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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P.心诚则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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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前夕,西伯利亚寒流趁夜越过了秦岭山脉,席卷整个南方。璋宁的气温直逼零下,天空罕见地飘起了雨夹雪,冷得人骨节生疼。
而某人的爱意却依旧滚烫。
这样恶劣的天气,是个正常人都不乐意出门,时路前几天被寒流干倒了,人本来就瘦小,一病更是要脱相,沈翊白心疼坏了,一日三餐都帮他从校外的餐馆打包回来,风雨无阻。
“亲爱哒,你最爱的烧麦和小白来啦~”
时路扯出一张纸巾,拍在沈翊白落满风雪的脸上,一颗心被那袋承满爱意的烧麦堵得严严实实,感觉几个月积累下来的那些情绪,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自从父亲去世,他就开始了被冷眼对待的生活,叔叔常年在外打工爷爷又做不了主,林秋霞掌管大权,只把他当成一个麻烦的寄生虫,吃穿用度实行最低标准,不死就行。
在学校,同学们也把他当异类,嘲笑他细皮嫩肉的长相和弱不禁风的体质。
班级活动时路从来不参加,是因为林秋霞从来不给他零花钱,刻苦用功也并非真的喜欢学习,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每当集体活动的那一天,时路会在图书馆或是宿舍刷一天的试卷,刷到握笔的手指麻木疼痛,才放下笔望向窗外,遐想的同时也在羡慕,不用学习疯玩一天是什么感觉?
和同学一起有说有笑吃香喝辣,又是什么感觉?
时路一度以为,那些肆无忌惮的快乐离他很远,直到沈翊白的出现。
这人毫不讲理地闯进他的生活,把原本黑白的世界染成了彩色,每天给他买好吃的,带他去游乐园,看海市蜃楼般的烟火……
说不喜欢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但他不像沈翊白那样自信无忧,喜欢什么就大胆去争取,对待人际关系,时路本就胆怯,而且需要顾虑的因素太多,谈恋爱会不会占用学习的时间和精力,会不会对成绩造成影响?
最重要的是,如果因为恋爱玩物丧志,考不上大学的话,未来怎么办?
如果心里有个排行表,沈翊白可能连前十都进不去。
时路凡事喜欢往最坏的方向想,在沈翊白和未来之间,他找不到平衡点,又别扭的两边都不想舍弃,只能自欺欺人地放任这份感情不管,拖得一天是一天。
沈翊白被他这么拖着耗着,也不生气。
刘皓和王梓谦隔山差五就在群里问他战况。
刘皓:“追着没?”
沈翊白:“还没。”
王梓谦:“都几个月了兄弟,实在追不着咱换一个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刘皓:“就是,何必当舔狗。”
什么舔狗。
沈翊白被这个称呼气死了,噼里啪啦打字:“耗子,你这么说话就很难听了,我明明是忠犬。”
刘皓阴阳怪气:“那你主人爱你么?”
沈翊白不知哪来的自信:“会爱上的。”
刘皓又要艾特王梓谦:“你学学人家。”
王梓谦退出群聊:“靠,不他妈聊了。”
对沈翊白而言,时路就像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只不过画纸大了点,但只要他坚持,每天往纸上添几笔,总有画完的一天。
他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也很享受慢慢俘虏时路的这个过程。
时间在这场你追我逃的拉扯战中流逝,转眼,寒假来了。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并没有人感到解脱,因为周五不仅要开散学典礼,还要开家长会,学校这样安排是铁了心不想让人过个好年。
考班级倒数也不影响某二百五嘚瑟,沈翊白把试卷折成纸飞机,咻地一声飞进垃圾桶,也属于正确分类了。
“完美三分!”
沈翊白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扭过头问身边的人,“谁来给你开家长会?”
时路正在整理错题本,他这次考得不怎么理想,尤其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都没写完,估计要掉出班级前十。
自信心严重受到打击,时路连错题都不想抄了,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答:“没人来。”
沈翊白作为学渣,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他妈不来开家长会他能乐上天。
他安慰时路:“别一脸不高兴嘛,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想想即将来临的寒假,再想想我。”
时路拂开他的手,心说我想你干嘛,抬头看见沈翊白背着书包,一副要走的样子。
时路想当然地以为他又要去校外给自己买吃的,便说:“今晚我们吃食堂吧。”
沈翊白很轻地叹了口气,不舍道:“今晚没法陪你一起吃饭了。”
时路样子呆呆的:“为什么?”
沈翊白食指戳他的脸,有点想笑,“因为放假了啊。”
内宿生周五开完家长会才算正式放假,但沈翊白家里有事,所以得提前走,沈清越在校门口等得不耐烦了,打第四通电话过来催。
“放学铃都踏马响半小时了,你到底出不出来?不出来我走了,你自己打车回家。”
挂掉电话,沈翊白这才磨磨蹭蹭的拖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时路跟在他身后,再见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送你出校门吧。”
沈翊白张嘴哈出一口白气,说:“送啥啊外面天寒又地冻的,我走啦,记得按时吃饭,假期想我就给我发信息,我绝对秒回。”
沈翊白走了,留下了让人难以忽略的巨大空缺。
吃饭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在旁边碎碎念了,晚上睡觉,被窝里也没有提前暖好的热水袋了,第二天早晨,时路迷迷糊糊地醒来,站在洗漱池旁等了足足两分钟,直到有人过来拍他肩膀问他梦游呢,时路这才回过神。
那个会提前给他准备热水的人,不在了。
冰凉的自来水从皮肤渗进骨骼,时路的鼻尖突然发酸,他一直以为自己把控得很好,只要不陷进去,不产生依赖,那他就可以游刃有余地掌控一切。
可如今,沈翊白不过离开一天,他就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沈翊白说想他就给他发信息,时路握着手机,觉得他能发几十条。
几百公里之外的荒郊野岭。
沈翊白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草,这什么破地方,连个网页都他妈打不开!”
旁边一位穿着红色登山服,头戴花色鸭舌帽的女人踹他小腿肚,骂道:“这是你太奶的风水宝地!”
沈翊白疼得龇牙咧嘴:“姨婆,你这腿劲儿也忒大了!”
姨婆塞给他一把镰刀,说:“快给你太奶除草去。”
每年的腊月十五,是沈家登山祭祖的日子,自打沈翊白会走不需要抱之后,他就特讨厌这一天,因为太奶的风水宝地在一座湖心小岛上,每次都要跋山涉水折腾一整天。
太奶周围的杂草都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高得都快到沈翊白的腰了,杆还粗,割得他腰酸背痛。
割完草,姨婆又指挥他去松土,没办法,谁让现场就他一个壮丁:“挖深点,最好把杂草的根全挖出来。”
沈翊白边松边抱怨:“年年铲年年长,明年我买瓶百草枯来……”
话音刚落,姨婆又给他肩膀来了一巴掌:“说什么呢,你是要毒死你太奶么?”
沈翊白被她打得嗷嗷叫,对比起来,时路那微不足道的手劲儿简直可以用“打情骂俏”来形容。
当完苦力,沈翊白找了块石头休息,手机依旧搜不到信号,而且还踏马快没电了。
“姐,你有充电宝么?”
沈清越反手递给他一把香,说:“没有,去跟太奶求一个吧。”
沈翊白接住,说:“这也能求?”
“什么不能求?”沈清越下巴一抬,“我准备跟太奶求个男朋友。”
“你不是有一个了么?”
“分了。”
沈翊白有些心动:“灵吗?”
“不好说,心诚则灵吧。”沈清越耸耸肩膀,装高深莫测,“不过咱家就你学习不好,很可能跟你从来不给太奶上香有关。”
沈翊白其实不是一个封建迷信的人,他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每年祭祖都要沈慧严逼利诱,他才不情不愿地往土里插三根香,然后对着从没见过面的太奶拜上三拜,还拜得极其敷衍。
太奶要是活着,估计能从坟里跳出来骂他不孝子孙。
今年沈慧在国外回不来,没人逼他,他本来连香都不打算上的,但沈清越说的话莫名有道理。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万一太奶真的能显灵呢?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沈翊白转身去拿了一把香。
一分钟后,一道浓烈的青烟从土包旁边升起,所有人循着烟雾的来源望过去,只见沈家最年轻的那位小伙子,手上抓着厚厚一捆,燃着火苗的香。
知道的他在祭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纵火烧山。
姨婆又要骂了:“你点那么多干嘛?太奶都要被你熏起来了!”
太奶有没有被熏起来不清楚,反正沈翊白快要被烟熏瞎了,他把香拿远,咳着嗽说:“我,我就是想把过去十几年的香一次性补上。”
别人是临时抱佛脚,他是临时抱祖宗的脚。
从风水宝地回到市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沈翊白累得睁不开眼,洗完澡躺进被窝,给手机充上电,还没等开机,便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醒来,手机一堆信息和未接。
还没来得及看,刘皓的电话挤进来:“今年寒假去哪儿玩?”
沈翊白还迷糊着,他半阖着眼睛点开微信,说:“随便吧,去北海道滑雪挺不错。”
刘皓:“那我定机票,几号?”
沈翊白目光停在一条,不,准确地说是好几条信息上,脑袋突然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