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案集3》沉默的戏剧

30、绝代芳华（十二）

　　顾思谦暴躁地打开门，客厅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电影，沙发和餐桌上堆满了文件夹，南宫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后，正在专注翻阅文件，他戴着眼镜，黑色的长发低低扎了一个马尾，偏头的时候从肩膀一侧落下，听见开门的动静南宫却没有抬头，依旧沉浸在那些资料之中。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顾思谦的声音冷若冰窖，南宫充耳不闻，却说：“帮我倒杯水。”他不断舔舐着殷红的嘴唇，长时间待在空调房间里，又鲜少起身活动，南宫感觉自己的身体快僵住了，喉咙也仿佛火烧一般干涸，嘴唇更是干燥得仿佛置身沙漠。
　　顾思谦冷着脸接了杯水，故意用力砸在他的面前，南宫接过水杯一股脑喝完，然后仰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眸望着顾思谦，软绵绵地说：“谢谢，再给我倒一杯。”
　　顾思谦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转身又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倚在实木餐桌前，静静地看着南宫的侧脸。
　　“我三个小时后要去机场。”
　　“哦。”南宫无意识说，“别忘记给我带纪念品哦。”
　　顾思谦忍住想翻白眼和说脏话的举动，他不想在南宫面前表现得过于粗鲁。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突然眼神一闪，微微蹙起眉，用哀伤的眼神望着南宫，语气失落道：“又是韩琛，他的事情就那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永远比不过他？”
　　顾思谦长得更像父亲，眼睛却像母亲，也有一双迷人的丹凤眼，但他时常都是阴翳的模样，即便年轻，却总让人觉得凌厉威严不容小觑，偶尔垂眸敛目时又极显哀伤，令人心软动容。
　　南宫抬眼看他，闷声叹气。
　　两人对视片刻，南宫道：“别装可怜，你什么时候真的生过我气，还有，你从来不屑吃韩琛的醋。”
　　顾思谦倏地笑了起来，他拽了拽南宫的衣服：“陪陪我？我只有三个小时！”
　　“好吧，你怎么跟顾庭希一样孩子气。”南宫灵光一闪，“不如我们看视频？”
　　顾思谦无奈答应，他跑去冰箱拿了两瓶啤酒，南宫把视频投屏到电视机上，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南宫看的视频是赵棠粉丝剪辑的片场拍摄花絮锦集，顾思谦看了一会儿，没头没脑说了句：“我弟弟是不是很烦人？”
　　“谁不知道。”
　　顾思谦笑了一下，问：“我呢？”
　　“你说呢？”
　　顾思谦揽住南宫的肩膀，在他鬓角处亲了一口。
　　两人看了一会儿，顾思谦觉得没意思，他对这个案子一知半解，却也知道陈招娣的存在，他指着屏幕里的女人问：“这是陈招娣？”
　　“这是赵棠。”
　　“哦。”顾思谦继续看了一会儿视频，又问，“这些都是赵棠？”
　　“这个是陈招娣，前一位是赵棠，再往前那位也是赵棠。”南宫喝了口啤酒，“顾先生，能不能麻烦你用点心？”
　　顾思谦费解道：“哪里不一样？明明就是一个人。”
　　南宫按了暂停键，他对顾思谦说道：“陈招娣演戏是方法派，很明显有人对她系统训练过，比如哭戏，哭有很多种，崩溃、哀伤、感动、疼痛，这些流泪的表现形式不同，陈招娣看剧本确定细节部分的表演形式，然后通过模仿将哭戏表现出来，而赵棠是体验派，她沉浸在角色里，完全与角色融为一体，不必告诉她应该怎么哭，她自然而然会表现出最贴切角色的演技。”
　　“这些都是你的臆想吧？”
　　南宫敛起眉看着顾思谦。
　　顾思谦改口道：“我是虚心求教。”
　　“你看NG视频，陈招娣可以一秒入戏一秒出戏，但是赵棠每次NG之后需要酝酿很久才能回过神。”
　　“所以她们谁的演技比较好？”
　　南宫沉吟道：“陈招娣演什么都有九十分，但也只有九十分，而赵棠要么不及格要么一百分，毕竟要和角色融为一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顾思谦连连点头，全然是一副受教的表情。
　　南宫继续说道：“《启示录》是赵棠最后一部电影，后面所有的电影都是陈招娣拍的，不过最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人却是赵棠，这件事情让我匪夷所思，比陈招娣顶替了赵棠身份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她的粉丝不会发现吗？”
　　“当然不会，粉丝会给自己洗脑的，当然也会出现一些清醒的声音，但是很快就会被浪潮淹没。”
　　顾思谦又是连连点头。
　　南宫拿起遥控器准备按播放键继续看，顾思谦一把按住他的手，语态恳切道：“还有两小时二十分钟。”
　　南宫长长叹了口气，把电视机关了。
　　顾思谦得逞般的笑，他欺身将南宫压倒在沙发上，伸手撩他的睡衣。
　　南宫按住他的手，揪着眉头道：“你觉不觉你和顾庭希一样很烦人？”
　　“亲兄弟。”
　　“那你觉不觉得沙发有点挤？”
　　“没问题，换地方。”
　　*** ***
　　顾庭希这几天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从书架上拿了几本金融学管理学的书看，又拿着书店的财务报表和库存单研究。
　　他把书店的图书大致分成三部分，热销书、滞销书、韩琛喜欢的书。
　　他重新调整了书架上的书，把韩琛喜欢的摆到书店显眼的位置，热销书按照年龄段分类分别摆放，其他不温不热的书摆在热销书附近，而剩下的滞销书顾庭希摆上了打折的标签。
　　借着这次大调整的机会，书店也进行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扫除。
　　其他图书摆放位置和原来差别不大，主要是门口那一堆莫名其妙的推荐书让小妹一头雾水。
　　顾庭希耐心解释给她听。
　　书店要做出品牌效应是很困难的，因为图书是同质化的商品，许多书店最后盈利还是靠咖啡和周边，这样的营销策略虽然可以盈利，但终究脱离了开书店的本意。
　　顾庭希想做自己的特色，他相信韩琛的品味，他把韩琛推荐图书摆到书店最显眼的地方，这些书里面虽然有不少冷门书，但不可否认这些都是值得反复研读的好书，久而久之他希望可以吸引更多真正爱书的人来书店，当他们书荒的时候能够想起这一块区域。
　　小妹不置可否，她对顾庭希说：“爱书的人都上网买书。”
　　“本来就该上网买，开书店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书店本来也应该提供一部分试阅服务。”顾庭希说，“你记住啊，咱们的目的是把书店做好但不做大，收支平衡就行。”
　　小妹更闹不明白了，不过他觉得顾庭希最近雷厉风行像变了个人似的。
　　顾庭希对书店上心，韩琛也没太轻松，每天被呼来喝去忙得晕头转向，拨空还要给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做饭。
　　门口那张寻人启事依旧挂在那里，顾庭希每次经过门口都会看一眼，起初雪白的A4纸在风吹日晒下逐渐泛黄，终有一日它会遍布岁月的痕迹，像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广告纸一般，再也不会惹人驻足。
　　顾庭希把那张残旧的寻人启事揭下来，贴了一张新的上去。
　　小妹不明所以：“店长，你还在查这件事？我以为你放弃了。”
　　顾庭希凝视墙上的照片，喟叹道：“尽人事吧。”
　　“赵棠最近那部《最后的演出》票房很好，很多人都说她会再拿影后。她已经三年没有拍戏了，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接新电影。”小妹问，“店长，你说赵棠是不是陈招娣？”
　　顾庭希苦笑摇头。
　　“我上网查查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小妹拿出手机搜索新闻。
　　“到时间了，我要关门了，你不下班了是吗？”顾庭希赶她进门，然后把大门锁了，又对小妹说，“你等会儿离开的时候顺便帮我把后门也锁了。”
　　“知道。”小妹拿着手机不松手，突然大喊道，“店长，网上到处都是招娣的寻人启事，是不是大头哥传播出去的？”
　　“我没让大头这么张扬啊。”顾庭希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张寻人启事并不是顾庭希手里那张。
　　顾庭希琢磨了一会儿，对小妹说，“你先下班吧。”
　　小妹离开后，顾庭希立刻跑上楼梯，扯着嗓子冲韩琛大喊：“琛哥，出事儿了！”
　　韩琛正坐在餐厅窗口抽烟，见他上楼立刻把烟灭了，板着脸说：“跑什么？”
　　顾庭希摸摸鼻子，缓了缓说：“饭好了吗？”
　　“好了，吃饭吧。”
　　餐厅里有烟味，韩琛不许顾庭希关窗开空调，黄昏的街头虽然闷热却不至于叫人大汗淋漓，习惯了微热的空气偶尔有风吹进餐厅，反而让人觉得晚风习习十分舒爽。
　　顾庭希把木须肉里的胡萝卜挑出来，然后一股脑放进韩琛碗里，用一副体贴的口气说：“琛哥，胡萝卜营养好，你多吃点儿。”
　　“不要挑食。”韩琛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刚才着急要说什么？”
　　“你看。”顾庭希把手机递给韩琛看，“网上出现好多帖子都在讨论这张寻人启事，追光者的帖子也被挖出来了，现在网上都在说赵棠是假的，真正的赵棠已经死了，现在的赵棠其实是陈招娣。”
　　韩琛夹了块排骨给顾庭希：“一辈子很长，这样的事情终归会发生的。”
　　“但是有件事情很奇怪，你看这张寻人启事，这张照片不是陈婆婆给我的那张，也不能这么说，是那张，但是被人动过手脚，眼镜和刘海不见了，脸上的痣也没有了。”顾庭希说，“这么看起来，陈招娣就更像赵棠了。”
　　“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