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战争病（潘子同人）》轩辕寂

10、10

　　搜巡队朝着沼泽打了一通枪，等子弹都用光了以后就退出去了，好像那沼泽里头有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他没有心思去想这么一片地方怎么有这样大的魔力吓退越南人，搜巡队的背影刚从林子间消失，他就赶紧伸手去拉副班长的手。
　　副班长的手还搭在他腰上，早没了力度。他伸手去抓，摸了一手的烂泥，滑溜溜的碰不到副班长的皮肤，连丝活人的温度都没有，像手心里头抓着的就只是一团烂泥。
　　他想挣起来把副班长从泥浆里头拉出来，但他又不敢。三班班长还没动弹，他们在纪律上是不许动的。要是三班班长和副班长都伤在这里，他们说不定要全班给闷死在这烂泥潭里头，这种等待显得很漫长。他以为过了好久，其实也不过是半分钟。
　　三班班长从泥浆里头把脑袋给冒了出来。他都没看清站起来的人是谁，已经有些等不及命令就把身子从烂泥堆挣出来，扑过去挖副班长。三班班长还在吼着让别的战士从泥里头出来，他已经挖到了指尖染成红色。
　　“三班长，三班长。副班长他……”
　　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血并不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想着副班长的伤也许并不严重。不过张口喊三班班长的时候他突然给反应过来，不是副班长伤势不严重，而是泥都糊在了伤口上，血几乎都流不出来，都淤在身体里头去。
　　卫生员和三班班长踩在泥上跌跌撞撞的走到他旁边，还有别的战士围上去，但已经没有那么多空间，在副班长身边站上那么多人。
　　副班长趴躺在泥里头一动不动，整个人完全沉到泥浆下面去。他根本没注意三班班长在旁边说什么，一心一意用手挖，心里还带着些愧疚。他知道副班长是真心对他好的，总觉得自己方才对三班班长和副班长的猜测太过不敬。
　　三班班长眼睛都红了，一边叫着副班长的名字，一边试图拽着副班长的衣服往外拖。但副班长死沉，是真的死了一样沉，衣服上全是滑溜溜的淤泥，根本拽不住，反而一个劲的往下沉。
　　先停下来的是卫生员。卫生员喘了口气，垂下头去望了一眼副班长的背。
　　“算了，班长，人就算没被打死，这会也该憋死了。”
　　“我操你妈！”
　　三班班长回头瞪了卫生员一眼，样子都有点疯了，喘着粗气骂了句，伸手一把推开卫生员。卫生员被猛推了一把，腿都还陷在泥里头，整个人一下子摔坐在泥沼上，昂头看着班长，很慢的摇了摇头。
　　“操……操。操！”
　　他也伸手去拉副班长，但是真的拽不住了。人在沼泽上还能动一动不让自己被胶住往下沉，但副班长完全不动了，又已经陷在泥里头，他们无论怎么挖旁边的泥还是往里头涌，根本不可能再给拉出来。三班班长看着自己手心里头糊满的泥，咬着牙骂，整个人都开始抖。他也突然眼眶一热。
　　副班长是跟着三班班长最久的战士，三班班长还是个普通兵的时候两人就同班，后来又一起调到尖刀连，负责三班。他知道自己没办法体会是理解三班班长看着自己战友慢慢沉进沼泽里头的心情，站在一边也不说话了。
　　都不知道是怎样挣扎着爬到岸边，踩到地上。
　　队伍里头的气氛很糟糕，所有人都还沉在副班长的牺牲里头拔不出来。一阵整理以后，突然在人群里头起了骚动。
　　“班长，铁塔和尖刀还没上来！”
　　刚才情况太混乱，虽然大家都是趴在那一片里，但半途都被他的喊声吸引到副班长身边去，谁也没有注意到队伍里面少了两个人。
　　“班长，刀子也不在！”
　　他的心沉了沉，扭头去看三班班长。三班班长眼眶还红着，深吸了口气，连声音都有些消沉了。不过倒还相当的坚定：
　　“做几根杆子，往人趴的地方给捞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完全没有希望。连副班长都已经闷死了，那铁塔和尖刀就更不可能还活着，但这次卫生员也没说什么，所有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做出来几根长杆子，往沼泽地里头勾去。
　　越南搜巡队找不着他们藏身的区域，他们自己倒是还记得的。杆头压到泥沼下面去一顿翻捣，其实谁也没对这样的搜寻抱任何期望。等到真从沼泽底给捞出个人来，他们反而全都给愣住了。这一个人再加上装备那是得有多沉，居然让他们用杆子捞出来，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认出来那是个人。那东西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一点重量，被杆头带到泥地上头。他们望了半天，旁边才有人开口，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那、那好像……是个人？”
　　他没说话，心里头已经都凉了。寒气从腰后面冲到脑子里，他忍不住发抖。
　　那的确是个人，但也已经算不上是个人。在泥浆下面隐约可以看到肌肤的颜色，整个“人”被杆子挑得皱了起来，浮在泥面上，没有再往下沉，好像没有一点重量。装备不知道丢到哪里去，只剩下一个皱巴巴的人形，这人性还是扭曲着的。
　　人形胸口的位置在一股一股的动，但没有人以为那是活着的标志。除了胸口那个地方以外，人形其他地方再没有一点厚度，胸口的鼓动与其说是活着，还不如说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面爬着挣扎着想要钻出来。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越南人为什么对沼泽怀着那么深的恐惧。他们当时趴得那么近，完全没有听到挣扎响动，两个人就这样被生生吃空了，只剩下一张认不出面目的皮，这前后还不到一个小时。
　　“日，那东西在拉杆子，想爬出来！”
　　竿子被摔到一边去。直跑到沼泽都看不见了他们才想起来还有装备落在沼泽里，可互相看了看，谁也没开口说话。刚才的场面对人类而言都有些太惊骇，他们脸色全是青的，没有人愿意再回到那个会吃人的沼泽地里头去送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杀死的，而且可能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