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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言外之意 ...

  •   失踪者的家属连夜赶到殡仪馆,何剪烛与协助民警一起接待,告知他们情况后,两人的情绪濒临失控。

      死者名叫韩天,21岁,师范大学体育学院的大三在读生,来认尸的是他的父亲韩建国和母亲李梅。

      李梅哭喊着要见韩天最后一面。考虑到尸体的状态与她的情绪,何剪烛委婉劝导,提议韩建国单独进去,毕竟韩天的DNA信息与他们报案时留下的血样经DNA鉴定属亲子关系,年龄和随身物品也相符,不可能再认错。

      被拒绝后,何剪烛只得带着夫妻二人一同认尸,果不其然,尸袋拉开的刹那,李梅腿一软瘫在了地上,众人赶紧抬她出去。

      李宁玉和和顾晓梦等人到达殡仪馆的接待室时,还未进入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摔打声。

      文件夹档案盒散落遍地,茶壶粉身碎骨地躺在地上,洇开一大摊水渍。屋内分成两个阵营,一边忙着拉韩建国,一边忙着拦李梅。

      李梅的手边已摸不到能扔的东西,便又冲上前打韩建国。

      “都怪你,都怪你!”她流着泪疯狂捶打,“你如果不跟他吵架,他就不会跑出去,也就不会死了!”

      韩建国不甘示弱地反击,“你就没错了吗!儿子被你惯坏了,动不动就玩失踪,谁想这次真出事!我早说过,家里一个人赚钱就行,让你安生在家陪儿子,偏不听!他失踪了几天才发现?”

      “我是嫁给你,不是卖给你!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圈吗?韩建国,我起码兼顾事业的同时还有照顾儿子,你呢?你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了吗!”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民警碍于男女有别,只能拉李梅的胳膊,阻力的重心全在拦腰抱着李梅的何剪烛身上。奈何体重悬殊,李梅又情绪激动,动作猛烈,累得她双臂发酸,看到有人进来急忙求救。

      “宁玉!你们快来帮忙!”

      分神的当口,李梅一个猛力撞得何剪烛趔趄着后退,眼看要跌倒,被董超及时扶住,“何法医小心。”

      “哎呦!谢谢谢谢。”何剪烛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碴,幸亏被他挡住,否则自己恐怕要血溅当场。

      李宁玉和顾晓梦合力拦住李梅,她仍挥舞手臂试图挣脱,混乱之下指甲划到李宁玉的脖子,立刻留下一道刺目血痕。

      “疯够了没有!”

      顾晓梦突然推了李梅一把,令她不及防下跌入身后的椅子。

      “顾晓梦!”李宁玉抓住她的手腕,拧着眉警告:“她是受害者家属,你不能这样。”

      面前的人像是没听到,下颌紧绷,疾言厉色。

      “你如果还想打就继续,都别拦着,让他们打!让韩天好好看看这到底是对什么样的父母,他躺在冷柜里死不瞑目,他的父母却在这儿推卸责任,打架斗殴!”

      屋里瞬时寂静无声。

      李梅似乎是被骂清醒了,茫然地扫了眼满屋狼藉,伏在桌子上埋头痛哭。

      “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啊......”

      韩建国也停下来,喘着粗气抹泪。他一身成功人士的打扮,大肚腩顶得衬衫鼓起来一块,随着呼吸不停颤动。

      “站在这儿的每个人都有家人,我们都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顾晓梦的语气缓和几分,“但现在最重要的找到凶手,让你们的儿子安息!时间紧迫,韩天被害到现在已经九天了,我们警方不舍昼夜地侦查,但也需要你们的全力配合。”

      “听到了吗李梅,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别在这儿吵,丢人。”

      韩建国面有愧色,看得出他还有情绪,但在努力压制。

      李梅没有回嘴,仍哭泣着,算是默认。

      松了口气的何剪烛赶紧安排韩建国先补全手续,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则忙着清算损失。

      “李队,你的脖子出血了。”

      顾晓梦才发现血珠从她的伤口处冒出来,急忙拿出湿巾。

      被按住伤口,李宁玉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刺痛,很快又被微凉覆盖。两人的身高差只有两公分,她垂眸就能看到顾晓梦柔顺浓密的眉毛,动了动薄唇,还是开口。

      “你刚刚不该冲动的。万一推伤了她,属于职务侵权行为。死者家属的情绪不稳,任何负面情绪都会被放大,倘若她回过神,也可能借此投诉你。”

      面对一个说话并不直白的人,理解能力尤其重要。倘若听到的是旁人,肯定会心态爆炸,气愤好心没好报,但站在这儿的是顾晓梦,总能从李宁玉看似一板一眼的冰冷下找到重点——她更担心的是自己因此受到处罚。

      “我知道。”

      顾晓梦为她擦干净伤口,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上。颈部的皮肤娇嫩,毛细血管丰富,容易受伤,做下处理方便更快止血。

      李宁玉心想:这姑娘的口袋怎么好像哆啦A梦的百宝袋,什么都有。

      “你肯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我性子急,奉行速战速决。”

      扔掉包装,顾晓梦向她展示手臂上的掐痕,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不过你放心,我不至于没轻没重。她如果不高兴,尽管投诉。她告我暴力执法,我告她袭警,公平公正。”

      李宁玉板起脸瞪她,但并无责怪的意思。

      事主在眼前互殴,她们有义务阻拦,万一打坏了还要承担渎职之罪。看得出来,韩建国与李梅的夫妻关系很差。家庭发生重大变故,两人的悲伤都需要宣泄,相互指责是为了转移愧疚,看似你来我往越拦越打,实则都在等对方先低头。

      顾晓梦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喊停,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不过手段并不十分温柔罢了。

      暂时调整好情绪的夫妻二人被分开,李宁玉和顾晓梦在屋内询问李梅,董超和同事则带着韩建国到外面交谈。

      屋内,李宁玉平和地问:“李梅,你最后一次见到韩天是什么时候?”

      “3月31日中午......我跟他一块儿吃的午饭。”

      顾晓梦不禁蹙眉,“什么?那你怎么4月6日才报案?”

      “我儿子在上大学,平时住校,我出差回来才发现他失踪了。”李梅羞愧地低下头,鼻音浓重。

      “不是,那他没上课,舍友和指导员也没通知你吗?”

      “那几天他发烧在家休息,说等过完清明节再回去上课,我就给老师报备了。这孩子你们不知道,好动,平时除了上学就是跟朋友到处跑。3月30日刚跟他爸吵完架,我俩又恰好都有事外出,给他打电话不接,回短信说别烦他,我,我以为他又赌气出去玩儿了......”

      思及此,李梅再度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她从未想过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屋外,韩建国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抖着手抹了把泪,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韩建国,冷静点。”董超制止他,“现在需要你多提供有用信息,才能尽快抓住凶手。”

      “对不起,失态了。你继续问吧。”

      “你跟你妻子的关系怎么样?”

      韩建国犹豫着说:“老夫老妻了,还算和睦。”

      “你说这几天一直在外地出差,在哪里?”

      “沙南市,我办了个洗化厂。这几天在沙南市找人谈合作,开拓新渠道。那个,我有合作伙伴的电话,你们可以问。”

      韩建国了解些警方的办案流程,一个人出事,都是先排查直系亲属有无作案动机,他当然不可能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尽快摆脱嫌疑,主动说出自己的行动路线。

      “我从3月30日离开家,到4月6日李梅打电话通知我,都在朋友帮我安排的公寓住着,看看市场,约下合作方。每天去的地方,见的人,我都可以提供联系方式。”

      “李梅自己去外地出差,那谁陪你见的合作方?”

      “朋友啊,老王......”韩建国显得词顿意虚。

      “韩建国,我们是在帮你,如果你有所隐瞒,害的是你自己。”

      董超一脸严肃,“你身上的女士香水味还没散呢,衣领后面还有吻痕,莫非都是老王做的?李梅知不知道?我们想查是分分钟的事,但为了你的儿子,劝你实话实说,不要浪费警力。”

      队里的老烟枪很多,自己一身烟味,对其他气味就没那么敏感。香水味是李宁玉闻到的,至于吻痕,其实没有,但对本就心虚的人来说,很容易诈出来。

      韩建国的悲痛不是假的,扇自己巴掌是明显的自愧表现。他听到“吻痕”后果然上钩,支支吾吾地承认:“是,我有个情人,叫林丽,我其实是去找她了,不过她跟这案子肯定没关系!她前几天都在医院。”

      “她现在在哪儿?”

      “前两天陪我回来找儿子,我担心李梅知道,今天让她先回去了......”

      太阳底下无新事,董超见识过有些男人名为出去谈生意实则结伴在外鬼混,再相互为对方做假证欺骗家人。想到韩天惨遭杀害时他爸还在跟情人你侬我侬,董超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儿子失踪了,你不闻不问,倒有闲情逸致会情人,怎么,跟她有孩子了?”

      “没!林丽为了逼我离婚割腕自杀,我没办法才找借口过去陪她几天,可我没想到出事的反而是我儿子啊!”

      韩建国哽咽着,“其实我跟李梅感情不合好多年了,刚创业那会儿真的忙,李梅非但不体谅我,还跟我闹,不让我碰,我不得已才有了情人......我没想过跟林丽生孩子,我很在乎儿子的,他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但韩天被他妈惯坏了,每次说不了几句我们就会吵架,他一赌气就不接电话,我以为这次也一样......”

      董超懒得听他狡辩,将话题又带回来,“你儿子平时跟谁走得近,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或是你在生意上得罪了什么人?”

      “我不清楚,他妈应该知道。”韩建国深感懊悔,“我生意上也没得罪什么人啊,哦不,有一个!叫赵铁力,我们有次差点打起来......”

      做完笔录,李梅由于情绪波动太大昏了过去,李宁玉暂缓搜查计划,让韩建国先送妻子去医院安顿好再说。如果他的家是关联现场,根据相关法律规定,被搜查人或其他见证人必须在场。

      何剪烛整理完材料准备回去,出来碰到李宁玉,亲昵地拍拍她的肩,“有新线索了?”

      “嗯,回去做汇总。”

      “尸源确认了,那案件进展应该就快很多了。”何剪烛瞥了眼她身后的顾晓梦,凑近小声问:“这小丫头什么来路?不错嘛。”

      在垃圾场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对刑侦新人来说,法医的一些专业性术语和鉴定报告是较难理解的,案发现场也很考验人的承受能力。那个出去吐的小伙子符合新人的表现,顾晓梦却完全不像,能有理有据讲点东西,面对高腐的尸体也毫无畏惧之色,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刚才屋里乱作一团,顾晓梦反应迅速,敢做更敢说。何剪烛起初听说李宁玉带了徒弟还很惊讶,现在明白她为什么愿意带了,瞧瞧多机灵,给她她也乐意带。

      李宁玉凉凉地睨她一眼,径直离去。

      “?”

      何剪烛满腹狐疑,公事公办也不用到这个地步吧?

      &&&&&&&&&&

      刑侦大队第一会议室内,白板上画出最新的人物关系图,桌上则摆着抛尸案现场示意图。

      3月31日中午,李梅和韩天在家吃过饭就独自乘坐高铁去了花市,参加一个美肤品牌的答谢会,顺便玩了几天。4月6日回家没看见儿子,她查了小区监控才意识到韩天失踪了。

      李梅讲,韩天性格开朗,成绩优异,跟同学和老师相处都很融洽,不过曾跟同校外语学院的一个叫刘素素的女生有过情感纠纷,把韩天迷得五迷三道,还为此跟一个男生打架,她高度怀疑儿子遇害和刘素素有关。

      卢涛和齐国栋带人在凉河村和夏王庄跑了一天,仅仅查问了不到四分之一的住户,都说没见过死者,也未发现可疑的陌生人或车辆。不过,有三个村民于4月1日期凌晨前后也曾路过垃圾场,0点前经过的毫无发现,1点后经过的同样闻到焦糊气味。

      “韩天的死亡时间是在3月31日晚11点到12点,可李梅收到韩天的最后一条短信怎么是4月1日下午3点?”

      “肯定是魏全啊!他还有事瞒着,等技侦恢复了手机数据还得再查查他!”

      “嫌疑车辆的筛查现在已经缩减到20辆了,要不先查问车主和当晚的行动路线?”

      “刘素素的嫌疑也很大,说不定是情敌干的呢?”

      “韩建国提到一个叫赵铁力的人,竞争对手,半个月前他们因抢客户曾酒后对骂,差点打起来,赵铁力当时放放狠话让他走着瞧,我觉得这个人同样有作案动机。”

      ......

      董超在意的还是手表那条线,“李队,李梅说韩天的手表是她在专卖店买的,家里有发票和收据,那韩天的表被掉包过啊。”

      “他看样子是个好学生,父母真是心大,一个忙着旅游,一个在搞外遇。”白小年听说了今天在殡仪馆发生的事情,一边遗憾自己又错过与何剪烛接触的机会,一边为韩天惋惜,“年纪轻轻就丧命,太可怜了。”

      “单方面的证言不可全信。”齐国栋提醒他,“查案切忌先入为主,别让主观情感影响判断。”

      “嗨,都在呢!李队,我来了。”大江推门而入。

      众人停止讨论,好奇地看他,“有新发现?”

      “有,当然有。”大江径直走到李宁玉的身旁,递给她一个U盘,“李队,我们照你说的做了多次模拟实验,血衣上的血迹形态几乎一模一样。”

      李宁玉将U盘插上电脑,“大家一起看看吧。”

      视频里,三个技术员分别扮演凶手、死者和帮凶,大江负责拍摄记录。当看到“凶手”将“死者”砸倒后脱去了他的外套、裤子和鞋,穿在了自己身上,白小年疑惑地问:“凶手这是干什么?”

      “伪装。”顾晓梦和几位老刑侦异口同声。

      在许多刑事案件中,凶手会有销毁作案工具、制造假的案发现场和伪装成受害者行动等行为,意在误导警方,试图藏匿犯罪痕迹。根据血衣上的血迹形态,李宁玉和大江几经探讨后推导出凶手的行动路线,用最直观的方法向大家解释。

      只见倒下的“死者”摇摇晃晃地起身,被“凶手”用麻绳从身后勒住了脖子,接着“凶手”又转过身以背靠背的姿势弓腰持续发力。“死者”的双脚悬空,剧烈挣扎,这时“帮凶”握着尖刀站在死者的面前发起进攻,利刃猛地刺入“死者”的胸部,血包立刻喷射出大量血液。

      “神了!”林七惊叹,“之前我就听前辈说根据血迹形态能重建犯罪现场,这还是头一次见。”

      他的水平还在各类血痕的单独分析上,多组血痕混合,单是捋清成因就够复杂的了。

      “这靠细致入微的观察和经验的积累,慢慢学吧小子。”卢涛哼哼两声。

      “在某些持刀伤人案里,凶手会因剧烈动作导致手滑造成自伤,所以我们在T恤的刀口周围又采了几处血,想碰碰运气。”大江摊开双手,说了个寂寞,“结果证明这个凶手握刀很稳,没有受伤。”

      “解剖时发现死者的颈背部有皮下出血,当时推断他曾被压在光滑的物体上。”齐国栋指指自己的脖子位置,“既然凶手用这个姿势勒过死者,会不会也磨到过自己的颈部?对,他还穿过死者的衣服,皮屑有没有?”

      “这个我们也考虑到了。”大江摇摇头,“微量物证,需要足够的样本数量才行。”

      齐国栋叹了口气,案件现场的生物检材本就容易变质、降解和腐败,若是凶案发生后立刻按图索骥寻,单凭伤痕就能找到凶手,现在都过去九天了,有点伤早长好了。

      “毛发呢?”

      “有几根,有毛囊的都是死者的。理化实验室还在做微量元素分析。”

      “靠,搞这么干净,凶手做家政的啊?”王宽忍不住嘟囔。

      董超眼睛一亮,拍拍桌子,“你还别说,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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