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战争病（潘子同人）》轩辕寂

11、11

　　三班班长没说什么，但他可以看出来三班班长在自责。刀子死在三班班长手上，而副班长、铁塔和大牛都算是因为三班班长的决定而牺牲。要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在深夜修整的时候偷偷去找三班班长。
　　“这很重要吗。就算我说刀子是自愿的、你也相信，那又怎样。刀子还是我杀的。”
　　他知道刀子已经死了的这件事三班班长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里头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相当的冷淡，没有感情在里面。他认真想了想。
　　“班长，你抽烟不？”
　　这是他第一次把三班班长直接叫成班长。三班班长有些诧异的望了他一眼。
　　“以前抽。”
　　说这话的时候，三班班长看了一眼指头尖。他想起班长牺牲那天他吸的那口烟，里头满是班长血的味道。如果烟上总是绕不开那股血腥味，他也说不好自己到底还敢不敢再抽烟。三班班长和他不一样，那些人可以说是三班班长给杀的。
　　“有人在后面追。我们拖着刀子，他开始哭，哭着叫班长班长。刀子走不掉，他揪着我衣袖说自己撑不住……我只能动手。枪声会暴露撤退路线，我用的是匕首。刀子的是我是一辈子都洗不掉。”
　　三班班长有点语无伦次，但他还是听懂了，静静的站在旁边。他并不很能理解那种为了任务如何如何的做法，但保护战友和大部队，他却明白。就是再来一次这样的情况，三班班长也还是会下手；换了他是刀子，他也不会去记恨。或者说只会恨这场战争和敌人。
　　反倒是三班班长，这些人命他一条条给背上了，准备记一辈子。他有些同情三班班长，但又知道不需要。
　　“小潘，活下去。至少还有人记得我们三班，不光烈士两个字。”
　　三班班长拍了拍他的肩，像是玩笑话一样说了句。
　　他那时候还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顺着三班班长的话迷糊的点了点头。后来听到小三爷有点气愤的复述张家小哥那句“如果我消失，没有人会发现”的时候，他没有笑。没有人知道你在哪，没有人知道你是否活着，甚至没有人记得。这些他后来都懂了。
　　这次对话以后没多久三班班长也跟着牺牲了。在被追上的时候，三班班长让他们先走。任务地图交到了他手里面，还特地叮嘱了句要通过通讯员和上面好好联系。最后三班班长看了他一眼，伸手推他走。
　　这种时候不应该让班长殿后，但在炮弹落下的时候三班班长推了他一把，结果也走不成了。他都还没看清三班班长最后的眼神就被战友拖着胳膊带着跑。
　　听到身后传来爆炸声巨响的时候，他想，刀子的事情真的从此成了一个谜。他后来隐约猜到刀子的表现可能还不如三班班长说的那样勇敢，但只要三班班长不说，刀子就能一直带着个英雄的身份，刀子的家人也能得到更好的照应。跟在三爷后头和人打了几年交道以后他才终于明白了三班班长真正的心思。
　　三班班长牺牲以后，别的战士更频密的出现牺牲，他不是三班班长，甚至没有直接听到命令，他只想战友们都活下去，但连这都做不到。
　　他开始在短暂的休息睡眠时间里头做梦，梦到战友、副班长、三班班长和炊事班班长。这些人都不恨他，这只是他自己放不开。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托梦，他也知道是他自己忘不掉。
　　就是这样也没有人对他说什么，战友们都沉默的跟在他身后，一边完成任务一边努力绕开死亡。绕不过去的时候更没有人抱怨说是他的原因，都就这样接受。与其说是坦然，倒不如说是对死亡的麻木。
　　只是战友们越沉默，他就越发觉得身上的担子沉。大家信任他，而他却没办法把这群为他开路守后背的汉子带出丛林。
　　任务完成那天，他把手上的地图一摔，都想要抽出挺机枪回头朝敌方阵地回头冲过去，拼个你死我活。可看着跟在他身后静静瞧着他的那双眼睛，他放弃了。
　　“向上面报告任务完成，尖刀连二排三班战士两名，请求返回。”
　　在他身后就只剩个通讯员，也是三班战士用性命给保下来的。整个班里面只有通讯员会捣腾那一套无线电，要是通讯员不在，他们就是活着也很可能因为得不到支援而被困死在林子里。通讯员的眼神闪亮着，也早没了那股子膈应的傲。
　　下午的时候他们等来了命令，上面允许他们返回，会有部队在边境的地方等他们四天准备着接应他们。通讯员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左右想了想，还是决定返回。他可以不管不顾自己拿着命去拼，但却不能连通讯员的命一起搭掉。
　　两人像逃一样从搜巡队的缝隙之间往边境跑，也的确是在逃命。
　　三班的人数减少到两个以后已经很难被围截。只是搜巡队一直带着猎犬追在他们后面，怎么甩都甩不脱。好几次都已经交上火了，他勉强又躲了过去。但随着两人身上的弹药减少，他终于也被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方。
　　还是在沼泽边上，这次只有他和通讯员，还有不足五十发子弹。通讯员看着他，喉头动了动：
　　“班、班长，我们躲一躲吧。越南人不敢淌沼泽。”
　　自从三班班长牺牲以后，三班好多战士开始叫他班长。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反应不过来，现在都给习惯了，也生出一股责任感。他知道通讯员在害怕，想要活着回去。
　　他也不想战死，更不想被俘。但他和通讯员不一样，副班长牺牲的时候，他跑在队伍最后面，而且还回了头。那些东西从被吃空了的皮肤里面涌出来的景象一直清晰的印在他的脑子里面，让他不寒而栗。就是战死，也比被吃掉要好，好得多。
　　“老子宁可去跟越南猴子拼刺刀也不躲在那个操蛋的沼泽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