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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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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我们,甚至连坐下的灵鹿,也浑身发抖,坐在上面也摇摇欲坠。
泉公子说,“这是刚毛猪。全身都是利刃。”
野猪发出震天的吼叫,眼看他要扑过来,两个勇士踱步直前,从两边飞去,举着大刀,使出蛮力砍去,刚毛猪并不坐以待毙,先是向左一跃,踩在一位勇士的刀刃上,双脚一蹬,那勇士握刀的肩膀一塌,往身后倒去。刚毛猪借力,向另一侧跳去,双脚蹦着力,顺势踢走了另一个勇士。
看似笨拙,实则灵巧。
此刻山谷中卷起烟栗色的邪风,像无数只手抓住两位勇士的四肢,拼命往下拽。吓得清浅尖叫出来,“不好!”
泉公子看此危情,立马指挥两只灵鹿接上失足受困的勇士,好歹不能跌入深渊被其他猛兽给吞了。
雨轩喘着大气,“这刚毛猪也太吓人了!”
泉公子说,“之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今儿倒是有幸一见。”
清浅问,“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泉公子对清浅说,“你带来的是勇士,眼前这刚毛猪可是唐朝征战沙场的大英雄,举手投足间都是开疆辟土的勇气和决心,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即便地狱使者,也不过是他刀下不计其数的亡魂。勇猛一辈子,如今在荒山上,却用猪身作为假面,躲在病灶山。”
似乎被说中,刚毛猪直接向泉公子扑来,他吓得往上一跃,躲开了齐刷刷的利牙,只是那座下的灵鹿,霎那被叼住,扑得喷出一盆血,溅到我们身上,吓得雨轩瑟瑟发抖。
一具可怜的尸体跌落山崖。
泉公子浮在空中,质问道,“你不问明来意,立马就下毒口!”
这刚毛猪口吐人言,训斥道,“你们刚闯病灶山,能怀什么好心!”
泉公子斥责道,“这里可不是人间,由得你滥杀无辜!”
他上下打量着泉公子说,“其他人都是俗人,你却有着看不透的深邃。”
说完跳回山巅之间,铿锵有力地说,“那我就来问你,你们来这里为了什么?”
泉公子说,“为了给人间执拗的善良送一味药。”
“像其他人一样。”刚毛猪说,“拿着正义的幌子来病灶山做贼咯?”
泉公子问,“听这语气,难道你痛恨正义?”
他气定悠闲地在山间踱步,“我厌烦正义,恶心民众为其赋予的全部想象,但其实没有完璧无瑕的正义,为了获取一个层次的正义,可能要牺牲掉下层所有的正义。这比邪恶更可怕,邪恶是完整且纯粹的。邪恶的根源是邪恶,但正义的源头不一定是正义。”
雨轩哼了声说,“竟有如此糊涂的道理!”
刚毛猪继续说,“我效忠过一个最软弱最昏庸的帝王,他对于江山的指点像是斗蛐蛐一样随意,而我对于先王的忠心和无往不利的能力纵容了他的武断和随意。在朝堂上我收到百官的朝贺,可是当我骑着高马漫步街头,看到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那些冻死在路边饥寒交迫的孩子们,还是让我犹豫,我的正义到底代表了什么?”
泉公子说,“你可以选择拒绝。”
他说,“我的能力和使命不允许我这么做。若我心软后退了,换其他将领上阵杀敌,那受苦受难的就是我守护的子民。”
泉公子说,“曾经你效忠于权利,不能选择善良,可是眼前却能施展你的怜悯之心。”
“什么怜悯?”
泉公子说,“我们想帮助一个孩子。”
刚毛猪发出鼾叫,“孩子?这么多人乌泱泱地过来,只为了一个孩子?”
泉公子说,“对,一个善良的孩子。”
我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刚毛猪笑了笑说,“多少人为了名利,前来铺成一道人间和荒山的交易。好比有人想要造就再世华佗的名望,非要在这里送去一场甘霖,好将功劳送给一味无用的药。你们倒不同些,召集这么多人,历经万险,守护一份纯真。”
泉公子说,“所以恳请你施舍一时的庇佑,让我们熬药送去。”
刚毛猪发出哈哈大笑,不知为何让我想起白马乐园那个搞笑的过山车。他跳上旁边一朵云彩,说道,“我暂且放过你们!给你们一个时辰。但若你们夹藏私货,做些欺骗我的事,那我就将你们啃食干净,荒山之上我还没怕过谁!”
他乘云飞走,留下泉公子对着它背影喊道,“我还死了一只鹿呢!”
众人落座山崖上,清浅朝着风口支起了一个药炉,拱起了一团火熬药。
我看着那中药的烟气像一条蜿蜒的小溪,渐渐向云朵间蔓延而去,药罐中探出一个带有触角的白色虫子,圆圆滚滚像个汤圆,一只跟着一只,列成一排顺着烟气走去,我问,“这是什么?”
清浅说,“这是荒山药丸子,最可爱的。”
所有人都围着药炉等着,看着药炉下闪烁的火光,怀揣着善良的期许。
从病灶山回来后,便让人再去清平岛查访那孩子的现状。果然那孩子像是开了窍,渐渐与其他的孩子们打成一片,融会贯通般茁壮成长,即便有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但也无忧无虑。
直到我们在清平岛,看到孩子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他妈妈指着另一个男人说,“这才是你的亲生爸爸,这些年都在澳门做生意,如今回来了。原来那个早死鬼,你忘了最好。”
弟弟脸色凝重,好似有点生气,嘟囔了句,“我就是对她太好。”那股子阴郁又马上烟消云散,半晌说了三个字,“挺好的。”
我们看着孩子给了他妈一个耳光,大骂几句脏话,就跑走了。
弟弟说,“成长也需要这些磨砺,不然怎么面对以后的苦难。”
雨轩问他,“你不生气吗?这个女人骗你养了别人的儿子。真该把这个女人送去钻石山,被毒蛇咬死!”
弟弟云淡风轻,“没事,我早就知道了。我虽然笨,但是不是自己的骨头,还有这点脑子。”
雨轩问他,“他都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要这么用心?”
“我的兄弟抛弃了她,看她可怜,就跟在后头追她,守在她和孩子身边。当我看到出生的婴儿在我怀中扑腾,像一只调皮的柴犬,我觉得生命还是美好的,至于是不是自己的,你悉心养大了自然就是你的。”
我问,“那这男人跑去哪里了?”
“年轻的时候,他有点钱,身边都是各种女人环绕,我妻子也是其中一个,后来他跟着一个二线演员去澳门赌博,这一赌就是一年,万丈高楼一刻塌,他穷苦潦倒,还好并不气馁,从小餐馆端盘子开始,做导游,当叠码仔,熬了十几年终于有钱了,才回来找孩子。”
我问弟弟,“如今这孩子已经健康成长,那你还有什么挂念嘛?”
他露出讨好的眼神,“再有个一生相守的人就好了。”
倒是全心全意。我不能理解的父母之情。
雨轩说,“让泉公子去打听打听,这孩子未来是否有个长久的姻缘。”
这事对泉公子而言轻松,半日就送回了消息,“本来是有的,只是治了他顽固不灵的病,动了他的命格,这人就错过了,像是拨动了琴谱,一切都乱了。他姻缘多纷扰,但都短暂,长则三五年,浑浑噩噩一辈子,老了也独自一人,守着一棵梨树,死了就倒在树下。”
弟弟皱起了眉头,“倒是我的多事,如今害了他。”
雨轩说,“孤独有什么不好,依我看那才自在。”
弟弟问,“那这错过的姻缘,到底在哪里?”
“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一场错过的电影。”泉公子说道,“本来他们会在电影院相遇,她的饮料打翻了湿了他的衣服,才有了初见的对话,她要还给他一件白色T恤,后来就相约吃饭,渐渐走出了一生之路。可是如今因为一场大雨,使他的行程受阻。从此都不再有见面,偶尔遇到,也是擦肩而过。”
雨轩琢磨着,“那要将这姻缘归位,岂不是要改变那一日的天气?但掌管天气的那个婆娘最不好说话,上次去白马乐园还被我们用跳楼机吓死,至今恩怨没化解,这可难办了。”
我问,“能有什么恩怨?样貌和天气,牛头不对马嘴的关系。”
雨轩说,“怎么没关系?我用样貌铺陈的花好月圆,她之后用一场暴风雪就能轻松毁了,况且我的技艺是一锤头买卖,她们能做的都在我后头,一两拨千斤顷刻推翻,总让人憋着一口闷气!”
原来这女人间的纠纷,从人间闹到荒山上。
我想了个办法,“若不用天气,错过了那一场电影,或许有个新办法,比如另一次偶然的相遇。”
泉公子摇头说,“这法子不行,这场电影之后,两人从此天涯海角,总不能同时在机场撞到吧?”
他毕竟活在古代,日新月异的科技没见识过。我说,“你想窄了,哪里还要这种老掉牙的办法,比如过去有信,现在有电子邮件甚至其他电讯软件,还怕遇见不到?一个人从早到晚要遇到多少误会,还能没办法?”
“你这话提醒我了。”雨轩说,“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专管这些往来的。”
我问,“这是在哪里?”
雨轩说,“荒山邮局。那里的邮递员掌管着人间的另一种风,传递信息的风。”
我再问,“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呢?”
泉公子解释,“这荒山邮局并未占据一个山头或是一朵云彩,而是一辆往来荒山之上的邮车,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我说,“又是个无头答案咯?”
雨轩说,“虽说如此,但也不是找不到,你若有信投递,就能见到这邮车。我记得潇晚山的后山头就有个邮箱,只是长久没用,早就荒废掉了。我们写封信投进去,这荒山邮局不就来了吗?”
我说,“真是个机灵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