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小麦花的漫漫生死》宋樊姑娘

28、第 28 章

　　泉公子回忆起来，“其实原先病灶山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可是听说天上的神仙并不满意。”

　　我问，“为什么不满意？”

　　“因为那里有位德高望重的大夫，名叫仲思雀，他不仅医术精湛，且为人善良，有济世安民之心。但这却把天上的神仙给惹恼了。”

　　我问，“这也能惹恼？不正好了却这一桩关照人间的麻烦事吗？”

　　泉公子说，“人间关于疾病的烦恼都被仲思雀解决了，还需要寄希望于神仙做什么？都惦记这荒山这里的好处，在寺庙祠堂立碑，在过年门上贴画，有几个神仙坐得住？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则民间故事，年轻的大夫游历至一处城镇，可是人人健康，没人买他的药，也不肯相信他。大夫在井水中投毒，民众纷纷病倒了，他适配的药变得奇货可居，经过一个冬天，他治好了所有的病。民众纷纷给他送去了锦旗礼品，赞赏他的医术。”

　　我似乎有些明白这个道理，问道，“那为何现在却变成猛兽横行？”

　　泉公子说，“滋养邪恶，才能显现善良的可贵和高尚，若是人人都善良，还有什么是非需要神仙去解决呢？依我看，这位清浅姑娘达成了和神仙的交易，将病灶山变成荼毒之地，所有的药都交由神仙发配人间，这才显得出神仙的可贵。”

　　我说，“原来如此。那等于清浅姑娘替代了之前的仲思雀，如今成了神仙的傀儡。”

　　泉公子笑着说，“估计就是这样。我原本以为仲思雀是她师傅，所以派她掌管调配病灶山的一切，可是冷眼观察这些日子，觉得她医术尚浅，承不了太多的名望。”

　　我说，“听来神仙们的气量也蛮小的，斤斤计较像个女孩子。”

　　泉公子说，“要是无欲无求的话，待在荒山上过些清净几日即可，谁要飞上天当神仙呀，你去问嫦娥，她后不后悔？”

　　我看着天上升起的月亮，倒觉得自己脑中一切的渺小，不过是神仙和荒山之上小仙们打牙祭的菜渣。

　　雨轩有些困意，要回潇晚山睡觉。可我仍有一份执念，想要去地狱找我的爷爷，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雨轩说，“那我就不走了。我可要守着一个人，别让她干傻事，地狱像荒山一样，都是有去无回之地。”

　　正踌躇着，一道耀眼的亮光照得这山上的寺庙一片金黄。吓得茴烟往后一闪，差点摔了一跤，雨轩猜测，“清浅又来找麻烦了吧？”

　　茴烟吓得一激灵，“那咱们赶紧跑吧！”

　　泉公子摇头说，“既然刚刚没追上来，也就不会再来寻事了。这估计是有别人到访了。”

　　雨轩说，“谁来了这么大阵仗。”

　　泉公子似乎有些头疼，“估计又是那位女神仙。”

　　雨轩这下换得好奇，“哪位女神仙？”

　　泉公子说，“素衣女魃。”

　　雨轩若有所思，说道，“听说过她，她因在人间协助黄帝大战蚩尤，抵挡了风伯雨师，避免了连绵的水灾，这才晋升为仙。”

　　茴烟说，“那此人做了神仙，想必也懒惰了。”

　　我问，“为什么？”

　　茴烟说，“白素贞水漫金山，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她怎么又不来布施恩德呢？”

　　我说，“估计就像泉公子说得那样，若天下无病无灾的，谁记得神仙的好处呢？”

　　此时一个小和尚跑来传话，喊泉公子到前殿去，他犹豫不前，万千烦恼纠缠一般。再来一个小和尚催促，他才挪着步子往前，我们悄咪咪地跟在后头，缩在两个小和尚的后头，躲到神仙的佛像后头，从缝隙中看到那位素衣女魃，一张圆润白皙的脸，身材丰腴，长发束腰，挂着一只金色的凤凰步摇。我说，“她这打扮，雍容地像是皇后。”

　　雨轩悄悄说，“她这一身萱草绿，倒像是个得宠的妃子。”

　　那素衣女魃懒身坐在拜垫上，一手倚在香案上，软声细语地说，“我有一桩烦心事，要泉公子帮忙。”

　　泉公子问，“什么烦心事？”

　　素衣女魃有些难言启齿，“人间下了连绵无尽的大雨，将不少地方都淹了，各路神仙都想着如何立功，都等着我去抵挡那无穷的雨，说句实话，那都是我多少年前的技艺，而且当时我正得了一把能够盖住天地的伞，这才保住了一方太平，如今伞早就荒废成一块烂木头，我也独自去人间治水过，全是徒劳无用。”

　　泉公子说，“这人间都更新迭代多少年了，早就高楼大厦堤坝围栏，还防不住雨？”

　　素衣女魃说，“就算一个瓷瓶子再深，你要是一股劲往里面灌水，长年累月不也要溢出来？何况人间的水往哪里去，也得往河海中倾泻，水往地处流，总有低洼处被淹没，总不能将水都结成冰，往高山上堆吧？再来个艳阳高照，更要出事！”

　　泉公子说，“那你这一方神仙还算记挂人间的，思念恩德为的也是黎民百姓，不算自私。”

　　素衣女魃坦白说，“也不算。只是因为这大水，人间疾病肆虐，有的人常年咳嗽，有的人脚足长满了青苔，甚至还有的女人长了鳞片，要送到水族馆当美人鱼，你说荒谬不荒谬？那准提道人趁机让他弟子练了不少药，平稳了这一出祸事，现在都念起他的功劳，要给他立碑呢！你说他是哪路神仙，比我年轻了多少岁？这会儿他倒德高望重起来，连与我碰杯喝酒，那酒杯都往高处放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原来神仙真是小心眼。

　　泉公子问她，“我怎么能帮你收回这一层的体面呢？”

　　“你鬼主意那么多，找你当然没错。”素衣女魃说，“而且曾经准提道人想要让你师从他门下，遭到你的拒绝，想来你有过人的本事，不然他也不会长久地容忍你在麒麟山上。”

　　泉公子说，“那是因为我借着这寺庙挡住了准提道人的煞气，不然我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素衣女魃竟然嘟起嘴，撒娇起来，想来几千年前的女英雄和当代娇滴滴的甜美女孩，也有相似之处，她说，“你若是不帮我，之后我都不走了，传话至荒山各处和天上的神仙那，说你要娶我留在这麒麟山，看多少人嫉妒你，来找你的麻烦！”

　　果然撒娇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软肋，还是这种软绵绵的威胁，泉公子马上端坐起认真思考，问道，“调配人间风雨不是大人国的指责吗？你怎么没去那里看看？”

　　素衣女魃说，“我当然去过了，只是那里早就被淹的一塌糊涂，连个管事的人都找不到。我看那楼宇的木头都浸在水里泡烂了，原来管事的房间这下都浸在水中，如东海东宫一般。这人间的水就是那岛上倒下去的。”

　　泉公子问，“那管事的人都找不到了？”

　　“一个人都没有。”

　　泉公子猜测，“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准提道人的阴谋？”

　　“无关是他的阴谋还是阳谋，当务之急就是要将这水给止住了。”

　　泉公子开始出馊主意，“要么在找一朵云，在大人国下面托出那些溢出的水？”

　　素衣女魃并不满意，“这只能暂时止住那倾盆大雨吧？”

　　泉公子说，“洪涝不过是时间紧，河海不得已疏通，才酿成祸事，若是能拖延些时间，未尝不可。”

　　素衣女魃说，“姑且算作最差的主意吧？你还能想到什么？”

　　泉公子说，“或者去合虚山将那太阳挪得更近些，借着火热，好将那些水都蒸发掉？这总算是治标治本了吧？”

　　素衣女魃用袖子一甩，打在他脸上，“是！把太阳挪近些，再把天上的神仙们都烤成干尸，这下天地都清净了！”

　　泉公子嬉笑说，“大家都少穿点避避暑嘛。”

　　“亏你想出这些不靠谱的主意，你就不能去查访下准提道人，看看他使了什么办法，让大人国都被淹了。这水总得有个出处吧？”

　　泉公子说，“既然你有方向，为何不从一开始就说？”

　　素衣女魃说，“人们都说你机智，我听得耳朵长茧，不知是否是浪得虚名，所以要来一试。”

　　泉公子说，“终于知道我是绣花枕头了吧？”

　　“绣花倒是谈不上，枕头倒是可以靠一靠。”

　　说完她向前靠近了些，颇有些轻浮的味道。当着满殿和尚的面，倒不怕污了这地界，毁了神仙的盛名。我饶有意味地看向雨轩，她一下明白我眼中的话，回复道，“反正人间看不见，不由得这些神仙乱来，即便真的在祠堂在寺庙当着凡人的面出格，你能怎么办？还不是老老实实烧香拜佛，不然罚你一口饱饭都吃不上，活活饿死！”

　　泉公子见她轻薄，往后一退说，“这事容我从长计议，我需得去大人国看看，是否有端倪看出源头在哪？再筹谋如何解决。”

　　素衣女魃说，“那你可得快些，毕竟我们这耽误一天，人间就是一年，那是多少条人命呀，你仔细数数！”

　　“说得你好像在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