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新雪》与景余

36、Chapter 36

　　闻喑跪在地上很长时间，在悲痛欲绝中萌生自我消失的念头。
　　时间沙漏，此刻不歇……
　　最后闻喑握紧双拳，还是有了力气。

　　他重新审视，把这件事翻来覆去想了很久。
　　关于纪淮弋，他没有放下，可他也不愿意再去填补什么。

　　纪淮弋是个亮眼的存在，他会成功，会有自己的家庭。
　　这些闻喑要顺其自然了。

　　可他还是要回到圻临了。
　　现在纪森已经没有什么实力了，他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至于纪淮弋，他如果能想起来自己应该早就想起来了。

　　不是因为自己对一开始的抉择反悔了，是因为老院长留下的小册子里还有一段话让他心乱了。
　　闻喑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需要在纪淮弋身边，监督他的行为，还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完全摧毁这个世界的所有阴暗面。

　　好像自己的存在除了是献祭给纪淮弋以外，他还有一个很大的用途，他可以帮助这个世界，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消除一些阴暗面，他可以……帮助……纪淮弋。

　　一个万念俱灰的人，无法死去，一直靠着琐碎的光线度日。
　　这个时候，闻喑突然被告知自己其实有很大的用途。
　　这个时候，闻喑想到纪淮弋可能受到的伤害，还是感到心疼，他在犹豫之中还是心软了。

　　好像这个并不有利于他的安排变成了一颗救命稻草，让他突然有了盼头。

　　他的血液不仅可以救人，还可以培育出巨大的力量。
　　他可以在纪淮弋的身后。
　　现在还没有纪森被捕的消息，那纪淮弋以后就会有受伤的可能。
　　他还是要去到纪淮弋的身边了。

　　闻喑把小册子放了回去，可是在放置回去的时候，他发现最里面还有一本，更小，更薄的册子。

　　里面不是说他的，是完全描述纪淮弋这个银栗信息素的。那种独一无二的威慑力无人可敌，他需要时间解冻，需要时间安抚。
　　当这股力量完全觉醒的时候，他会受到巨大的折磨，最好有omega信息素的安抚。

　　在这期间，一个典型的现象，温度。
　　如果这股力量想要觉醒，就会伴随着气温的变化无常。

　　难怪闻喑觉得今年冬天的温度特别低，这还不算什么。
　　因为在以后，气温会更加无常，如果想要杜绝这种现象，这个天定的alpha需要伴侣的照顾就可以有限缓解这种情况。

　　闻喑原本就是打算离开这里去圻临的，现在看到这些，更加确定了。

　　肯定之肯定，无法消解的苦痛全让闻喑一人，被迫消解。

　　闻喑开始考虑，开始打算。
　　如果纪淮弋真的很难受，他就偷偷跑到他身边。躲在远处给他释放很多很多的信息素。
　　他是属于纪淮弋的，他们的信息素是最契合的，他可以最好地安抚纪淮弋的痛苦。

　　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
　　他给老院长的那间小房子清扫的很干净，最后把孤儿院上了锁，带了一个行李箱，去了圻临。

　　圻临，一如既然地有魔力，比起几年前，更加先进，更加安定。

　　闻喑在孤儿院这两年根本没有花多少钱。他从前积积攒攒留下的钱很多，还能够在圻临这个地方租了一个房子。

　　闻喑知道了自己所有的能力，也知道了世界将要面临的轨迹。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偶尔能见到几眼纪淮弋，看看他会不会有难处。

　　至于另外一件，他虽然已经确定了，但还是需要去考虑。
　　纪淮弋的伴侣，闻喑思来想去，他不可能去撮合纪淮弋和程铎的。
　　也不知道纪淮弋和程铎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如果没有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纪淮弋能从新喜欢上一个人，或者有一个善良又聪明的人去喜欢纪淮弋。
　　只要不是程铎那样的，他都可以帮一把。

　　闻喑确定了目标，简单把高中知识学完了。没有意外，他会在今年夏天去圻临大学上课。

　　做完这些不用太多时间，其他的时间里，他会有偶尔摆弄一点小花。

　　他养了一盆围裙水仙花，只有三朵洁净透亮的花朵盛开着。
　　有水淌过的时候能看到它的娇艳欲滴，散发着馥郁清香。

　　花蕊是俏皮的，像是一群可爱的仙子在里面翩翩起舞。

　　闻喑路过花店盯着它看了很久。

　　老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这是围裙水仙，干干净净的，很适合你们年轻人。”

　　“水仙？”闻喑自言自语。

　　老板听到了，接过去，“水仙，这种花不仅长得脱俗，就连寓意也十分的多。你像团团圆圆，思念亲人，还有期盼爱情。啧，多好的花。”

　　“哦对，还有，这花据说还有传说，是个爱自己的故事。”

　　闻喑沉默一会，“那这个呢？围裙水仙，它的寓意呢？”

　　老板一时犯难，“一种类型的应该差不多吧。不过这花我也喜欢，我还给他写了个小词，你瞅瞅，就在那花盆旁边。也不是文化人，瞎写着玩的。”

　　闻喑将它拿起，盆栽上果然提了一行小词。

　　琢来琢去总清脱，缘起缘灭最相煎；
　　原是粉饰悦人心，却道相思赋人寰。

　　闻喑不解问道：“为什么是相思？”

　　老板摆摆手，一副老学者装作才疏学浅的样子，“圣洁的花最待人了。”

　　他看到闻喑想要，又道：“这是最后一盆了，我自己没事瞎捣鼓的，我看这花跟你也很有缘，便宜点也能卖。”

　　闻喑不觉得这花跟自己有什么缘分，也不去纠结老板说的那些寓意准不准确，还是买下了它。

　　闻喑会在不经意间时常看看它，有时是漂亮脱俗的，有时又是平淡无奇的。

　　有一天闻喑翻土的时候，突然发现底部还有一行小字：
　　相思何苦煎人寿，相思何苦催人发。

　　闻喑想，如果自己心里没有想念的人，那他大概只觉得这个老板有什么故事，心里有个什么人。

　　跟这种有生灵的东西待久了，闻喑的性子也被养的很淡。

　　闻喑有时也要嘲弄自己性格平的出奇。
　　在圻临有了寄托后，就开始让自己尽量有生气一点。

　　他对着镜子说自己淡泊名利，随后又调笑自己说：这可比不上高风亮节的诗人，最多是在向怀瑾握瑜的先辈靠拢。

　　每每说完这些带笑的话，又会觉得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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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圻临后，很多时候都不是他想不知道就会不知道的。

　　比如每次下楼，他就总能听到楼下有年纪大的老人在商谈纪淮弋这个有本事的年轻人，他曾经接管过一段时间纪森的公司是人人都知道并百夸不厌的。
　　纪森倒下去以后，圻临市的市风都好了不少。

　　从前有的胡同里总能莫名其妙出现几个死人，有时候哪家的omega受到了欺辱霸凌都是不敢开口的，现在不一样了，omega不说是国宝级的，那也是重点保护对象。

　　他们不用再因为生性良善这种标签而遭受道德绑架。
　　对于一些敏感的生育话题，国家主张，当事人生命以及意愿放在首位。

　　各种补贴和各种福利也数不胜数。

　　在此，omega只是个典型的例子。
　　总之，只要是生活的人，他们的权利都得到了保护。

　　闻喑每次听到这些的时候，都会在这里留下一会。
　　但闻喑又总是会忘，忘记现在的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独立自主。

　　他的心思绕来绕去，总会停留在待在纪淮弋身边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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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淮弋的计划完成了一大半。

　　只是一开始是打算利用同行竞争将纪森打下去的，不过爷爷回来了。

　　纪淮弋的爷爷纪慎林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
　　他们算是世家，只是因为这些年由自己的儿子打拼。
　　不想再回来的时候纪森的手都快要伸到他那里了。

　　纪慎林不知道他儿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纪家有家风，这就是胡来！
　　纪慎林庆幸还能够在他的孙子纪淮弋身上看出纪家的家风，跟孙子联手把纪森完全从商坛上拉了下来。

　　而纪慎林的本质工作就是在替国家做事，当消息传到他那里的时候，他就知道纪淮弋的身后，是自己的国家！

　　国家有根基，条件充足的情况下，扳倒恶势力轻而易举。
　　所以在多方势力坍塌以后，纪森算是彻底没用了。

　　纪淮弋早就准备好了的证据，会让他受万人唾骂。

　　纪森被通缉了，在知道自己失势的时候就跑了，不知道到底藏到了哪里。

　　纪慎林最可怜的还是林讳，当年纪森不顾一切要娶他。
　　最后又抛弃了他，纪森现在下落不明，他想给林讳一点股权，让他下半辈子无忧。

　　可是林讳拒绝了，他以帮凶为由自首了。林讳说了自己这些年背地里给纪淮弋下的药，以及为纪森监管他的行为。
　　纪慎林那个时候知道自己的孙子居然从小就经受过这些，顿时气短，随林讳去了。

　　不过林讳没能如愿，纪淮弋出了谅解书。他们父子在警察局见了最后一面，纪淮弋告诉林讳不是他的错，他不怪他。

　　他让林讳回到了原来的家，也给了他很多钱。但是纪淮弋告诉林讳，以后可能都不会在和他见面了，让林讳忘了这些年。

　　林讳在那一刻彻底明白过来自己从头到尾的奸恶，他从前竟然没有一刻对纪淮弋是真心的，他的这个儿子，明明是心肠最软的人。

　　林讳在纪淮弋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直说是自己错了。

　　纪淮弋扶着他，“林讳，我还是喊你名字吧，我那个时候以为就算纪森是利用我的，但你至少是真心对我的，你给了我很多父爱。可是当我知道你和纪森是一伙的时候，我当时甚至想站在顶楼上跳下去。”

　　林讳摇头，“对不起，淮弋，是爸爸的错，是我错了。”

　　纪淮弋叹了一口气，“走吧，林讳，你是受害者，如果没有遇到纪森，你或许会遇到一个很好的alpha，你不会生下我，也不会被迫做错这么多事。”

　　林讳不赞同纪淮弋的话，他活到现在，最骄傲的事就是生下了纪淮弋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他没有机会这么说了，纪淮弋把他送走了。

　　林讳坐在车里痛哭，他听到他的儿子最后跟他说了一句：“林讳，保重，好好生活。”

　　纪淮弋送走了林讳，但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赢家，他不是赢家，他做到了自己心里一直想做的事，却没有得到任何愉悦的感觉。

　　这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不该走的人也全都走了。

　　一年前的时候，何博士死了。
　　尽管何博士在实验过程中做的一丝不漏，可还是被纪森发现了。他被纪森当做最低劣的实验对象，将他扔进火坑，烧成灰烬。

　　何博士可能是提前有预感，所以在临死的时候跟纪淮弋说找个时间见一面，他有话要说。

　　没有等到，何博士刚有这个想法，刚和纪淮弋说完，就被纪森拖走了。

　　不是那个C城实验室，纪森现在所藏的那间实验室是只有纪森才知道的。他现在的身边只有一个叫管行的人了。

　　纪淮弋感觉得到何博士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必须要当面说的。纪淮弋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何博士没有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至于他曾经当做兄弟的周程一也早就不怎么联系了。
　　周程一和梁孜训认识的早，他痛恨梁孜训得背叛行为，把梁孜训打到残废。
　　然后自己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也离开了。
　　他说自己看到纪淮弋的时候总会想起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现在他对纪淮弋只有愧疚。

　　高三开学的时候，纪淮弋才发现周程一和梁孜训都退学了。

　　他去找了周程一才发现他早就和自己家里人离开了圻临。

　　纪淮弋站在周程一生活的房子里问他：“缺不缺钱？”

　　周程一摇了摇头，“纪淮弋，以后帮不了你了，对不起，我代梁孜训再跟你道个歉。”

　　纪淮弋看到周程一的样子心里泛酸，“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不读书了？”

　　“不会，我自己能赚点钱，我在这边找了个高中。虽然成绩不好，但是我可以学体育，考个大学绰绰有余，你就别担心我了，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吧。”

　　纪淮弋沉默着，又点了点头，“有事联系我，我能帮你。”

　　周程一不停地挥手，“你这小子，再说我又要淌眼泪了，到时候又要说我婆婆妈妈，快滚快滚，不想看到你。”

　　纪淮弋不知道说什么，他站在门口跟周程一说了一声再见。
　　走出门外的时候听到周程一果然哭了，纪淮弋这次没有在骂他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他抱住了周程一，拍了拍他的后背，“谢谢你，周程一。”

　　这个世界的规则大概就是这样，有流血就会有牺牲。绝对性的胜利永远是一纸空谈，没有什么是绝对性的。

　　如果非要说这一路纪淮弋身边还有谁，大概就剩一个程铎。程铎一直跟他他身后，可他总觉得别扭，明明是从小就看他长大的弟弟，却总让他有一种避之不及的感觉。

　　甚至有一次，他主动叫来程铎，跟他说清楚。
　　那次的纪淮弋抛开一切，带着兄长对小辈的嘱托，是真心实意的发言。

　　“程铎，你应该知道，我对你没有感情。我不需要那个东西，所以你现在可以选择不在我这颗树上吊死。”

　　程铎突然傻眼，他还哭了，“弋哥，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别赶我走，我爸现在没有工作了，他做实验的时候炸伤了腿，我已经无依无靠了，他需要靠我养着。”

　　“程铎，我不是要赶你走，我只是希望你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如果你一定选择我，那你就要忍受omega非同寻常的痛苦，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也不会标记你。”

　　程铎管不了太多，他以为纪淮弋要赶他走，现在只要不走，他都可以接受，“弋哥，只要我能在你身边，我就是开心的。”

　　纪淮弋摇了摇头，“你不是小孩子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想清楚。我不会给你任何象征性的身份，你想嫁入纪家，我不会同意。”

　　纪淮弋看到了程铎在一瞬间的僵硬，程铎开口道：“我不会走的，你把我继续当成弟弟就行，像从前一样就行，我也不会惹事。”

　　纪淮弋觉得跟程铎说不通，就让他离开了。
　　纪淮弋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什么人，他会常常出现在梦里，让他心动，让他喜悦。

　　可是梦醒的时候，纪淮弋又会觉得这些都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
　　哪会有什么让他心动的人，他生活的所有记忆里，从来没有遇到过那样的人。
　　有时候短暂会觉得周程一说的是假的，梁孜训确实消除了他的记忆，并且是他对那个人的记忆。
　　不过纪淮弋又会摇头自嘲：自己不是那样深情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放在心里的人。

　　纪淮弋不再去考虑那些空谈，他和政府对接。
　　不仅在最后接手了纪森的公司，也接手了纪森的那些实验室。

　　他最放不下的还是D区，那里全是亡魂，是纪森罪孽的证明。

　　他会常常去哪里，有的尸骸被他记下了身份，国家出资又出力，全部体面安葬了。

　　他跟在国家身后，也帮着找到他们的家人，尽可能的弥补。

　　一切都安定下来的时候，他会一个人走在冰冷空荡的实验室，悲凉之感无处安放。

　　后来他也很少再去D区了，因为D区让他不好受。可能真的是心里魔怔了，纪淮弋觉得他不该一个人来D区的，他的旁边少了一个人。
　　他应该带着谁来看看现在的D区，已经少了很多无法安身的尸骨。

　　纪淮弋的自身的力量陆陆续续也有感觉了，最有用处的一点是他可以控制这个世界上异能者的异能。

　　纪淮弋封禁了所有异能者的异能，这并不是这个好东西。它充斥着极大的不公平，没有这个东西，秩序会重建，规则会重铸。

　　纪淮弋在众多专业中选择了法律。

　　圻临大学的人都知道法学院的纪淮弋，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因为他的年少有为，多数人都带着膜拜。
　　就连圻临大学校长曾经都说，临大有他，真是蓬荜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