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余沐 ...

  •   河街要拆迁了,改建成河滨花园小区,有的路段围了起来,老旧的街道在施工中变得更加的脏乱泥泞,方浅只能沿着新街路把车开过去,河街中断那一片吊脚楼慢慢被抛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
      方浅还记得,那吊脚楼的窗有些歪斜,想要关窗,就得揪住窗锁往上提一提,而地板踩起来也吱吱作响,方浅夏天光着脚在被西晒的太阳烤得滚烫的木板上行走,还是会听见阿婆在楼下叫着穿鞋诶,莫贪凉!阿婆是方浅的外婆,田翠河的母亲,她在这楼里生活了将近四十年,对什么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什么声音了熟于心。
      父亲带着那个少年去阿婆家那天,地板被白天的太阳照射,余热未散。
      三个高大的男人挤进闷热的堂屋,地板吱呀晃动。方浅顿感空间狭小逼仄,这栋木房楼和方浅的外婆一样,像个老人家,似乎已经经受了太多岁月的剥蚀,无论哪个角落都显得陈旧沧桑。
      阿婆是一个瘦小的老太太,手脚很硬棒,样貌很慈祥,特别是一对眼睛,虽然已经枯槁,但是那微微下垂的眼尾却让人看着就觉得良善,要是有什么忧愁事,这双眼看起来就顶可怜。方浅的母亲没有继承了这双眼睛,却叫方浅继承了,所以方浅虽然不苟言笑的气质让人不敢亲近,但是一看了他这双眼睛,又让人觉得他的温和面善。老人家听见动静迎了出来,神情并不惊讶,她见少年就拉至身旁,看了许久笑着说:“长大了,长大了。”然后又问了少年家里情况,这才招呼吃晚饭。
      方一塘连忙说吃过了,交代了些少年上学的事,暂住的话是早就商量过的就没有再提,只说田翠河那边没有说通。
      阿婆听了这话有些忧心的道;“这妹崽钻牛角尖得很,什么都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的。”老人搓着苍老的手,又举起瘦小干瘪的拳头,“我去说她!”
      “妈,您别劳神,她那里不妨事,我去说,说不通也就算了。”方一塘看了少年,“只是木弟在您这里,又打扰您老人家清静。”
      “我一个老太婆,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话解闷呢!”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少年把从家里带来的枇杷分了些出来给方一塘,剩下的放在阿婆堂屋的矮桌上。
      方一塘走时,方浅也跟着出来。
      “你去哪里?”方一塘道。
      “回家啊。”
      “留下来帮木弟整理一下东西。”
      “我没带洗漱用品,睡衣也没拿,我得回家。”
      方一塘立马从包里翻出一包塑料袋递给方浅,“我给你拿了的,牙刷,睡衣都在里面,差点忘记给你。”
      方浅沉着脸接过袋子,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方一塘正想走,却被少年叫住了。
      “方叔。”少年叫了这声后,沉默了一会,眼神闪烁不定。方一塘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有话说,没有催促。
      “我……我妈她……您认识她吗?”少年吐了口气,好像用了很大力气问出这个问题。
      方一塘没有反应过来,沉默了几秒钟说道:“你母亲的事情我听你父亲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与她没有什么交集,并不熟识。”
      少年的神情有些失落,方一塘又说道:“木弟,世界上的事情并非尽如人意……以后你的路还很长,有很多选择和机会。”方一塘自觉自己的话有些悲观了,补充道,“以后生活上,学习上有什么困难随时告诉我。”
      少年试探的眼神在方一塘脸上停留了一会,方一塘脸上的表情很温和平静,少年只能说道:“我知道了,方叔,谢谢您。”
      阿婆领着少年穿过外廊,进了一间小屋。
      方浅在阿婆这里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而阿婆为少年准备的房间就在方浅的隔壁,这间房平时都放些老人爱编的簸箕和竹筐,现在已经被清理一空,一张小床放在靠方浅的房间的木板墙边,还有个竹编的衣柜立在墙角,窗边放了一张木桌,窗户和门一样通着外廊,窗户上了新窗帘。
      “阿言啊,你带木弟休息。”阿婆说话有很重的江尾乡下口音,总是把方浅的浅,发音成言。阿婆又安慰了少年一番,都是叫小孩不要想家那一套。
      等阿婆去睡觉了,少年自顾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把物品整齐放到衣柜里,关好柜门,回过头便看见方浅倚着门框看着他。他向方浅投去询问的目光,方浅才发现这少年眼神很凌厉,方浅不甘示弱直视着少年的眼睛,嘴角牵起一丝轻蔑的笑意,随手翻看起少年放在书桌上的课本,扉页上有个名字,字不好看,勉强认得,方浅这才知道这少年名叫余沐。
      余沐见方浅翻看他的书,跨到方浅面前,沉静的拿过书关上,放进了抽屉里。
      方浅又从余沐身边走过,一屁股坐在床上,余沐放在床上的睡衣从床沿上滑到地上,方浅“无意”地踩在了衣服上。
      “你叫余沐是吗?”方浅不甚在意地用脚划拉着地上的衣服,好像没察觉踩了什么,懒洋洋地用手撑着床。“你这沐是沐猴而冠的沐,挺好。”
      余沐沉着脸,走近他,蹲下身抬起方浅的腿,把自己的衣服拿起来。
      “我们乡下人不怎么念书,少爷说的我不知道。”少年的声音低沉有磁性,竟然很好听,这让方浅更加不舒服。
      方浅故意说着抱歉,却没有从床上起来的意思。余沐没有理会他,自顾把上衣脱了。
      少年的皮肤是常年被太阳炙烤的麦色,大量的体力劳动让少年身上的肌肉饱满匀称,十六七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比同龄人高大健壮。
      方浅的眼睛只在余沐身上停留了几秒,便耳根发烫,心里突然生出些不好意思,同时又有些嫉妒的不快,同为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上的力量优势所击败,他自然是不舒服的。
      方浅目光回避了裸着上身,正套那件睡衣的余沐,走到桌边,指着桌上阿婆准备的一碟米糕:“你尝一下这个糕点,你们乡下人啊难得到城里来,也难得买到这么好的糖糕。”余沐一看就知道这米糕是阿婆自己做的,可是他为了强调余沐的乡下人身份,让他难堪,故意这样说。
      余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方浅心里却有些快意,方浅立马有了以后给余沐各种难堪的计划。
      方浅回房后,没有马上睡着,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耳朵里是虫鸣和水流的声音,廊下阿婆养的鸡偶尔咯咯叫个两声,发觉这是午夜,又立马闭了嘴。
      今夜月明星朗,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书桌上,方浅叹了口气,不知道今晚自己怎么眼神这么好,大半夜还去细细查看屋里的座椅摆设,他又好像看见廊外那棵桑树枝丫的影子摇摇晃晃印在屋里的地板上。
      廊外那棵桑树,是从河滩长上来的,枝叶茂密参天,已高过这间老木楼。它的枝枝蔓蔓又刚好有一些伸入了廊内。方浅最爱夏天,爱夏天这颗桑树的果实大大方方挤到外廊上来,让他唾手可得,不劳而获。
      此刻只听窗外桑树沙沙作响,并着鸟振翅及咕咕声。方浅想定是长尾鸟在树上布果子吃了,他白天见过这种长尾鸟,它的尾巴有一米来长,垂在身后,比半大的鸡小一些,飞起来尾巴扬起,在树梢上来去自如。据说这种鸟不太怕人,因为它的肉是臭的,不好吃,人们也懒得捉它,所以就算这颗桑树长在人烟处,这长尾鸟也有恃无恐在桑树上自由穿梭,在人前炫耀卖弄自己的长尾巴。
      炫耀什么,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方浅想,况且长得也不好看吧,和土鸡一样……炸毛鸡,鸡还能吃,但这鸟坏到骨子里,一定得治治他……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