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第 39 章 ...
-
雨轩莞尔一笑,“在我潇晚山上有一种向日葵,日日迎着太阳,偏有些自私,将光攒起来,这不正好派上用场。”
泉公子笑道,“这却是个绝妙的好时机。”
雨轩从袖中掏出两粒种子,埋进土壤中,种子渐渐发芽生长,开出两朵娇嫩的向日葵,将此花照向这金葫芦山,如黎明般关爱,果然这葫芦山又变回了携手可带的模样。泉公子将其拾起说,“赶紧回地狱吧,还要去孟婆那讨要真相呢!”
于是泉公子举着剩下的那盏灯笼,再次带我们闯入了地狱,路过诸香沼泽,找到无荒地狱,看到清浅拷在刑架上几乎化作一滩烂泥。
她看到我们说,“你们终于来了,这地狱的时间真的太过漫长,其他人怎么熬得住的,赶紧将我松乏开来。”
泉公子并未解开她的枷锁,而是将金葫芦放在她手中,“你先将人救回来,我们再放了你。”
雨轩举着向日葵在旁边,像一个忠心不二的侍女,只为照出黎明的光亮。
清浅算计的眼睛盯着我们,“这可不行,万一我将人救回来,你们不管我,只让我在这无荒地狱受刑,那怎么办?”
雨轩反驳,“我们才不像你,这样泼皮无赖!”
清浅说,“不如这样,我先救回一个,然后你们放了我,我再救回另一个,彼此都清爽干净。”
泉公子答应,“也好,我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出来!”
清浅窝住金葫芦,在嘴中念念有词,那葫芦嘴渐渐冒出金色的光,在无荒地狱的黑暗中洒出一个金圈,然后这空中渐渐飞来缕缕烟雾,聚在这金色光圈之下,像是一个写意画家,在空中立体地描绘出人形模样,再浓墨重彩地添上颜料,一笔一划勾勒出人的下巴、眉毛、眼睛、手臂。
终于我看到弟弟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他正坐着眯睡过去,直到金葫芦的光渐渐收紧,弟弟真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上前将他拍醒,“弟弟!弟弟!”
他睁开眼看着我说,“姐姐!终于找到你了。清浅来潇晚山找我,说你们来地狱找爷爷,我说也要一起前来,她就带我来了。”
我说,“这可是第二次救你了,可不能莽撞地乱听别人的话。”
我不去纠结他是否真的被孟婆吃了,而是将弟弟靠在身边,生怕他再次消失。
清浅对泉公子说,“好了,我将人送回来了,你赶紧将我松了吧。”
泉公子似乎有点犹豫,含着下巴被催促下,才绕动手指,将清浅身上的白色枷锁一解而散。可是刚一松乏,清浅手中的金葫芦就幻成一道金光,牵引着她如风筝般往上窜,像一道闪电般消失在空中。
众人傻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连雨轩手中的向日葵也好似瞬间枯萎,没有一点生气。
泉公子说,“果然还是让她跑了。”
不知从何处走来那个马面鬼,边走边说,“从一开始,你们就被人骗了。而那个金葫芦,根本就不是救回灵魂的法器,而是她逃跑的一道光罢了。”
我不解,“为什么?可是她确实把我弟弟救回来了。”
“因为你弟弟根本就没死,孟婆一个熬汤的寡妇,怎么有吃人的能耐,还是荒山的人,她的话不过是清浅诓骗她,用来制衡你们的一记把柄。”
泉公子问,“为什么?难道她料到了我们会将她困住?”
马面鬼说,“她只身来地狱与你们对抗,不用算计,哪怕留个后手也要做个准备吧。”
雨轩明白了,点头说,“也是。那茴烟呢?她不会真的死了吧?”
马面鬼说,“荒山上的人不会死,只会像烟雾一样消失不见。而且病灶山的毒,一定是致命的。”
这话让人绝望,他的意思就是再也找不回来。雨轩一时语噎,消失的茴烟,连把骨头或是遗物都没留下,哪怕做个衣冠冢都无处寻迹。
泉公子说,“在这里守不出结果,等我们回了荒山再从长计议,我们还是先去找孟婆,质问苏羽爷爷的下落,到时候在做打算。”
我回忆着每个人变幻莫测的表情和说过的话,三句真话,七句谎言。雨轩也愣愣的,只能跟着泉公子前往生死塔,却早不见孟婆的人影。
泉公子说,“看来那个马面鬼说的是实话。你爷爷估计已经不在地狱了。”
我问,“那会去哪里呢?”
雨轩猜测,“会不会重新去了轮回道,投胎做人了?”
我说,“那也要有个痕迹吧。”
雨轩看向那生死塔问,“会不会在里面能找到他的下落?”
泉公子摇头,“里面只能看到在人间的事迹,在地狱里的看不到。”
我问,“那爷爷若是投胎,去往何方,是何姓名,里面会有记录吧?”
泉公子反问我,“你不是进去过,怎么反而来问我?”
我说,“我在里面没见到生后之事的记录。”
可是当我再次走向生死塔,看着里面若隐若现的荧光之时,还是想要进去一探究竟。雨轩跟着我从高塔的石窗中往里面查看,里面铺陈着琳琅满目的姓名,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召唤我们进去。
雨轩提议,“泉公子,不如你用神仙的灯笼捏出一根绳索,让我和苏羽牵着,若我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你再将我们抽出来,可好?就像苏羽第一次误闯生死塔的那次。”
泉公子稍作踌躇,“确实是个主意。”
说着将那灯笼摆在地上,从灯芯处渐渐抽出一根长长的光,捏成一段绳索,交到雨轩手中,我跟着牵上,然后走到发亮的塔门,跟在雨轩后头走进去。
正如我第一次误闯,这里像一个深深的漩涡,有着上下无尽的空间,上面像是刻满名字的寺庙或是记载史诗的碑文,顺着名字看去,背后是一段有一段丰富迥异的人生。雨轩问,“你爷爷叫什么名字,或许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
这话竟然问倒我了,我竟然不知道爷爷的名字,他甚至只是个符号,或者长久的称呼,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雨轩突然有了主意,“每个人的生命彼此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如你和你爷爷,若是能找到你的名字,或者是你弟弟的名字,就一定能找到你爷爷的下落。”
这个办法让我多了一层期许,就是找寻我丢失的记忆,如今在我脑中拼凑的人间往事,始终没有一个完整的脉络,都是从别人的嘴中或是梦中零散的记录。
我们上下求索,始终找不到我的名字,雨轩问,“那你弟弟叫什么?”
“柏宇。”
终于,我们先找到了弟弟的名字,看到了他前生是部队里的伙夫,每天就是买菜做饭,时常扣点油水进口袋,只为给家里的妻子和孩子补充点营养,直到解放后,他在村里开了家猪油馄饨店,依旧改不了贪小便宜的个性,总是缺斤少两,若是被客人发现这点伎俩,他就谎称说自己老眼昏花记不清。
再往前一世,他是个不得势力的太监,唯一一点小聪明,都使在往来各宫之间阿谀奉承用了,可是眼光不好,总是站错队,刚投靠了一位得宠的妃嫔娘娘,结果第二日这娘娘就因为所错了话,被皇后陷害打入冷宫,连他也跟着连累只能去洗恭桶了。后来他勤恳努力,送去各宫的恭桶,都撒上了各类便宜又雅致的香料,这也能洗出花样,被太后赏识调去宫中伺候。可惜太后和皇上最不对付,在去往避暑山庄修养的时候,他竟然被皇上派出的刺客给杀了。忙碌了一辈子,竟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
再往前追溯,他是走南闯北的绳索艺人,靠一根绳子和一筐杂耍的玩意,在各城镇讨个饭钱养活生计,却是一日高高在绳上迎上一位富家千金的眼神,一时间将魂都抛在脑后,那女子一下喊出他在江湖上的大名,他高兴地慌乱了脚,千言万语涌在眼前,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噗通一下摔下来,半身残废没用。那富家千金在他身边守了几个月,再没更多耐心,赶紧嫁人了。
雨轩说,“他生生世世都是小人物的命运,倒十分贴切。”
我说,“那有那么多大人物,我们也见识过那几个,天赋强的去做了渐渐荒废的神仙,天赋差的只能做一头刚毛猪,最后还死在家人从地狱的追命之中。”
雨轩说,“倒是也是这样。”
从弟弟的记忆中翻查,终于找到了爷爷的名字,苏书平。这和我记忆中的面孔完全对不上。
我突然意识到,弟弟的生死书到此生就结束了,便问雨轩,“为什么后面的人生没了?”
雨轩答道,“留在荒山的人,就不会再有来世的轮回,就像我,泉公子、佩夕、茴烟都是这样,也包括你。”
虽说有点遗憾,但却不无道理,即便在这生死塔中有生生世世,落在每个人的记忆中,也不过短短一场人生相遇。过去和现在并不重叠,有孟婆这关,投胎之事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我现在要找到爷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