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新雪》与景余

35、Chapter 35

　　闻喑买完衣服去申领了手环，上面有他的个人身份信息。

　　那里的办事人员对于他的到来十分惊讶，现在申领的都是小孩子。

　　这个年轻的omega现在才来，算是很迟了。不过幸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现在申领也不迟。

　　闻喑简单回应了办事人员的几句话，就离开了。

　　他没打算这么快就回去，现在已经领了手环，他就可以随意进出不同的场所了。

　　大院里面的书都快被他翻黄了，近两年的时间，几百本书，从一个个白瘦子变成了一个个黄胖子。

　　闻喑打算去趟书店，再买一点书带回去。

　　书店面积很大，五层，有自习室休息厅。闻喑不打算多逗留，他直接去了文学那一块。

　　看看故事也能打发时间。

　　闻喑走过书架地时候无意碰掉了一本书，他走的时候是没有发现的。不过就是被他碰掉了，还发出了很脆的声响。

　　闻喑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并没有被这一声影响到。

　　可能是比较有缘，闻喑把他捡起来，打算买下这本。

　　这本书被他捡起来的时候有一页明显的折痕。闻喑没什么意外地翻开了那一页，就站在书架前看了起来。

　　没有什么主人公，没有故事情节，更没有时间和地点。这只是一本偏对话体的文章，里面划分不同区域，讲了各种各样的情感分析。

　　有一章的标题尤为突出，讲的是朋友(alpha和omega)。闻喑对其他都没有什么兴趣，却独独停在了这里。
　　刚才看到了有关纪淮弋的消息，就想先看了这一章。

　　内容不长，就是对话。
　　也没有专业术词的堆叠，容易让人看进去。

　　这里标注了，里面的omega和alpha是一对很好的朋友。而对话的两个人都是omega，他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在讨论这个话题。

　　omega一号：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我今天读了本书，突然知道了一个道理！看似完全对立的文章却是密不可分的，不管你信不信，快听我好好跟你讲。

　　omega二号：请展开叙述。

　　闻喑接着往下看了。

　　omega一号：那本书上说，他不认为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更不认为alpha和omega之间不会有真正的友谊。

　　omega二号：那是当然了，太绝对了，我也不认同。

　　一号：别打岔！听我说。
　　二号：好好好，你说你说。

　　一号：怎么可能不会有真正的友谊呢？难道一个灵魂不能与另一个灵魂进行所谓的碰撞吗？千千万万的灵魂为什么要因为性别就轻易被定义。

　　二号（竖起大拇指）:不错，有道理。

　　看到这里，闻喑是在心里也是认同的，可是越往下面，闻喑越不安。

　　一号：可是，这本书给我来了个反转，他说并非要去推敲这个有争议的话题，而是要讨论与他对立的另一个东西：感情，你所谓的朋友的感情。

　　二号（抓耳挠腮）：逐渐高深！？

　　文字无声，闻喑在一瞬间感受了它带给自己的振聋发聩。
　　朋友的感情。
　　他突然闪过一些错乱。

　　一号:我打算装个b，你别打岔。我给你朗读一遍那个句子啊！
　　二号（鼓掌）：那走着～

　　一号开始朗读：
　　感情，一个十分微妙的话题。
　　爱情，一个更加微妙的话题。
　　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会不会使用工具，还有一个点，人的复杂性。
　　这种情感上的复杂只有人才会产生。

　　二号（举手并试图打断）：你装的太过了，能不能长话短说。

　　一号（竖中指）:别打岔！
　　二号闭麦，舞台留给一号！

　　一号继续：
　　感情，最广泛的一个词，包罗万象。
　　唯一，最局限的一个词，有且仅有。

　　二号（重复一号的句子）:你顶顶牛。

　　一号（摇头叹息）:读完这个我就顿悟了，我对学长是爱情！伟大的爱情！我唯一的alpha朋友，其实是我爱的人。我的今天是死的，而我的明天是活的！我要向他告白，我伟大的唯一！

　　二号（呕吐状）:听你说话我想死，你快闭嘴我投降。
　　……

　　看到这里，闻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因为对话十分有趣。
　　但随后，闻喑又突然觉得十分苦涩。

　　他在字里行间中看到的又不只是其中的好笑元素。
　　那有如梦初醒的斑驳和离奇。
　　他突然在心底冒出一个名字，他对纪淮弋的占有欲，对他的那些思念，真的只是因为他把纪淮弋当做一个朋友吗。

　　他突然就联系到看过的很多书。
　　总是不能轻易为一个东西下定义的，他从前为纪淮弋下了一个定义。
　　自此，只能管中窥豹，无法窥清所有的真相。

　　闻喑感觉眼眶泛酸。
　　闻喑想来想去还是停在这里。
　　那个时候，他把纪淮弋认定是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起码在这一刻，他明了了很多。

　　是这份友情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变质了吗，是他在两年的光阴岁月中把纪淮弋当做唯一的寄托，将本就珍惜的友谊注入到爱的情意里了吗。

　　最后闻喑把视线盯在文章的末尾处，没有错乱，他深沉的盯着，脑海里闪过从前和纪淮弋锱铢必较的一切。

　　到了现在，他回想起那些时刻。
　　他喜欢听纪淮弋承认他是那个唯一，是那个最好。
　　他喜欢在纪淮弋的冷漠里看到他对自己的重视。
　　他喜欢让纪淮弋把心放在自己的身上。
　　他喜欢纪淮弋偏心自己。
　　他喜欢那些情绪。

　　……

　　闻喑又逐渐不想看透自己的内心了。
　　在清醒中迷失是需要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不在纪淮弋身边的时候。
　　他甚至有些责备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现这本书。

　　可他没有放下，反而又往后翻了一页。
　　下一页还有：
　　亲爱的读者，你好，我想写到此处，你就能理解我说的意思了，本节大概只有一个意思：你心中最特别的感情。

　　根据人类的复杂性，一切声音具有针对性。所以不必较真，不必过分钻研。
　　我仅代表个人观点，希望看到这章节的你，能够在与人交往中好好审视自己心中的那个唯一性。

　　任何身份，任何责任，都不能够成为感情建立的塞子。
　　感情一向是最难言的，最不可控的。无论生活在哪里，无论有过怎样的经历，都不要忘记那个你确定的唯一。

　　如果你想和谁建立一辈子的极其亲密的友谊关系，那我希望你不要把他当做唯一的朋友。

　　唯一和特别这两个词都容易失衡，如果你不爱他，就要包容他的其他感情，你愿意吗？

　　但是你是omega，他是alpha，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做朋友呢，你不能去爱他吗？

　　注：到了注定的时间，我们自然会相见～

　　——本章完，下一章:两性相处

　　闻喑看不了下一章，他在这里足足停留了十几分钟。
　　他甚至有一种阴森可怕的凉意，好像每一句话都是写给他的，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道理，可是原因呢。
　　闻喑开始不解。

　　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迟钝，他从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他喜欢纪淮弋这个人，这是他一眼就认定的唯一的朋友。

　　他不喜欢程铎粘着纪淮弋，不喜欢听到纪淮弋口中的程铎，所以他是使了心思的，他想让自己在纪淮弋的心里比程铎的地位还要重。

　　可是程铎到底是什么人，程铎的目标是和纪淮弋结婚，如果他只是因为想和纪淮弋成为最好的朋友，他为什么要忌惮程铎在纪淮弋心里的位置呢。
　　自己这么做的未来指向又是什么呢。

　　闻喑完全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可是闻喑就算认同他的观点，也不想突然承认这个观点。他把这本书放了回去，他不打算买下它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这家书店，所以他拥有可以反悔的机会。等他在逛了一圈后，借着缘分的由头，还是想把这本书买回去。
　　可他回去寻找时，却看不到这本书的一点影子。

　　它竟然凭空消失了。

　　闻喑甚至在书店的的电子屏上面输入了书名，但是诡异的一点是，电子屏幕上的搜索结果全是：无相关信息，请换关键词重试。

　　闻喑站在这里顿住了，他差一点以为自己掉入了平行世界，或者是巨大的时空隧道。
　　他甚至去问了前台，给出的结果都是从来没有过这本书。

　　真的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呢。
　　这本书。
　　这个道理。
　　这份情意。

　　可即便不是巧合，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能怎么样呢。
　　他明白了自己原来对纪淮弋的感情不是朋友，是关于爱人的那种喜欢。

　　时间过去很久了，久到纪淮弋好像真的跟程铎在一起了，他已经不打算挣扎什么了。

　　闻喑不否认，当他的迟钝与无知被揭掉，他知道真的喜欢纪淮弋的时候，内心有冲动。
　　如果这一年依然在圻临，如果这一年依然站在纪淮弋身边。
　　他是会直接告诉纪淮弋，自己是喜欢他的，不要再做他最好的朋友。

　　但是现在，就是不行。
　　那股劲缺少一根线，是无力的，不想翻折的。
　　软趴趴地掉在灰尘之上，风吹过的时候，它也是不想动的。

　　他对自己说算了，一辈子不会太长。

　　闻喑又回到了孤儿院，买的衣服很厚，好几件，用一个大袋子装的。

　　在闻喑住地这间大房间里有一个小房间，那是老院长常年住在那里的屋子。不过闻喑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从来就没有进去过。

　　今天出去的时候，他无意看到了一件很时髦的衣服。他记得老院长以前就喜欢这种张扬的衣服，所以他买下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又好不容易看到这么合适的。闻喑觉得如果老院长在的话，一定会喜欢这个。

　　他推开那个把手上已经落满灰尘的木门。门在吱吱作响，闻喑使了点劲才把门完全推开。

　　和闻喑预料地一样，什么也没有了。一间空屋子，一张用大白布盖着的床。

　　衣柜把手上也都是灰，闻喑没着急把买的那件衣服挂进去。他既然进来了，就打算把这间屋子好好收拾收拾。

　　闻喑找了一块抹布，打算好好清洁打扫一下。他把衣柜完全打开，擦拭里面的台面时，突然发现在衣柜的最里面有一个小孔。

　　和大门旁边的那个一样，居然同样有一个指纹锁。

　　闻喑鬼使神差地试了一下，居然把他打开了。

　　今天的震惊不止一次，他在里面拿出了一个很薄的小册子。

　　里面还有老院长的批注，两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闻喑和纪淮弋。

　　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来自哪里的了。一个天生就被打上标签的人，一个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就被安排好了的人。

　　原来是纪淮弋，原来自己就是要去遇到纪淮弋。

　　当他知道自己原来是喜欢纪淮弋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个重磅消息告诉他，你生来就不是为了自己，你是为纪淮弋而生。

　　那里面明明确确的说了，如果他不去到纪淮弋身边，自己的身体就会越来越脆弱。
　　是一种无形的脆弱，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却会有东西打到他的命脉。
　　等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全部返还给他，遭受病痛的折磨，死去。

　　如果他去到了纪淮弋的身边，并且成为他的omega，受他标记，就能够和正常人的能力一样。失去特权的同时，可以感受到生活中的疼痛。

　　闻喑有一瞬间的迷乱，他不去纪淮弋身边，就会在二十五岁遭受病痛折磨。如果他去到了并且受到他的标记，就会和普通omega一样，不再能够轻易规避那些伤害。

　　这两项加起来，闻喑竟然不知道，它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样苍白无力，这样直击心魂，这样让他绝望……

　　闻喑第一次觉得命运对他的残忍是踩进骨髓的。这一切都有指引，不顾他的环境，不顾他的状态，毫无人性地让他承受一击又一击。

　　他现在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他喜欢纪淮弋，可如今这份爱让他觉得十分沉重。
　　命运在今天做的这一切，它的筹划与精心布局，可能会让它失望了。
　　因为闻喑不想让这份爱带上任何被牵引的标签。

　　他反而在思考，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难道自己就真的会死吗。
　　如果能够死亡，那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他又不怕死，死了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闻喑就会难受。
　　胸口发闷，眼眶发红，他想放声哭的，或者放声叫的。
　　可是没有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什么都是错的，他的手无力抖动。
　　他算什么呢，他现在这样，他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呢。
　　那股酸涩，那股痛苦，全部堵在了鼻头。

　　他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规定，什么条条框框，什么命中注定的东西。
　　他本来就不想活着，这太累了。

　　他已经无法给自己的性格下一个定义了，每一刻都不同，像一个坏掉的，烂掉的，无序又错乱的机器。
　　各种零件在身体内晃动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