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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囚禁枯木的春 ...

  •   三月到了,各树花开始绽放。
      三月八日是妇女节。
      没有了庄妈的日子慢慢折磨着这些人,时间好像也消融不了这些难过的事。别忘记,记住就是存在过的意义。
      樊竹羽每天雷打不动的学校和家两边跑,每次路过庄家都想去看看庄秋炀,但是她没有勇气开口。在庄秋炀的记忆里,她就是个罪人,罪人是不配得到原谅的。
      又是一个平常的星期四,等樊竹羽放学回家时,隔壁庄家门口停了一个搬家公司的车。樊竹羽震惊的站在原地不动了,心想:小炀他们要搬家了吗?
      维系两个月的和平被樊竹羽打破,他不要庄秋炀搬走,他不希望以后很难见到他。于是,她往庄家跑去,背上的书包都没来得及放。
      进门没看见庄秋炀,只有庄爸和一些搬家公司的人。
      樊竹羽焦急开口:“庄叔,你们要搬家吗?”声音是樊竹羽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庄爸似乎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对,我们要搬走了。”
      樊竹羽控制着眼泪问道:“为什么?”
      庄爸:“小炀说想换个地方了,这里有太多难过的事情。”
      樊竹羽:“我不同意!我不要你们走,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求你们…别走。”说完眼泪开始掉,樊竹羽不想掉眼泪的,可是眼睛好不争气,一点不听话。
      庄爸不忍心,他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说道:“你去河边找找小炀吧,他去那边散心了。”
      樊竹羽就那样泪眼婆娑的看着庄爸,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和情绪,说道:“谢谢庄叔。”
      庄爸看着樊竹羽离去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等樊竹羽寻到河边时,就看见庄秋炀一个人坐在阶梯上,背影映着快落山的太阳,说不上来的孤独感,跟这个世界脱轨了一样。好像还瘦了好多,是没好好吃饭吗?
      樊竹羽小心的在庄秋炀旁边坐下,盯着庄秋炀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是直接问为什么搬走吗?她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去问?又是什么身份去问?
      就在樊竹羽思考时,庄秋炀主动说话了,说道:“你来干什么?”说话淡淡的,让人猜不透心情到底怎么样。
      樊竹羽还是盯着庄秋炀看,回道:“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搬走?一定要搬走吗?可不可以不走?”
      樊竹羽真的很害怕庄秋炀搬走,抛出的三个问题让她希望事情还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可是很现实。
      庄秋炀:“我搬走和不搬走对你有意义吗?”
      樊竹羽坚定的看着庄秋炀说道:“有!我不希望你搬走,我…我是喜欢你的。”
      庄秋炀:“你的喜欢太沉重了,我妈妈的事情我过不去。”这次庄秋炀转头看樊竹羽了,眼里是决绝和坚定,还有几分落寞。
      “所以,樊竹羽…我们分手吧。”
      樊竹羽听见这话只感觉晴天霹雳,这两个月以来,两个人都没有提分不分手这个事情,樊竹羽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庄秋炀会慢慢恢复记忆,记起来不是她害的庄妈,一切还会回到以前,她以为庄秋炀还是喜欢她的,终究都只是她以为。
      樊竹羽哽咽道:“不分手可以吗?”态度卑微到了极致,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这样能让庄秋炀回心转意的话,又何妨呢。
      可是接下来的话,打破了樊竹羽最后的幻想。
      庄秋炀:“放过我吧樊竹羽,也放过你自己,我这辈子不可能喜欢上杀人凶手。”
      樊竹羽:“可是我没有,不是我害的,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庄秋炀:“谁知道呢?我记得当时就你和我妈在一起吧?妈妈再也不可能说话了,全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让我怎么相信?”
      樊竹羽被哽住,是呀,全都是她一个人的一面之词,谁会信呢?反正庄秋炀不可能再相信了,无论她怎么说,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庄秋炀没有管樊竹羽有没有理自己,自顾自的开始说很多话,好像要把这两个月来没说完的补回来,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庄秋炀:“你现在的出现给我带来很多困扰,我以前是喜欢过你,但是你害死了我妈妈,你让我还继续去喜欢杀害我妈妈的人吗?我做不到。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放手吧。这两个月我想了很多,问自己可不可以原谅你,因为我这里好像对你还有爱。”说着手放在心口。
      “可是每个夜晚梦醒的瞬间我觉得我不应该原谅,我也不能替妈妈原谅你。所以我选择了逃跑,我不要再纠结下去了,我要搬走,一分一秒都不能再停留,我怕我就那么轻易的去原谅了你,你知道的,这对不起妈妈。”
      庄秋炀说着说着就不再去看樊竹羽,仰着头,眼睛红红的,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最后说出关键的:“为了我们都好,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忘了我,就当是我负心不要你了吧。”
      樊竹羽已经麻木,没有哭声,眼泪不管不顾的掉。这样的哭法最疼,哭声释放不出来,卡在喉咙里,疼的像针扎一样。可是樊竹羽不要再当着庄秋炀哭出声来,她有她的自尊。
      樊竹羽和庄秋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这个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逛河边时,走累了停下来休息时的样子,可是回不去了,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樊竹羽多希望现在就是一个梦,梦醒来时,一起还是最初的美好。
      最后是庄秋炀先起身了,他说:“别来打扰我了,我要走了。”
      樊竹羽拉着庄秋炀的一片衣角,艰难开口说道:“忘记誓言的人该受到惩罚。”
      说出口的瞬间樊竹羽就后悔了,她不要庄秋炀受到什么惩罚。
      算了,我希望你平平安安。
      庄秋炀没有说话,抽出樊竹羽手中的衣角,离开了。这段以庄秋炀开头,又以樊竹羽结尾的对话结束了,这或许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后的对话了。
      樊竹羽望着庄秋炀离开的背影,那片衣角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直至看不见。
      她听樊妈跟她说过,庄秋炀两岁生日时,庄秋炀也是拉住她的衣角不让她走。那时小小的庄秋炀又在想什么呢?可是现在呢?现在倒成了她自己依依不舍的拉住人家衣角不让走,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樊竹羽在河边独自坐了好久,直到天渐渐开始变黑才起身准备回家。她本来就有贫血和低血糖,坐了这么久,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又眩晕,差点向前面的河里一头栽去。樊竹羽苦笑,现在还有谁来关心我呢?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的方向走,心情已经平复了。
      回到家,樊妈高兴的迎上来,兴高采烈的跟樊竹羽说话,可是看见樊竹羽有些红肿的眼睛时,选择了闭嘴。今天隔壁庄家搬家,樊竹羽不可能没有动作。看来又被伤透了心。
      樊竹羽努力的扯出一个微笑,很难看,生硬的说道:“妈妈,你要说什么?”现在的樊竹羽尽力的扮演着一个不扫兴的女儿。
      樊妈心疼的看着女儿,对于庄秋炀失忆来说,也不能全怪罪在一个人身上,说道:“妈妈就是想跟你说,一轩回来了。”
      樊竹羽:“哥哥不是在读书吗?怎么回来了?”
      樊妈换上一副开心的脸,说道:“一轩说想家了,回来看看。”
      樊竹羽嘴上应着,心里却没听进去。林一轩多半是为了自己回来的。这个哥哥一向都是尽职尽责的照顾着自己,为了回来看看这个妹妹的心理健康,翘掉一天的课又不是没有可能。
      果然,进门以后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林一轩,林一轩抬头也看见了樊竹羽。刚想说话,看见樊竹羽眼睛时,选择了和樊妈一样闭嘴。倒是樊竹羽不介意什么,跟林一轩说:“哥哥,有什么事我们上楼说吧。”
      林一轩:“好。”
      两人上楼,去的樊竹羽的房间。这是樊妈和林季州结婚以来,林一轩第一次踏入樊竹羽的房间。他保持着绅士风度,眼睛没有乱看。
      樊竹羽招呼林一轩坐自己的小沙发上,自己从书桌那里拉了根板凳坐在林一轩面前。
      樊竹羽:“哥,小炀刚和我提分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龄的原因,樊竹羽对于这个哥哥,倒是希望心事一吐为快,所以直接单刀直入坦白心事。
      林一轩没有回答樊竹羽这句话,认真的盯着樊竹羽,说道:“小羽,想哭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一句话,让樊竹羽再次绷不住了。林一轩第一时间没有关心庄秋炀是否和她分手,而是问她想哭为什么不告诉他。原来有人还在乎她,被关心会疯狂的滋生依赖来,所以樊竹羽选择跟林一轩谈心。
      樊竹羽:“哥,我不哭了,我不要为了他再难过了。”
      林一轩:“这里就只有哥哥,不丢脸,想哭我们就尽情的哭吧,把那些难过事都哭出来,哥哥也不会嘲笑你。”
      樊竹羽摇摇头,她不想再哭了,林一轩想她把坏情绪哭出来,可是这对于她来说,好坏她都接受了,她不要再哭了。
      樊竹羽:“我不想哭了。”
      林一轩:“那跟哥哥谈谈吧。”
      樊竹羽深呼一口气,顿了顿才说道:“其实当初我只是把小炀当哥哥,那时候看不见他眼睛里对我满满的爱。后来他表白了,我很犹豫,但是他眼睛里全是真诚,多耀眼的少年啊,于是我答应了,喜欢了好久好久。可是他不信我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在一瞬间崩塌,原来爱与不能爱就在一瞬间。我们也幻想过以后的生活,预订了白头偕老。说好了还要带我去一次江南,还要养一只叫布丁的小猫,他还说等春天就来娶我。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他的承诺,我不确定他是否心里还爱着我,他说他心里还有我,那就还有我吧。我确实不应该再让他为难了,就像他说的,我放手了,于我于他都是最好的结局。”
      樊竹羽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所以我放手了,我放走了我喜欢好久的人。是不是好傻?连追上他背影,告诉他我会等他的勇气都没有。”
      林一轩:“小羽,变成这样并不都是你的错,医院也说过小炀记忆有恢复的可能,等他好了,哥哥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樊竹羽:“不用了哥哥,我很胆小的,勇敢那么一次就够了。”
      窗外又漂进来一些花香,仔细分辨好像是槐花的,三月槐花就开了吗?槐花不是四月开吗?樊竹羽顿住,惊恐的想起来七月时,庄秋炀表白那天,那个公园里面也有槐树,那个时候槐花开的正好,和楼下庭院里的那棵槐树很像。
      樊竹羽已经顾不上林一轩了,急匆匆的跑下楼去看那棵槐树。槐树仍然屹立在那里,没有花开,只有刚冒尖的花骨朵。那槐花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隔壁庄家还在搬东西,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望了过来,好像不像是搬家公司的人,也不是这一片区的人,正当樊竹羽疑惑时,老人看着樊竹羽家的这棵大槐树,直说不妙不妙。
      樊竹羽问道:“有什么不妙?”
      老人:“槐树属阴,家门口种槐树,运气会很背呀,还容易招惹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樊竹羽更加不解,槐树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这一切让樊竹羽觉得不真实起来。背后的林一轩一直在叫她,她一句都没有听见。世界高速旋转,一切都开始模糊,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不停的说:“小羽,该醒醒了。”
      “醒来吧,我的孩子。”
      “小羽!”一声类似于吼的呼唤叫醒了不太清醒的樊竹羽,抬头茫然的看着林一轩,刚才的不适感荡然无存。
      林一轩焦急的问道:“你刚和谁说话呀?怎么叫都不理我。”
      樊竹羽转头看去,刚刚那个老人站过的地方哪里还有人。樊竹羽顿时觉得细思极恐起来。面上还是平静的说道:“没有哥,我们回家吧。”
      林一轩不太信,一脸担忧的看着樊竹羽,樊竹羽察觉到视线,冲林一轩回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也不管林一轩,自顾自的往樊家走。
      回到房间,她翻出以前和庄秋炀在一起时,庄秋炀送的东西,都在。上次去江南时拍的艺术照,上面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儿也清晰可见。她又往隔壁庄秋炀住过的房间走去,里面再没了庄秋炀身上淡淡的茉莉花味,全是林一轩生活过的气息。但是墙上挂着的篮球奖牌那些做不得假,上面清楚的印着名字和日期。但是刚才老人说的话,让樊竹羽顿觉这一切不真实起来。林一轩在门口看着樊竹羽的动作,没有出声。
      世界真真假假,爱人假假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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