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小麦花的漫漫生死》宋樊姑娘

54、第 54 章

　　我说，“我见过的最不公平，就是在荒山上才思泉涌又乐善好施的一个人，最后被地狱阎王陷害，如今在人间不知所踪。”

　　他说，“你怎么知道那人怎么想的呢？你觉得遗憾，别人可能觉得是天赐的经历。”

　　说着他盯上旁边路过的清凉女生，上半身几乎是比基尼，他说道，“良辰美景奈何天，错过相遇最浪费！”

　　说完就扔下我，找女人的乐子去了。我无聊地环顾四周，不知所在何年，又所处何地，眼前的景象潮流，竟和我离开人间的样子几乎一样。

　　可是我阔别人间，流落荒山，这么多日子过去，人间至少上百年过去，难道科技并未日新月异，还是我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正当我疑惑之时，一个大耳环金链子女人，烫着金黄的头发，一副假洋鬼子的落拓气质走到我面前打招呼，“你怎么站在这里跟迷路一样？”

　　我说，“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奇怪。”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是音乐太吵了，还是这舞动不协调？”

　　我说，“感觉自己在做梦。”

　　她跟着音乐摇头晃脑，“做梦就做梦吧，谁愿意醒着，要一直睡到死才好呢！”

　　她的目光一直放在泉公子身上，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对呀。我喜欢他，所以总是围在他身边。”

　　我说，“他可是位浪荡的公子。”

　　“那也喜欢！”她笑道，“我曾经在梦中，和他都住在天上，一人守着一处岛屿，过着小神仙的日子，逍遥又自在。”

　　此话一出，倒像是故人，我问，“你说的是荒山之上吗？”

　　她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难道你也是从荒山而来？”

　　我说，“你不会就是雨轩吧？”

　　她又一阵点头，“我就是啊。你是苏羽？”

　　我也点头，可我又是疑惑，“你怎么这副模样？”

　　她把我拉到洗手间的镜子前说，“你看你的模样。”

　　我看着镜子中一副韩国女人的贤淑模样，圆脸短发，大大的眼睛方正的嘴，确实和过去的我不一样。雨轩靠着墙，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烟点着了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说，“今天来的。一醒来就在这酒吧里了。你呢？”

　　她抽了口烟说，“我都来了三年了。我都快忘了我叫雨轩，在这里我的名字叫白芮馨。叫的挺拗口的。泉公子在这里也换了名字。”

　　“叫什么？”

　　“叫怀宇。”

　　“怀宇？”不知为何，我像是听过这个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

　　“对。”白芮馨轻轻一笑，“你应该认识。他是你曾经的同学，在高中还暗恋过你的。只不过不是眼下的你，而是那位我在潇晚山描过画像的那位苏羽。”

　　她的话说得我一通糊涂，却若有所思。如今这位怀宇三十七岁，我问，“我记得你在潇晚山上，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清浅想杀我，往潇晚山投下了火雨，将各处院落烧得零零落落，一片焦土。是素衣女魃将我救下，在院中幻出一汪泉水，让我跳下，醒来我就在人间了。”

　　我说，“素衣女魃心地还不错，也算是成全了你。”

　　白芮馨自嘲一笑，“成全什么呀，她想念泉公子，自己又不能亲自来人间照看，所以找到我。不过这差事我愿干，只是如今有些厌烦。”

　　正说着，就看到泉公子，也就是如今名为怀宇的男人，拉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嬉笑打闹地进了卫生间。

　　我说，“你厌烦什么？”

　　她摇头说，“泉公子这一生，纵有千般好，却不记得女人的事。”

　　男人和女人，永远都在互相告状，我说，“他刚刚还和我抱怨，为女人败光了家业。”

　　白芮馨说，“那是他作孽太多！我在荒山千算万算没想到，他如今的一生，竟然这样浪荡。”

　　我倒想奚落她，拉她回到吧台坐下，“看样子，你受了不少委屈。”

　　“可不是么！我刚来的时候遇到他，是在一艘轮渡上，沿着长江一路往下游走，每日在甲板上散步聊天，竟让我认出了泉公子，可他却不记得荒山之事。我跟着他走南闯北做医疗生意，他一心一意待我，让我心满意足。”

　　我说，“哦？他骗我说他做的是汽车生意。”

　　白芮馨说，“也确实是。之前是医疗。”

　　“你们怎么不结婚？”

　　“正说到这。我看他迟迟没动静，就主动跟他求婚，可一下把他说愣住了，问我结婚是什么？我冷笑说，你不是结婚过怎么还问我？他一脸无辜地说，过去的事都忘了。”

　　我猜测，“那你们就散了？”

　　“没。我当然不放弃，一路开导他，教育他长相厮守的好处，还有我们前定终生的姻缘。他终于理解，说正好要去趟大阪见客户，顺便找个手艺师傅订做戒指。”

　　我说，“这话你听得开心。”

　　白芮馨再要了一杯酒，正好看到怀宇和另外一个女人在舞池边打情骂俏，我嘀咕了句，“这么滥情，在这个年代不应该抓起来坐牢吗？”

　　白芮馨好像见怪不怪，摆出无名指将那枚戒指给我晃了晃说，“我听信他的话，让他一个人去了大阪，可是这一等就是一年，了无音讯的一年，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人间，经历了怎样的寂寞。”

　　“他最后回来了，将戒指送给了你？”

　　白芮馨苦笑着摇头，“不是，等他回来的时候，竟然忘了我，那几个月的往事，在他嘴里竟像是萍水相逢般轻描淡写。”

　　我不能理解，“那这枚戒指呢？”

　　“他说他曾经在高中喜欢过一个女孩，在漫画书上看到的戒指，就想着要送给她。”

　　好像在说我，竟让我不好意思。白芮馨看出来，摇头说，“都怪我给你画的脸过目不忘，时至今日他都难以放下这份执念。”

　　我说，“那你怎么又得到这枚戒指？”

　　“能怎么办？重新让他爱上我呗。只不过男人都见异思迁，我只能将自己塑造成另一副模样，才能让他对我感兴趣。”

　　我说，“怎么着？他喜欢你这副假洋鬼子的夸张风格？”

　　白芮馨拿拳头捶我说，“这都换了好几个风格了，有高管御女风，有婉约诗人风，不断地重逢、相识，他四处奔波，赚了不少钱。我听别人的道理，男人有钱就变坏，要是没钱了就真的本分了，所以想方设法掏干他的钱，可是他依旧是红尘场中的勇者。”

　　我拿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怎么一副认败模样。怪不得他说自己有一窍未通，没有财运，原来是你在背后，变着法子掏窟窿。”

　　“我是真的累了。如果是个梦，我倒想赶紧醒来。”

　　我嘲笑她，“在荒山上你说要和他相守一生，如今却不如意了？”

　　白芮馨无奈一笑，“也许是我曾经一心向往的相遇，如今灵验了，便再也回不去了。”说着捏着我的手说，“我经常会想起你，和你在荒山之上的日子。连在香港的往事都淡去了。每次我都以为睁开眼醒来，会依旧倒在潇晚山的废墟之中，可是我好似真的轮回做人了，重新演绎了一生。”

　　这话让我也反应过来，“对哦，你都来了三年了。”

　　她问我，“你是怎么来的？”

　　我说，“我威胁清浅的师兄净竹，找到了巫山瑶姬的弟子素洛姑娘，乘着她的梦来到这里。”

　　白芮馨不解地嘀咕，“这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说，“这意思是我也回不去了？不能重返荒山，留在人间了？”

　　白芮馨摇头，“这我可不知道。”

　　正疑惑着，怀宇孤身走了过来，看到白芮馨起了兴趣，“不得不说，今天晚上，你是全场最瞩目的女人。”

　　白芮馨说，“哦？我在这待了一夜，就看到你周转于其他女生旁边，逗笑打骂，这会儿音乐都快散场了，你才来和我搭讪，我倒是认为你看我，不过是饱腹后的一杯茶，漱漱口罢了。”

　　怀宇一下脸红了，我反应连我都惊讶，在他脸上同时出现风流和纯情两张面孔。他不好意思地说，“这就好像吃鱼，有的人喜欢从鱼肚子开始，最后吃鱼头鱼尾巴，可我却喜欢把最细嫩的一块肉放在最后品尝，这才唇齿留香。”

　　白芮馨反问道，“原来你把女人看作一盘佳肴？”

　　怀宇说，“此言差矣，在我看来，与佳人相逢相知的机会稍纵即逝，若不好好把握发挥，莽撞地把酒话情，可能一下就露了破绽，自讨没趣不说，还惹得人不高兴。这良辰佳缘就生生错过了。所以一定要冷眼旁观，多和其他女人练练嘴皮的功夫，才敢找那心仪之人搭讪说话。”

　　我听不得这两个人扯皮无聊的话，开门见山地问怀宇，“你不记得她了嘛？你们以前见过的。”

　　怀宇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话，“若见过，也是我错过的机会，如今更要慎重。”

　　白芮馨并不介意，应该是失望太多，如今都习惯了。两人换了个位置，又聊了许久，白芮馨时而转头看向我，点头或是比划，像一位抛弃闺蜜的恋爱女人。

　　可我还有另一层疑虑，难道我也像泉公子和雨轩一样，步入人间的轮回了吗？

　　直到我走到夜空，听见苍穹传来的男人声音，“你可满意了？”

　　像是在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