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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从后院探出一条杂乱的瓦砾路,向雨轩指引的方向指去,穿过杂草丛生,我问雨轩,“看来这邮箱已经长久未用了。”

      雨轩说,“如今什么话都比以前更迅速,刚说的话,还没几秒钟,就翻出千万种意思。还未见面的两个人,三言两语可能就会谈婚论嫁,再用那邮车一封封地传递丝丝情思,那人早熬成两具白骨咯!”

      原来如此。

      在一片倒下的墙壁下,挖出了一个绿油油的邮筒,我看着熟悉,好似童年时分喜欢蹲在邮筒旁,看着往来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朝气蓬勃的青年。

      弟弟弯起眉毛,回忆说,“姐姐你小时候就喜欢爬到邮筒上,用钓鱼线勾出里面的信件。”

      我不敢相信,“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弟弟说,“你说偷看别人的信最有趣,有人会写些奇怪的情话,还有人会在信里夹些奇怪的东西,比如一片树叶的脉络,或者一只蛐蛐,有时候还能掏出钱,好去买两个冰淇淋一起解暑。”

      我说,“估计太穷了,总变着法子弄些钱来。”

      弟弟说,“记得又一次,你正趴在邮筒上勾信,收信的邮递员刚好来了,冲着我们老远就开始骂,我吓得赶紧跑了,留你一个人没人托着,爬不下来,只能困在邮筒上。邮递员刚要斥责你,你先哭了得哇哇大叫,说自己寄出的信忘了贴邮票,所以想取出来。这邮递员居然相信你,不仅将你扶下来,看你饿了,还带你去小卖部吃关东煮。”

      雨轩说,“她这个机灵劲是天生的。”

      弟弟和泉公子将邮筒摆好,雨轩匆忙写了封假信塞进去。众人七零八落围着坐着,看着夕阳的光渐渐烧起云尾,终于有一辆银色小货车驶来,停在邮筒边。无人走下车,却听到尖锐的声音说,“这潇晚山好久都没动静了,难道有人投信了?”

      结果从车厢里跳出一只猫,一身翠绿的毛,眨巴着雪白的眼睛,像失去视力瞎了般,然后跳上邮筒,往里看了看,说,“还真有封信。”

      泉公子说,“你是邮差吗?”

      这只白眼翠猫现在才注意到我们,转头盯着泉公子问,“是你写的信?”

      泉公子说,“我们在这里等你。”

      “等我做什么?”白眼翠猫说,“我不过一个送信的,在这荒山之上都快被遗忘了。”

      泉公子说,“想要你帮忙送两封没有寄信人的信。”

      白眼翠猫听明白了,不屑地哼了声,“我才不做这些拨乱是非、扰乱缘分之事,我还后悔呢,不能再有闪失了。要是办砸了事,估计要被神仙踢下荒山,去地狱捡猫的尸体了。”

      泉公子好奇地问,“你曾经做错了事?”

      白眼翠猫说,“曾经有人弄乱了我的邮箱,弄丢了所有的信,将人白白给害了。”

      弟弟问,“哪里的信?”

      “潼许的信。”白眼翠猫站在邮筒上说,“一个爸爸给女儿的信。”

      这让我一惊,好似这一切糊里糊涂的事迹,都要追究到我的头上。

      我问,“收件人是谁?”

      “苏羽。”

      如愿以偿的答案,我再问,“那这些信所去何方?”

      白眼翠猫说,“信丢了,但我记得内容。第一封还是手写的信,讲的是爸爸思念女儿,想要将她接到身边,可是生活拮据,等好转些再接回。第二封是打印出的信,说经人介绍,着急要飞去新加坡,等他回来一定要父女重聚。后面几个是未接通的电话。最后一封信是手写的,问为何始终没有任何回音,是不是不认这个爸爸了。”

      听到此处,我彻底迷糊,和脑中那些片段、零散的记忆搅在一起,渐渐拼凑成悲凉而无奈的一生。我想流泪,再见一见爸爸,问一问,即便没有任何回音,为何不回潼许看一看,那位思念的女儿正遭受着人生如何折磨?

      我愣在原地,白眼翠猫看我蹊跷,问道,“她怎么听呆了?”

      雨轩答,“她就是那个可怜的女儿。”

      白眼翠猫跳到我面前,说,“如今来到荒山之上,也算是拜托这不安的人生。”

      我不甘心,怒斥它说,“这是你的过错!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它摇头说,“那一日我送信到清平岛,是一只红毛狐狸跳进我的邮车里,将信弄乱的,奇怪的是,我整理好所有信件的时候,并没有这位爸爸的,但是过了几日,这些信竟然被遗弃在角落里。连我也觉得奇怪。”

      我念叨,“清平岛?这又扯到了何处?”

      白眼翠猫摇头说,“我不记得了。但既然都追债到我门前,那我便答应你们,误送几份信,好促成不舍的缘分。你只需告诉我时间和地址,我好盖一道邮戳。”

      弟弟沉默不语,我推他一下说,“怎么不说话?连你也跟着我伤怀了?”

      弟弟摇头说,“算了,我想要不就不改了。这是他的人生,遇见什么人,如何结缘都是他的经历。就像我们治了他固执的病,却误了后来的姻缘。这次再改,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事故。”

      雨轩说,“话虽如此,可既然眼见能料到的弯路,为何不帮上一把?眼看着他对自己姻缘的无用干着急吗?”

      弟弟说,“我想到我成年后的生活,虽然艰辛,但并不后悔,等我现在回头看,悲伤不过是短暂的遗憾,痛苦也是心头一味,倒是这磨砺出的心境,难能可贵,也更知道珍惜。”

      白眼翠猫笑了笑说,“这才是人生嘛!”然后跳上邮车,潇洒地绕过云朵飞走了。

      雨轩遗憾地说,“那就白忙活一场咯。”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索关于爸爸的一生,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而他如今有过着怎样的一生?

      我问弟弟,“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

      “可我想去看看。”

      雨轩问,“你想看什么?也想接他来荒山吗?”

      “我不恨他,也不怀念他。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若是走到人生尽头,又有怎样的遗憾和不舍。”

      雨轩说,“既然这样,不如去找杨不玉,讨要一颗荔枝,变作青鸟去人间看看吧。”

      泉公子笑着说,“你们干脆去拔了清平岛的荔枝树,种在这潇晚山,省得跑老跑去,把贵妃娘娘都惹烦了。”

      雨轩说,“干脆这次就你去吧,也省得我们跑了。”

      泉公子冷笑声说,“可笑,我替你们奔波了多少事,这会儿还使唤起来了。”

      茴烟在旁边说,“你不是还有一事没和雨轩提么,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她先答应下来。”

      雨轩问,“什么事?”

      泉公子说,“对了,过几日我要办个水殿欢喜宴,要借这潇晚山的一片楼阁之地,还要有些姑娘的助兴帮忙。”

      雨轩说,“水殿欢喜宴?你这是要等一个大人物呀?”

      泉公子神秘地说,“你答应下来,这荔枝就好送来了。”

      雨轩爽快答应,我本对这水殿欢喜宴颇有好奇,可是却想着关于爸爸的相遇,并未多问,反正人间一个来回,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月亮挂上桂花树枝头的时候,泉公子送来了两颗荔枝,我和弟弟吃下后,如愿变成两只青鸟,向久违的陌生人间飞去。

      我们在潼许一条旧厂街的小院中找到了爸爸,他已然白发苍苍,瘦骨嶙峋地缩在一把藤椅中,双眼盯着屋檐下的鸟巢发呆,里面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冒出个头等着家人送来食物。

      我们落在他肩膀,他并未察觉,自言自语说,“这辈子终究是一事无成。忙忙碌碌,最后一儿半女都没留在身边,还落了一身治不好的病。”

      一个女护工从屋里端着一杯水过来说,“苏先生,昨儿我去你女儿的墓上打扫了,上面落满了树叶,还被尘土盖住了名字。”

      我爸爸好像没听见她说话,叨叨说,“小时候她挺闹腾的,在以前的家里,上房揭瓦,还喜欢欺负她弟弟。后来听说我走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在学校不和同学交谈,还被女生们欺负。我没尽到一个爸爸的责任,倒是她爷爷,一路呵护着她。为了她,甚至可以去杀人。”

      “杀人?”女护工被这两个字吓坏了,“苏先生这不好乱说的。”

      “现在人都死了,连我爸爸也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爸爸说,“多少年前了,欺负我女儿的女同学和老杨,都莫名其妙地被人陆续杀了,连警察也没查出来凶手是谁,后来时过境迁,也没人追究了。”

      女护工说,“那你怎么能说是你爸爸杀了的呢?”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条银色的蛇溜到我床头,对我说,儿子我要走了,但是我有些话要告诉你,苏羽这辈子过于委屈,我看着怜惜,却不敢再面对她。我不是个好人,没什么能帮她的,只能替她杀了那些可恶的人。她不忍心做的事,不忍心伸出的刀子,都由我来完成。”

      女护工听得笑出声,“这可真是个糊涂梦,如今潼许是个城市,哪里半夜爬出一条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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