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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再交锋 ...

  •   此话一出,宁浮蒻蓦地看向漆如隽,“所言当真?”

      漆如隽颔首,神情端敛,全然没有玩笑之色,“当真。”

      这两个字落下后,宁浮蒻的心跳都剧烈一瞬,“那梁妃的孩子……是我二哥的?”

      这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上一世梁妃未曾传出有孕?

      大约是这个孩子没有等到被诊断出来就没了。

      或者该说也许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这个孩子。

      那么这辈子梁妃有孕还被众人知晓了,此事是意外,还是蓄意?

      “本宫过两天得找个时间出宫一趟。”

      听她这么说,漆如隽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殿下的手臂还未痊愈,奔波一趟,不利于修养。”

      他言下之意便是要替宁浮蒻出宫,但宁浮蒻拒绝了,“你不清楚来龙去脉,白走一趟不划算,要么待在宫里,或者找由头跟我一起。”

      闻言漆如隽脱口道:“奴才想法子随殿下一道。”

      宁浮蒻挑眉,目光觑着他的神情,一下子就猜出他的心思来,“担心我又在外面遇险?”

      漆如隽没回答,可显而易见的是眸底忧虑加重。

      “放心吧,此次出宫我不涉险境,为的是谈生意。”

      “商贾乃下流,殿下千金之躯,不便与他们打交道,还是奴才替您去吧。”

      漆如隽又动了歪脑筋,不惜贬低自身,也想着把人给拦在宫内。

      宁浮蒻不吃他这套,哼笑着:“得了吧,本宫必须要亲自去,毕竟捏着筹码不用是傻子,而你的身份也不足以撼动那人的立场。”

      漆如隽噤了声,没再继续兜圈子地阻挠。

      反正他势必会陪着一路出宫,而上次在春泉行宫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再重演。

      出宫之事还需筹备,在此之前,宁浮蒻去了一趟羁审司,亲自将谢怀殷那柄被当作证物的匕首捞了出来。

      望舒养了几日就又生龙活虎,到底是习过武,身体底子好,不似宁浮蒻,丹曦多少药膳补进去都没用,仿佛无间深渊,寸寸扩散,吞噬她的心力和精神。

      天儿又热,宁浮蒻饮食不佳,整个人又瘦下去一圈。

      暑气一日日积攒,昼长夜短,晖光从卯时绵延到戌时,从灼热融成闷热。

      宁浮蒻还去看过一次奁月。

      人被打得够惨,眼角眉梢全是淤血,两侧脸颊高高肿着,艳红到有些诡异。

      皮肤被撑的变薄,如晶莹剔透的汤包,拿针一戳,就会流出满手的热汤。

      见着宁浮蒻,奁月欲起身相迎,挣扎几下又徒劳摔回榻上。

      翻了毛边的袖口从手腕掉到手肘处,显出细瘦伶仃的胳膊,瞧着触目惊心。

      她这样,不仅是废了,是根本活不长了。

      宁澜茜心狠手辣,未曾叫人留情,加之漆如隽‘从中作梗’,奁月很难能留下一条命。

      宁浮蒻立在床头,她这段时日清减太多,罩下的人影身姿单薄,肩头瘦削,却不显病弱,倒仿佛脱胎换骨一样,周身透出来的锋芒毫不遮掩,且更胜从前。

      奁月半眯着眼睛去打量,逆着光完全看不清,反刺得眼角溢出不受控制的泪。

      “殿下还记得婢子,还肯来看望我,婢子就死而无憾了。”

      她扯着唇瓣笑,一张嘴毫无血色,冷白的牙关露出来,恍如话本中靠吸食凡人魂魄续命的邪祟。

      宁浮蒻盯着她的脸,语气不咸不淡:“你的确该死,亏得在本宫身边好几年了,还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对,你本就不把我当主子,谈何养熟?”

      奁月闻得此言,笑容更粲然。

      但她脸上的伤很是严重,除了惊悚,再难瞧见往回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动作这般夸张,她也不觉得痛,也可能是已经痛的麻木,所以无所谓了。

      “是啊,殿下耳聪目明,婢子瞒不过您。”

      笑着笑着,眼角凝聚的泪越来越多,她将眉头轻轻皱起,兜不住的泪水冲不开眼底浓重的悲戚和委屈。

      这下又成了宁浮蒻熟悉的样子,那种柔弱可怜、不堪摧折的熟悉感。

      前世的她就是被这样的奁月欺瞒了十几年。

      这么温柔的奁月,处处为她着想,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奁月,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呢?

      奁月陪着宁浮蒻陪着嫁到谢家,陪着她度过煎熬且屈辱的一年又一年。

      那时候她身边唯一可以依靠,可以听她倾诉的人就是奁月。

      甚至比谢鸣章更为亲密的存在。

      可给予宁浮蒻致命一击的人正是奁月。

      谢家人只能夺去她的性命,奁月却直接杀死了她的灵魂。

      那些将宁浮蒻置之死地的罪名和罪证便是由奁月奉上。

      并非凭空捏造,宁浮蒻确有不臣之心,然她被圈禁籍在谢家,有心无力,再多筹谋都沦为空谈。

      若正统明君要治她的罪,她会毫无怨言地承受,绝不反抗。

      但下令处死她的人偏偏是个借着‘大男主’系统上位的卑贱庶民。

      宁浮蒻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在宫里的前十几年并不受宠,算不上格外金尊玉贵的公主,还处境尴尬,被生身母亲不喜,这些苦难或许在常人眼中不值一提,对她来说却刻骨铭心。

      经年累月下来,让宁浮蒻都开始恍惚,大概谢淳妃的想法是对的,她背负着罪孽,是本不该活下来的存在。

      但宁浮蒻还是不甘心。

      只是渴望更多的爱和重视罢了,从宁兆和谢淳妃那里得不到,从自己丈夫谢鸣章那里也得不到,她靠自己有错吗?

      凭什么唐回南能赢取一切?

      得到无数女子的爱慕,收获文臣武将的追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宁浮蒻承认,她嫉妒并怨恨着唐回南。

      所以这辈子她要亲手去杀了他。

      杀了他,她就痛快了。

      什么狗屁系统,就算身怀系统的人是天命所归气运之子又如何?

      宁浮蒻能杀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谢鸣章送你来本宫身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冷淡的嗓音,不带丝毫情绪,她不强求,也没有奢望奁月会告诉她,只是平静地问了,便是一种态度。

      一种早已看穿奁月的态度。

      奁月伸手拭去脸上的泪,触及伤口,疼的倒吸一口气,指尖都随之颤抖。

      她慢慢说:“殿下觉得婢子会背叛大人吗?”

      这话一出来,宁浮蒻当即冷笑。

      她弯腰凑近了奁月,抬手扼上她的脖子,力道不重,压迫感逼人,凉声道:“说了,本宫会让你死的痛快些;不说,就这么熬着吧。”

      “你得罪了五妹妹,我还好心派人去送了礼替你道歉,外人看来,有错的始终不会是本宫。”

      “澜茜是嫡公主,脾气自然会骄纵些,她做事全凭喜好,无所顾忌到完全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中,一个婢子死了,对她毫无影响。”

      “你呢……本宫会让太医来给你治伤,总归是跟在我身边好几年的人,我们感情非比寻常,看你受难遭罪,本宫心疼不已,想法设法都要让你痊愈的。”

      低低的话语飘散在狭窄内室中,犹如菩萨轻吟,又似恶鬼言咒。

      奁月的脸色逐渐苍白,原本艳红的伤将表情遮住一大半,可心里的惊惧逃窜出来,使得这张脸愈发惨不忍睹。

      她不是蠢人,听得出宁浮蒻话中的威胁和狠意。

      说是让人来治伤,实则是为了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害怕,不是害怕变本加厉地受折磨。

      是害怕宁浮蒻突然间转换的性子。

      即使早在怀疑,可如今才从这些隐藏着算计和毒辣的言语中窥得真相。

      她的猜测大概不是子虚乌有。

      某一种可能性才是真正令奁月害怕的事情。

      “你是谁?”她喉间干涩,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摆子。

      宁浮蒻轻轻地笑着,眼神冷的像冬日里积簇在檐角上的白雪,“本宫当然是邑朝四公主宁浮蒻。”

      “不……你不是。”

      “如果我不是宁浮蒻,那我会是谁呢?”

      奁月答不上来,牙齿咬着腮肉,嘴唇翕合,好半晌未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字。

      她的直觉太准了,准到让人头皮发麻。

      和有脑子的人打交道就是省时间,宁浮蒻松开掐着奁月脖子的手,转而站直身体,“说吧,谢鸣章为什么将你安插在我身边?”

      “你说了,本宫自然会给你一个痛快……不说也无妨,我会有法子撬开你的嘴,本宫有耐心,等得起。”

      少女声线并不锋利,可称得上柔软,语气更为平和。

      似想到什么,宁浮蒻掸了掸稍有褶皱的袖子,“对了,你是因为爱慕谢鸣章吧?所以不肯也不会背叛他。”

      奁月隐藏在心中的秘密被一语道破,她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格外精彩。

      宁浮蒻视若无睹,继续说:“还有你的家人,都在谢鸣章手里押着吧?”

      她冷不丁地嗤笑一声,语带讽刺,“你倒是忠心的,但谢鸣章是什么人恐怕你比本宫更清楚,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他不屑一顾,你的命和你家人的命能留多久全看运气了。”

      “难为你巴巴的将人放在心尖上,言听计从,可惜这一腔情意都要付之东流了。”

      宁浮蒻瞥向战栗不停的奁月,分明在说些锥心之言,然她面上神色却十分澹然,眉眼轻蹙,好似还带着一点慈悲和怜悯。

      奁月缄默了许久,宁浮蒻不清楚是哪句话或哪个字触动了她,令她没了负隅顽抗的坚持。

      “大人让我找一些东西。”

      “找什么东西?”

      妥协的奁月一脸倦怠,说话都提不起劲,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好像和玄凌道长有关。”

      宁唯安?

      宁浮蒻心生诧异,冥冥之中却又觉得合理,虽还不知道谢鸣章让奁月找的东西是什么,但她已经有了推断。

      “你连要找什么都不清楚,谢鸣章真是过于自信了,他是认为凭你的聪明不必明说吗?那你可知我身边有什么东西是跟玄凌道长相关的吗?”

      奁月听出她在怀疑自己,没有辩解,只用唇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能证明玄凌道长身份的东西,殿下手上有吧?不管是贴身之物,亦或是来往信笺?”

      宁浮蒻的情绪陡然一转,适才的平静化为齑粉,疾风一卷,掀起狂风巨浪。

      她喉咙发紧,没有回应奁月的话,反身就往房间外走。

      奁月倚躺在靠枕上,目视着宁浮蒻离开的方向,直至房门合拢,把她如死水般的眼神也一并隔绝了。

      人这一生都有个定数,天命难违,她自私了一回,为自己求个痛痛快快的死法。

      叛徒不得好死,苟且偷生的奁月明白现在的自己唯有解脱才是上上策。

      翌日傍晚,望舒呈上消息,说奁月在午间咽了气,药效很快,人没受太大的罪。

      宁浮蒻听了,未发一语。

      夏日的晚霞是从浓紫过度到深橘,丝丝缕缕,宛若一片编织出来的迤逦缎布,美得扎眼。

      在宁浮蒻谋划着出宫前,一道从边境快马加鞭送入王都的消息成了滴进温水里的赤墨,顷刻扩散,牵动了各路人马的心绪。

      因邑朝对和亲提议久久地悬而未决,导致草原人心有不满,愤然出兵攻打边境。

      在经过一整个冬日的休养生息,卷土重来的草原鞑子来势汹汹,他们骑着膘肥体壮的高头骏马,右擎弓箭,左挎马刀,于乌硖关最薄弱之处沔州侵入。

      镇守在沔州的恰好是秦家阵营的将领,平日跟在秦家后头仰取俯拾,在作战和兵法上都气候不足。

      以前有秦家和其他将军在前面挡着,但偏偏草原人这次进攻兜了个大圈子,从乌硖关以东的珏州奔袭略过,直捣黄龙。

      沔州的防守太脆弱,真碰上硬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沦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太快了,珏州那边还未收到急报,沔州就已经成了草原人的囊中之物。

      他们势不可挡,骑兵未曾滞留,看行径轨迹,竟是想着先占领从沔州往南下来的一大片地域。

      战况送进王都,震惊朝野。

      草原人真是疯了,从前的小打小闹侵扰边境都满足不了他们的野心,现下改换了计策和打法,居然妄图以小博大,用速度和屠戮来达到吞并邑朝的目的。

      宁浮蒻得知消息,险些被气的吐血。

      该死的草原人,该死的‘大男主’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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