样的，漫长而羞涩。

　　“纪淮弋，我……我不吃了，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好不好？”

　　闻喑觉得纪淮弋应该是不爱主动开口说话的，所以他带了点商量的语气。
　　他不舍地从纪淮弋的怀里离开。

　　纪淮弋能看到他的脸红，轻轻亲了一下，“好。”

　　闻喑很激动，他又主动吻了一下纪淮弋的脸颊，“我走喽，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