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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没认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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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老艮我脑壳疼,给我,快还给我,我谁也不送了……”老艮急的双手上去抢,顾不也松开了手,摇头偷笑。
顾不也略感同情道:“老艮,这个东西只有在幼安手里才不会枉造杀孽,只不过你这样直接,免不了被她怀疑你的用心。没准……”想了想,顾不也没说下去。
“怀疑什么,我又不求她办事!她虽然是二当家,但在我眼里还是个奶娃子,你没认出它来吗?这可是人人寻而不得的暗器。”老艮头吹胡子瞪眼的指着手里的狐戒。
顾不也很少见老艮如此郑重其事,思虑再三,未能与所知暗器对上号。俗气的外表,半长不短的一截银丝,能有什么了不得。
“缠枝霜叶晚,静听秋声寒。”老艮又念出一句诗再次提醒。
顾不也猝不及防,此诗犹如贯心而过的惊雷,“幽冥缠霜?此物竟是缠霜?真的假的?我看看。”
老艮献宝似的,得意的将戒指放在顾不也手心里,转身开口道:“没错,相传此戒为妖妃妲己的心爱之物,纣王令百位能工巧匠精心锻造,柔如发丝,折而不弯,因为材料尤为稀少,所以可惜的是,只炼出这一小段。”
顾不也捏住狐尾抽出里面的细丝,丝成三种颜色,淡蓝、淡粉、灰银,似是三种材料融合而成。
松开手,细丝将自动收回,狐狸鼻孔处有一孔洞,转动狐狸脖颈处的项圈,鼻孔处弹出一根笔直的细丝,通过转动项圈,控制细丝长短。
软丝如何变成硬丝,是通过什么控制,狐狸头拆不开,顾不也无法窥探其中奥秘,越发好奇这戒指的内部构造。
掰来掰去,除了狐尾和项圈,其余部位呈一个整体,要看里面,只能毁了此物。
可惜……
老艮看顾不也跟戒指较劲了一个时辰,最后举着刀,举棋不定的模样有趣极了。
“哎哎……哎……我穷尽一生之力,未能解其玄妙,毁之可惜!”老艮头眉头一皱,就怕顾不也一刀下去,连忙制止他。
顾不也先是一愣,而后将戒指举到老艮头面前:“穷尽一生?”
老艮头没明白,跟着点头:“一生!”
顾不也脸色有些难看,咬牙切齿的又问:“祖传的?”
老艮头意识到不对,尬笑两声,嗯啊的结巴起来,“小时候村里有一年发洪水,冲垮了后山的一处悬崖,听老人们说,有几个棺材漏出来,叫人去埋,我偷偷跟着阿爷去看,从棺材里掉出来一块泥巴,阿爷他们走了之后,我踩着玩硌了脚,发现泥里一块红布包着这个戒指。”
“你这是打算带到棺材里,现在怎么舍得拿出来了?”顾不也叹了口气,将戒指扔给老艮头。
老艮头自知有意隐瞒,多少有些理亏,但胜在理由充分,“见了天,岂不是纵人滥杀无辜,更加得心应手吗?”
顾不也淡淡一笑,眼中透出隐隐的哀伤:“在你眼里,我可是滥杀无辜之人?”
他从不认为自己所杀皆为无辜,滇国从被踢出百越,推举冯焕为王,经历长达十三年的暗无天日,就像一伙流氓,侵扰四邻,苟且偷生。
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骨子里便刻着冷漠,他十岁被抓去清扫战场,一天最多捡过一千只箭,曾因发现敌军的秘密驻地,而被将军器重,十四岁跟着上阵杀敌,百越近半数大将死于他手,快准狠全是一颗颗人头磨练出来的。
随着他长大后容貌太过秀丽,不怀好意的黑手便向他伸来,或许是看不惯带色的交易,或许是无法接受被欺辱,他杀了很多人,带着手底下的人马化为一团黑影,从此游荡诸国,最后在岐国建立袖阁,算是给众人一个栖身之所。
原本袖阁并不是世人所知道的那样,五十个兄弟,五十处庭院,而第五十号院子住着荷殷,年龄最大,是一名军医,几乎救过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所以他们都叫他阿哥,这名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荷处藏幽径,殷期故人情。翠盖承珠露,红衣舞晨风。
荷殷火烧庭院,被火舌舔舐全身时,声泪俱下念起这首诗,他阿娘是铃医,一辈子不知其父,这诗是他心上人所著,他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终究抵不过一句门楣低落,门第悬殊。
所以四十九个兄弟,开门接男客,故意勾引那女子一家,就为报复那女子,给荷殷出这口恶气。
直到后来,兄弟们离开院子,这里的生意很好,顾不也便一直打理着,没想到让老艮头误会他是个偏执的疯子。
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也解释不清他的内心,所以他只盼明白的人明白,糊涂人继续糊涂便罢。
老艮将戒指举过头顶,从戒圈中望向天空,“你不是一直认为,于世人眼中,你滥杀与否本无所谓,但守本心,自知其所为。如今你怎会如此问我?”
顾不也沉默了,他确实这样觉得,可遇见湘舲后,他渐生介意之心,想知道他所看重的人,到底会如何看待他。
顾不也像被人揭了伤疤一般,有点恼羞成怒的架势,站起身来追着老艮头动粗。
“孙子……孙子……别扯胡子行不行,没剩几根了,你看我对孙媳多好,见面礼诚意十足。哎……别划我衣裳啊,为了见孙媳妇新置办的行头。你这稚奴说翻脸就翻脸,把你那破剑离我远点,小心我踢断了它……哎哟,有话好好说,别往下面比划。”
顾不也追着老艮头,一路跑到湘舲的山头,路边装死的树桩子,也一个个探出头来,草丛里啃着甘蔗正来劲的晏慵,直接披着草皮站起身来。
晏慵吐掉嘴里的残渣,刚要啃上一口,一股刀风极快的将他手中的甘蔗砍断,还不等白湘舲发火,承旗扔出一块石头,打在晏慵膝弯处,承旗直接跪在一脸无奈的湘舲眼前。
湘舲没说话,瞪着眼珠子,用匕首指着晏慵手里的甘蔗,晏慵直接露出八颗大板牙将甘蔗向后一掷,下落的甘蔗正好戳在承旗腰眼上,承旗捡起那半截甘蔗恼悻悻的咬上一口。
湘舲身后,处于戒备状态的队伍,听见惨烈的动静,全都转身亮出家伙,老艮头要是不停下来,能给戳成马蜂窝。
他一抬头,眼前五花八门的刀尖,随着他向左而左,向后而后。
湘舲听见动静,收起匕首和一脸凶神恶煞,她整个上午滴水未饮,正口干舌燥的时候,这晏慵居然惬意的趴草窝里啃甘蔗,想想就嗓子犯紧,口水都剌嗓子。
随着一声咳嗽,队伍立刻让出一条路来,她换上一派英姿卓然,慢悠悠的向老艮头走去。
老艮头眯着眼,眼见一小白脸挪上来,这雌雄莫辨的摸样,差点把他胡子气歪了,枉他还真以为顾不也学好了,铜铃那么大的眼珠子,直接闭上一般。
湘舲见老头表情五味杂陈,站定后,顾不也刚好走到众人面前,湘舲和众人随之行礼问安,“大当家。”
顾不也摆摆手将剑放下,转眸微笑,指着老艮头,“幼安,这是老艮。”
湘舲行礼揶揄道:“阿翁,幼安素有耳闻,怪不得惊动大当家举剑追讨,平日请他出来走走都不肯,就怕鞋袜脏乱,有损仪容。您老来得正好,帮着劝劝,这位双眼无神,唇色苍白的人好像要下葬。”
老艮头未能绷住,抑扬顿挫的笑出了声,七十年的老褶,一起见了天。
湘舲乐呵呵的抬眼,冷不丁的看见顾不也握剑的手,抖了一下,大有我想坎你,可我忍了的意思。
对上视线后,顾不也一记死亡凝视甩过来,湘舲在众兄弟面前挺直了腰板,将手举过头顶,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
只听哗啦一声树动草摇,最近的水沟,最远的山头,无数隐藏的人,不到一瞬间全部向湘舲汇聚而来,里三层外三层得将众人围住。
“大当家要不要加入我们……”湘舲笑的一脸谄媚,“采天地灵气,收日月精华,即行无顾,雁慕山一日游。”
顾不也周围就算围了人,也都是会离他一米之外,湘舲说完,周围的人立马心领神会,让出一条通往后山的路来。
顾不也归剑入鞘,如果说刚刚脸上写的是生人勿进,那现在眼波已化进无奈,死气沉沉也跟着化开,微风掀开他白色袍服一角,像是紧闭的大门偶尔开条细缝,渴望人来欣赏。
湘舲越接近顾不也,越是感觉他的阴郁并非他自己所愿,只不过是心门上重重枷锁,不敢轻易打开。
里面的苟且或许连他自己的都不能承受。
老艮头招呼湘舲:“幼安,让人都散了吧。”
湘舲闻言立马将拳头伸过头顶,然后五指张开。只见人乌央一下散开,各找各的朋友,一同离开。
老艮头觉得湘舲这丫头很不简单,没说一句话,两个手势便将人呼来喝去,众人对于她的命令不打折扣的执行,其领导之才众人甚以为然。
湘舲缄默凝望众人散去的方向,走向顾不也和老艮头,心头明朗,这时忍不住开口:“大当家又两手空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