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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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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泉公子上前如何劝导,孟姜女依然哭泣,丝毫办法没有。只能看向雨轩和茴烟,想讨一则好主意。
我猜测,“若是像贵妃娘娘那样,给她们没人一个周而复始的长久梦境,让她们停留在甜美的回忆之中,这泪水会不会止住?”
泉公子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从哪里能找到这梦的入口呢?”
雨轩问,“什么叫梦的入口?”
泉公子说,“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比如你白天看到遍地的西瓜,晚上梦里就可能也在吃西瓜。若她们日日都沉浸在亡夫悲伤的回忆,怎么可能梦到甜美温馨的时光呢?”
雨轩点头,“是这个道理。”
茴烟说,“或者编纂起另一段故事,像戏文里的情节场景,死而复生魂牵梦萦的转折,让她们走进去,重逢或者相遇,给个花好月圆的结果,那这个梦才有意义。”
泉公子说,“我可没这个才华,为这山上的每个女人写一个好故事,在梦里经久不衰。偏巧这些女人都不是凡夫之辈,不一定看得上我的编造。”
我说,“若是能找到她们与丈夫曾经纪念的物件,一件缝制的衣裳,或者一只玉镯子,再或者一条同舟共济的船,能将她们从此刻的沉溺中抽离出来,想到几年前鸾凤和鸣的好时光,郁结的心情也许就能疏解。”
泉公子眼睛一亮,“果然荒山的新人,主意都要多些!”
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把扇子,打开扇面,里面冒出一个白白圆圆的脑袋,顶着两只大眼睛,却有两片硕大的耳朵,像蝙蝠的翅膀,再爬出一个软糯的身子,也是白白的,像个迷你的婴儿。
我问,“这是谁?”
刚问完,又一个白色婴儿从扇面中爬出来,两人纷纷看向泉公子,紧接着,三、四、五、六个婴儿爬出来,绕着泉公子。雨轩笑着说,“这不会是你的儿子们吧?原先将思念的女子们画在扇面上,现在干脆将孩子都生出来了。”
泉公子说,“这可不是孩子,名叫菌人,他们来自盖犹山,出生自黎明,死于黄昏,却有着天下最敏锐的耳朵眼睛,要在茫茫荒山中找寻关于怀念物件的下落,他们最合适。”
这话便让我不服气,质问他,“之前我让你找我丢失的记忆,你怎么不派他们?”
泉公子说,“你要的是虚无缥缈的回忆,如梦如幻如烟雾。眼下让他们找的是睹物相思的物件,当然不一样。”
我们看着这些菌人像是可爱的精灵,穿梭在山中云中,来去穿梭,而我们听着女人们的哭声,像是佛寺里的钟声,时刻提醒你人间姻缘的清规戒律。
我甚至问自己,“我为什么没有一场鹊笑鸠舞的好故事,能让我有个牵挂。”
雨轩看出我的心思,“你死得太早,不然也会有这一天。”
我说,“你这是在咒我?”
“哪里敢!”雨轩拉着我的手说,“天下的女人不会只有这一种心情,你看茴烟和泉公子,如今可不就是负情界的卧龙凤雏。”
茴烟先瞪了过来,“瞎说什么呢!”
雨轩笑道说,“这是在夸你,多少人羡慕你的情怀。就像白马乐园,也是你人生哲理的一部分。”
茴烟说,“哪有什么狗屁哲理?”
雨轩说,“人生,不过是游戏一场,人聚人散,欢喜过就值得。”
茴烟说,“算了,我不过是接了别人的烂摊子,像个小丑一样,供人耍乐。”
这会儿一两个菌人已经回来,拎着一只笛子或是一幅字画,不多久,又有一个菌人送来了一条丝瓜。
雨轩不解地问,“丝瓜?”
泉公子倒是心满意得地捡起来说,“这可不是普通的丝瓜,这是万喜良和孟姜女相遇的丝瓜,那一日万喜良正在逃避追拿,路过孟家翻墙进来,就躲在丝瓜架下,遇见了正在铺藤的孟姜女,两人一见钟情,造就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故事。”
他将丝瓜送到孟姜女眼前,本来还在继续滴血认骨的痴情女子,看到此物,先是一晃神,满脸痴傻,甚至眼皮也渐渐闭上。
雨轩喊道,“她这是要入梦乡了!”
孟姜女握着丝瓜的手越来越紧,双眼止住眼泪,脸颊竟然红了起来,缓缓说了句,“这里夜霜雾重,去屋里坐坐,我给公子倒杯热茶。”
这眼泪止了,此处蔓延的水也停了。
泉公子双手握拳,“这办法果然奏效!”
然后一行人往山下走去,给每个女人都送去令时光回溯的物件。渐渐山上的水流小了,再飞去大人国,原来的波涛汹涌已经褪去,恢复了太平。
雨轩对泉公子说,“这下你好交差了。”
泉公子无奈地说,“只怕办成了一件事,还有一万件事在等着。”
语音未落,远处飞来一片喜庆的红,原来是那位素衣女魃换了身衣服,还弄了个朝天的发髻,如追星逐月般灿烂,浮在泉公子面前说,“你果然是出世之才,这么快就还人间一片清平。”
泉公子说,“还不是神仙们不管事,所有的麻烦都扔到荒山之上了。”
素衣女魃笑道,“办事都要有个目的,都熬成了神仙,谁愿亲力亲为?我能不吃成一头肥猪,说明心中还有些普世的斤两,不然你去寺庙看看那些雕像,哪位是身量纤纤的?”
泉公子说,“荒山原先就是太过善良诚实,谁都要来吃一口肉,欺负一下,神仙们也来,地狱使者们也来,反正哭活累活都是我们的。”
素衣女魃不领这情,“这话就算了!连游手好闲的神仙都知道,你泉公子最爱厘清人间的是非恩怨。”
泉公子摇头说,“暂且不说这事,我如今替你办好了事,也想从你那讨一件东西。”
素衣女魃问,“但凡我能给你找来。”
泉公子说,“我要一张通往地狱的护身符。”
这让素衣女魃皱了皱眉头,“这事简单却也不容易。我得回去盘算下,以前地狱和神仙们有纷争的时候,还见过几回,后来有了荒山挡在前头,这护身符却没见到过了。你给我几日,再去麒麟山给你答复。”
泉公子作揖,“我静待神仙的佳音。”
素衣女魃离开后,我们便也告辞这大人国,回了潇晚山,这里女子们依旧作画放风筝,好似日子没什么不同,但在我眼中,于刚来时候的轻松心情,也截然不同。
雨轩问,“还想去地狱找人吗?”
我点头,“想。”
“看了这么多古今传奇的故事结局,还这样不依不舍呀。”
“不知为何,那些历史书上人的事迹,好像文字凿凿,清清楚楚,但到了我头上,却一团烂泥,或者让我悲怆到底,我也不追究,可总是在痛苦中施舍一点甜头,让人穷追不舍,好似这甜头后面有一大片幸福值得追逐。”
雨轩说,“看来回忆真是令人沉醉的酒。曾经听人言说,荒山丢失的东西,可能都藏在地狱之中。泉公子若能替你讨来护身符,也许去找一找,能够了却心中的挂念。”
在潇晚山等了两日,泉公子果然提着两只喜庆的灯笼过来,雨轩笑着说,“怎么着?学着人间习俗来给我们拜年,讨压岁钱来的吗?”
泉公子说,“这灯笼能照亮一切黑暗,正是素衣女魃替我找来的护身符。”
茴烟说,“就怕这是她准备与你洞房的红灯笼,是用来意乱情迷的。”
泉公子说,“你把她看得狭隘了,要是她痴迷于男女之情,不早投胎要段好姻缘了?”
雨轩说,“我们快去快回,好了却苏羽的一桩长久心事。”
泉公子在脚下幻出一条轻舟,将手中的灯笼插上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雨轩第一个跳上去,茴烟跟着跳上去,比那些殉情的女人还果断些。
我说,“你们闹什么?难道也要去地狱吗?”
茴烟说,“这不是荒山玩够了,想去地狱逛逛嘛。”
雨轩说,“就是,而且有泉公子保驾护航,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我说,“我们都去,不就中了清浅的伎俩。”
泉公子说,“你可不知道这护身符的好处,不仅能畅游地狱,还能抵御他人的追踪,就算清浅想找到我们,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雨轩待我真切,并不扭捏,上船后就看着泉公子慢慢往下滑,如在大人国乘风破浪一般。茴烟笑着说,“这可比我那白马乐园的陈年器械好玩多了!”
我问泉公子,“这一行,可路过人间?”
“不曾路过。这条灯笼照出的通路,是月亮和太阳的间隙,隔出的一条晦涩之带,只有神仙们才能看见。”
我们掠过一望无际的云朵,没了荒山绵延的山峦,没了那些奇怪的故事和歌声,甚至没有月光或者日照。只有一片混沌,分不清东南西北,过去和将来。
突然一阵电闪雷鸣,像我第一日抵达荒山,那些追逐的地狱使者。
再有神仙的保驾护航,我们也明白,地狱的鬼怪,有哪个会服气天上神仙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