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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少年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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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李岚就是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郎,可是他连救命恩人也能记错吗?湘舲真想踹李岚两脚。就算她不知道他是谁,按理来说,他应该记得很清楚才是,他又不是个瞎子。
可是这玉扇?湘舲只记得钱袋子里有一锭黄金,四锭白银,还有两吊钱,不记得有什么玉扇啊。她都听糊涂了,难道救的不是一个人?可是除了玉扇,其他都如出一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湘舲正抓心挠肝的时候,叶惊秋的声音,苍白的卷起,让人不免动容。
“我,我只不过是……”叶惊秋潸然哽咽起来,“为了救你把你推进药铺,没有亲眼见你脱困这件事,一直折磨着我,这些年将你放在心上,自己都模糊了,到底是惦念,还是思念。我这次来,就是为给自己的心找一个答案,初见你时的保护欲,现在见你亦是,可是你却不再是我手中,牢牢握住的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
哭声戛然而止,叶惊秋突然诧异的问道:“我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她略显激动,仔仔细细上下打量李岚,“我着急救人,没有太仔细看人的长相,我说了这许多,你一直在质问我,没听你承认,难道不是你吗?那这扇子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李岚终于确认,叶惊秋就是当年救下自己那个人,怨不得他拿着扇子四处逍遥,也不见人来相认,原来远在异国,若无机缘,怕是一辈子也见不了面。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能是他太希望这个人是湘舲吧,如今换一个陌生人,让他一时有惊无喜。
“这扇子……”李岚刚要回答,叶惊秋逼近一步,拉住他的手,直视他的双眼,喃喃道:“他是伤重不治走了吗?走的时候可……可还安详。留下什么话吗?”
李岚不动声色的挣脱叶惊秋的手,略显尴尬,“你救的那人就是我,而我无非是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我又找不到人,所以这些年我才一直拿着这把扇子,显露人前,只盼有人前来相认,如今你主动现身,我也算了了一桩心愿,玉扇物归原主,你想要什么我一定尽力满足。岐燕两国虽不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不管有什么误会,希望我们两个人尽力而为,能化干戈为玉帛。”
“好吧,扇子我收下,北燕这次派我来,也是希望两国可以缓和误会,建立长久的合作,毕竟两国联手,周围虎视眈眈的国家不敢轻易来犯。”叶惊秋满脸真诚,并未有其他进一步的举动,她想要的需慢慢谋划,来日方长,不能急于一时。
这第一步于她而言,算是成功的。
湘舲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她不知该往前走,还是向后退,她挪不动的不是腿,是那颗心。
难道冲出去说救人的是她吗?那玉扇该怎么解释?
如果哟一天这女人要李岚以身相许怎么办?难道她也无动于衷吗?
湘舲终究拾级而下,一步步从角门的台阶上退下去,每退一步都好像是在凌迟自己。
她如今该用什么身份,站在叶惊秋面前,戳穿这件事,小不忍则乱大谋,难道要她亲手毁了李岚谋划的一切吗?
这件事光前期布置,就已经花了巨费大的人力物力,现在只等鱼上钩,她不想做一颗砸进水中的石头。
风不知何时而起,一瞬间便将心□□凉,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李岚正好出门,两人四目相对,好像一瞬间打翻了五味瓶,湘舲揖礼,弯腰,转身一气呵成。
李岚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好像对湘舲的无限忍让,除了他爱她之外,还有因为她曾舍命相救,这层执念如今揭下来,血淋淋的疼,他内心的痛苦如果她都不能理解和体谅,那他们两个谈何以后。
驰衍见湘舲从他眼前飘过,大惊失色,抬起握剑的右手连砸了三下左手掌心,一时间竟然进退无措。
湘舲走了许久,许久,久到不知该去往何处,他知道李岚不会追来,因为直觉,那个玉面阎罗心底仅有的温情全都给了那个曾经过拯救他的人。
李岚他确认过她的手,她却没认出那把李岚认为重要,而她却觉得荒唐的玉扇,一柄无法开口玉扇,成了左右事实的证物。
可笑,她能说什么,说什么也许李岚都不会相信,因为李岚将希望都寄托在那上面。
明明可以开口问,却要一次次的试探,他心里滋生的不安和多疑,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不知不觉走到相府,湘舲跳上院墙,当初来不及,只能将阿爷的棺椁暂时埋在相府后院,只等寻回全尸,一同葬进祖坟。
湘舲跪在白简鸿的坟前,一时间天旋地转,汗水打湿了青袍,冰冷的贴在身上,好像让湘舲又清醒过来。
“娘子。”承旗和晏慵同时喊湘舲,湘舲装作若无其事,急忙站起身来回头,却感觉像有一只巨大的铁锤,直击天灵盖。
湘舲笑容僵在脸上,想说的话卡在喉咙,眼前被一团黑雾吞没,直到那光亮化作一个圆点,彻底消失后,湘舲感觉自己好像悬于空中,六感皆无。
但她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哭不出,抓不住,醒不来。
麟昌九年,五月二十日,接待北燕六公主的鸿胪行馆,在李岚的授意下焕然一新,重视程度堪比一国之君亲临,衣食住行无一不是尽善尽美。
而湘舲,躺在曾经的的闺房中昏迷不醒。
晏慵捂着鼻子端来一碗黑药汤,递给镜谭,“这什么东西,又腥又臭又酸又辣,你可别把娘子吃吐了。”
镜谭递上一个不懂别瞎说的眼神,无奈地说:“这不是给娘子吃的,是用来闻的。”
晏慵从没在镜谭脸上见过现在这般消沉的神情,她眼底已经熬出红痧,两天不眠不休的守着,期间银针扎了一遍又一遍,哪痛扎哪,是个好人也扎废了,可湘舲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东西闻时间长了,没薰清醒再熏傻了。”承旗端着碗镜谭要求的肉菜粥进来,“镜谭,你先吃饭,实在不行找九王爷,让他找几个太医来看看。”
“那些庸医懂什么?”镜谭来到桌前,端起粥碗,“娘子心累,通过彻底放任来逃避现实。”
“镜谭,如今我们还能做什么?”承旗的声音微小,几乎不可闻,卑微的近乎祈求。
镜谭看向两个铁骨“怔怔”的壮汉,组织半天也没形成一句合适的劝慰之语。
“她想透口气……”镜谭握着白湘舲的手,“只要大娘能醒,我不在乎用什么办法?我宁愿她醒来骂我,也不想她躺在这老老实实让我扎。”
说着镜谭用一块布,沾满药汁,搭在白湘舲鼻子上,用布将鼻子围住,不留一丝缝隙,湘舲立马有了反应,呼吸急促,脸色涨红,指尖颤抖。
随着一阵胸腔剧烈的起伏,湘舲不负众望的吐了,幸好镜谭及时将她的身子侧过来,要不然她可能会被自己的胆汁活活呛死。
湘舲因剧烈的呕吐转醒,像一条死狗耷拉在床边上,失魂落魄的干呕,她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
湘舲觉得自己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耻和辱不能道尽万一,堪称此生之最。
她自从清醒以来,似乎将关于爱情的一切都留在了那片黑暗无边里,她找回了自己的心。
她的手如何伤的,连阿爷和阿娘都不知道,在这场较量中,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李岚的沦陷需要他自己挣脱,而她差一点把自己给困死在矫情里。
而这把玉扇,既然是她身上的东西,必有出处。
她现在只能说,时机未到。
第二天一大早,镜谭端着几根薯药过来,湘舲懒洋洋的起身,“不喝药,改吃药啦!”
“本来你也没什么毛病。”镜谭将东西放下,“这可是好东西,健脾益胃,可是朝廷贡品,今年所有的薯药朝廷全都拨给了军队。市集根本见不到,这还是尚药局的房医令让人送来的。”
湘舲笑了笑,“我孝敬他老人家两根人参,他还我两根薯药,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吃过早饭,湘舲穿好青色袍服,又去到尚药局做起了捣药的玉兔。
刚到尚药局,一叠药单子摆在案上,湘舲问道:“九王府就没有其他药童吗?”
见案上的东西都还是她走时的模样,无人整理,也无人乱动。
无奈她抓起药单子,从这些药中,她发现补血的药,美容养颜的药量非常大,就光珍珠粉就要一斤。
陈主药瞥见湘舲盯着药方发呆,开始跟周围的太医嚼舌根:“你们见过六公主了没有,我可是亲眼所见,六公主如出水芙蓉,九王爷颇为照顾,所求之事无一不应,衣食住行无一不精。两人站在一块,俨然一对金童玉女,听说六公主专为九王爷而来,好事将近,只等赐婚。”
长安城今年倒春寒特别厉害,湘舲知道是李岚一直陪伴在叶惊秋身侧,但还是一大早被陈主药的风凉话,寒了一下子,顿时觉得手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