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须镇十字路口》zero倒计时

11、10 陈旭篇J

　　10 陈旭篇J

　　（黄优悠家）

　　黄优悠坐在茶桌前的小凳子上，妈妈坐在沙发上摘菜监视她写作业。

　　“真麻烦，为什么放假了还要写作业，又不是在上学。”
　　“快点写吧，好好学习你才能改变命运。”
　　“什么命运？”
　　“你难道想像你爷爷你爸一样累吗？考上大学，才能去大城市过好生活。”

　　“……不懂。”

　　黄优悠扭头看向窗户，大叫了起来，“下雪了！下雪了！！妈！下雪了！！”
　　“还真是，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

　　优悠跳起来，拽开窗户，看向窗外。

　　一颗颗白色的雪花，从空而落，路上有小孩在边跳边叫。

　　“好漂亮……”

　　.

　　（小卖部）

　　陈旭没有离开，不知道离开了这里要去哪里，仍旧无法从方浩然给她的冲击中走出来。

　　比起不喜欢自己，陈旭更受打击的是，方浩然喜欢优悠。

　　优悠比陈旭瘦，穿的衣服颜色鲜艳，扎的头花常常换，一看就不是小镇上的女孩。

　　小镇男生更喜欢城里来的女生，时髦、外向。

　　而陈旭呢？头饰少就算了，妈妈不怎么给她买，因为胖，服装店里好多好看的衣服都穿不了，特别是裙子，家里不如优悠家有钱，没影碟，没游戏，没串珠盒。

　　方浩然喜欢打游戏，喜欢看动画片，这些陈旭都提供不了，做了个蛋糕，他反而给朋友吃，哪哪儿都不如优悠。

　　……

　　比起自己，优悠更像动画片里的公主，而不是自己。

　　和王子在城堡舞会上跳舞的，不是她；躺在水晶棺中的，不是她；与王子在魔毯上漫游世界的，不是她……

　　她永远不会成为公主，永远得不到幸福，永远没有王子来邀请她，只是世界上最悲惨的女孩。

　　回家好丢脸，还不如就像小红帽一样，冻si在这里……

　　.

　　（傍晚）

　　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从下午开始下起了雪，已经积了薄薄得一层，风虽然小，但更冷了。

　　周成真和妈妈从菜市场买菜回来，两人一人一兜菜。

　　“晚上想吃什么？”
　　“你都买了菜了还问我。”周成真叹气，“反正除了大炖菜，你也不会做别的。”

　　“炖菜最方便。”
　　“也很难吃，白菜、豆腐、猪肉、粉条用酱油炖，每次都是，吃腻了。”

　　母子俩相处就像朋友一样。周成真省心，妈妈也不想太束缚他，以鼓励为主。
　　周成真的妈妈是护士，从卫生学校毕业后，被介绍到这里。有了点年纪，代谢不是很好，本身个子也不高，生了周成真之后，胖了不少。比周成真爸爸大了两岁，最初爸爸那边的家人有点嫌弃妈妈的年纪，觉得女人年龄大了生孩子不行，家里爷爷辈还是DI主，不过爸爸本人不在意。他在南方学医，最讨厌家里人那些毫无根据的说三道四。

　　两人走过十字路口，沿着大河路继续往东走，路过二十中学。

　　“吃肉不好吗？我小时候想吃肉还买不到呢。重要的是饮食均衡，肉是动物蛋白，豆腐是植物蛋白，白菜是植物纤维，粉条是淀粉。”
　　“现在不是你小时候，我就是不想吃炖菜！特别是粉条！一点营养都没有，还难吃！”

　　“等等，那是不是你的同学？”妈妈停下脚步，打断儿子的抱怨，指着某个方向，“那个，是不是陈旭？感觉又不太像？”
　　“哪个？”
　　“就那个！坐在那儿那个，穿的跟团棉花似的。”

　　周成真看向母亲指的方向，一个小女孩裹着一件大红棉袄，坐在二十中对面小卖部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身体不断打颤……虽然周成真没见陈旭穿过这种衣服，可是母亲的视力比自己还好。

　　周成真走近了几步，看清了那张冻的铁青的脸，认出了那个冻地瑟瑟发抖的小孩就是陈旭，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她。”

　　但是为什么穿成这样？

　　.

　　（古须卫生所）

　　1月还没到的时候，卫生所就点燃了煤炉。虽然城市里都用上了电热取暖器，乡下还是烧煤的多。油汀式的取暖器太费电，电加热管的覆盖面积太小，乡下房子普遍大，没办法让一大家子受益，所以煤炉还是第一选择，搭出气的管道，也很方便。

　　这会儿没有患者，周成真爸爸坐在炉子前暖手，听见开门声。

　　老婆和孩子买菜回来，还捡回来了一个眼睛红肿的小姑娘。

　　“咋了这是？”

　　“我也不知道，问她也不回话。我说送她回家，她哭的更厉害了，我就先带她回来，总不能把她扔在那儿不管吧？外面都下雪了。”

　　周成真妈妈把陈旭领到炉子前坐下，让她烤烤火，自己提着菜回厨房。

　　“咋哭了？是不是跟爸爸妈妈吵架了？”爸爸看小姑娘很可怜，试探性地问，“但是你这跑出来，不让你爸妈知道会着急的，要不叔叔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

　　陈旭听到爸爸妈妈，又哭了起来。

　　“你要先说清楚咋回事，叔叔才能帮你啊，是不是爸爸妈妈打你了？”周成真爸爸认识陈旭爸爸，那家伙脾气不咋地，像是会打孩子的感觉。

　　陈旭摇摇头。

　　爸爸求救似的看向周成真，他平时最讨厌的就是给小孩看病了，光哭，不说话，问啥啥也不会，急SI个人了。

　　“唉~还不是因为方浩然，”周成真突然丢出一个名字，他早就猜到了，小卖部门口，穿的花里胡哨，不是因为方浩然，还能因为什么？

　　听到方浩然的名字，陈旭又想起他说过的话。

　　【“谁会喜欢那种肥婆？”】

　　“呜呜！！呜呜！！”

　　周成真摊手，“我说中了吧？”坐到炉子边上烤火，看向爸爸，“她喜欢二十中对面小卖部老板的儿子，就跟我一个班的方浩然。”

　　“哦！就那个个头挺高的娃儿。”

　　“她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她呗。”

　　周成真爸爸似乎明白又似乎没明白，现在的小孩儿这么成熟了吗？都从哪儿学的呢？

　　五脏六腑肠道发炎，骨折缺胳膊少腿，打针输水，这是周成真爸爸擅长的，但一扯到家常家短，女孩子的心事，就憋不出什么了。

　　周成真爸爸慢悠悠地起身去了厨房，“英！英！你去吧，我不会这种……”

　　“啊？”妈妈放下菜，被喊了出来，“咋了？”

　　“你去你去。”

　　周成真妈妈糊里糊涂地被拽出来，把还粘着泥巴的白萝卜扔给爸爸，“那你做饭。”

　　“我做就我做。”也比开导小姑娘好弄。

　　妈妈搬了把小木椅，坐到陈旭旁边，听儿子又解释了一遍。

　　虽然在心里感慨现在的小孩受了现代电视剧的影响，太早熟了，嘴上留情，没说出来，搂住陈旭的背，先是确认情况，“真的是这样吗？”

　　陈旭用袖子擦眼泪和鼻涕，被周成真妈妈抓住胳膊。

　　妈妈叫周成真去拿卫生纸。

　　周成真从抽屉里找出卫生纸，扔给妈妈，又坐回刚才的位置，看妈妈给陈旭擦眼泪和鼻涕，装作不在意继续烤冻的红通通的小手。

　　鼻子通顺后，陈旭开口，因为气息不均匀，结结巴巴，“我饿了，好几天，就是想变瘦，还穿了，穿了裙子，虽然冷，我，我忍了，但他还是跟朋友说，说我是‘肥婆’，呜哇哇~~我都减肥了，他为什么还说我胖？”

　　周成真妈妈抱紧了陈旭，拽了几张纸，给她擦眼泪和鼻涕。

　　“你减肥了，很厉害嘛，怪不得刚才阿姨差点没认出来，你确实瘦了。”

　　“我跟你说了那家伙不行，还不信。”周成真冷哼一声，为自己的正确而有点小高兴，“现在知道了吧？”

　　“呜呜呜~为什么就我长得胖？优悠，林月，班上的女生，她们都不胖，就我胖？我也想变成优悠她们那样，方浩然说他喜欢优悠，说她长得好看，嫌我长得丑，呜哇哇~~”

　　陈旭哭的更厉害了，周成真妈妈把她抱在怀里，拍拍背，像哄小婴儿一样，眼神盯着周成真，似乎在怨他说话不留情，惹人家小姑娘伤心。

　　“优悠漂亮，陈旭也很漂亮啊，你们都很漂亮。”

　　“可、可是，方浩然说……”

　　“那家伙说啥你信啥啊？他还说自己好好学习能拿第一名呢，你信不信？”周成真插嘴道。

　　周成真妈妈示意儿子陈旭还在哭，让他注意点说话。

　　“成成说的对啊，方浩然说你不好看，你就信了？那阿姨说你漂亮，你为什么不信呢？你也这么觉得吧？成成。”

　　陈旭似乎被说动了，没有继续哭泣，但气息还不均匀，还会抽抽。

　　周成真愣住了，意识到埋在母亲怀里哭泣陈旭，此时也扭头注视着自己，一时语噎。

　　“呃，呃，呃……”被妈妈的眼神瞪怕了，如果摇头，陈旭会继续哭下去，周成真赶忙回答，“算漂亮吧，算吧。”

　　“我不信。”

　　“kao！随你便信不信，我以前还没觉得你这么费事。”

　　和周成真吵了一句，让陈旭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周成真妈妈继续安慰，“阿姨年轻的时候也想减肥，没能忍下来，你这么小，比阿姨定力强，阿姨很佩服你。方浩然看不到你的优点，是方浩然没眼光，你没必要为他伤心。成成他们也没因为你不漂亮不跟你玩啊，对不对？”

　　“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漂亮。”

　　“你希望自己漂亮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