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案集3》沉默的戏剧

29、绝代芳华（十一）

　　傅言行点了一条烤鱼，又点了一百串炸串，点完单就看着顾庭希笑。
　　顾庭希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他坐直身体挑起眼皮看傅言行，问：“你干嘛？”
　　“上回琛哥请客，这回轮到你了。”
　　“哦，我请完他请，他请完我请，敢情我俩是你的钱包？”
　　傅言行扑哧一笑说：“等我发了工资请你们吃大餐。”
　　“先不说这个了，快说说，案件什么进展？”顾庭希着急问，“今天江浩瀚说什么了？”
　　傅言行意味深长道：“这顿是不是你请，你请我就跟你说实话。”
　　顾庭希不耐烦道：“我请我请，你快说。”
　　“说实话。”傅言行露出苦笑，“这案子查不下去了。”
　　顾庭希愣住了，他正要说话，傅言行示意他安静，继续说道：“我们呢确实查到一点线索，这个陈招娣在2003年的时候其实还报过一次案，她声称被自己继父性侵，不过后来她母亲跑去警局替他继父求情，并表示她当时在场，完全是陈招娣自愿的，为了摆脱继父的嫌疑，陈招娣的母亲在口供里将陈招娣形容成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坏女孩。2010年的时候，陈招娣在失联前一个月里，父亲一家三口被人醉驾开车撞死，司机是一位癌症末期病人，他称自己不久于人世，心情抑郁多喝了酒才会闯下大祸，同一个月里，陈招娣母亲和继父被人入室抢劫杀害，凶手也是一位癌症末期病人，他声称缺钱看病才会实施抢劫，陈招娣的母亲住在别的城市，当时这两桩案子并没有被联系到一起。”
　　“都是癌症末期病人，会不会是买凶杀人？”顾庭希琢磨道，“他们死了没多久陈招娣就失踪了，可是陈招娣应该很缺钱，她哪来钱买凶杀人？”
　　傅言行说：“陈招娣没有，但是江浩瀚有，我手上有一份陈招娣2010年银行流水记录，可以证实他和江浩瀚认识，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赵棠在2010年已经因病过世，江浩瀚不舍得这张王牌，恰好在这时候他见到了陈招娣，他帮陈招娣报复无良父母，解决完所有的事情之后，陈招娣摇身一变顶替了赵棠的身份。”
　　顾庭希心里隐约也有这种想法，只是他仍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赵棠有那么多粉丝关注，陈招娣可不可能演得那么像？”
　　傅言行说：“众所周知，赵棠在10年前后生病，再复出的时候五官其实有一些变化，不过粉丝都觉得她是生病变得憔悴，也有粉丝说她微整，再加上赵棠刚出道走得就是高端神秘路线，很少出席公共场合，大家几乎只能在电影里见到她，最主要的是，赵棠复出后连续拿了三个影后，试想如果她不是赵棠会不会有这么好的演技？再多的传言在实力面前也会自圆其说。”
　　韩琛说：“粉丝都以为自己和公众人物走得很近，但其实他们离得最远。”
　　顾庭希问：“那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计划？”
　　傅言行耸了下肩。
　　顾庭希一头雾水，他转头看向韩琛：“琛哥，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和赵棠对峙？问问她想不想见陈婆婆。”
　　韩琛沉着脸静默不语，傅言行摇头：“她不会承认自己是陈招娣，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基于推测，事实上我们没有确切证据，十年过去了，那两桩案子的凶手也已经病死狱中，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江浩瀚和陈招娣有更深一层的关系，赵棠一旦承认自己是陈招娣，也就意味着承认当年那些事情都有份参与，她不会这么傻断送自己的前程。不过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顾庭希看着他。
　　“做DNA检测，陈婆婆还活着，她可以证明赵棠是陈招娣。”傅言行说，“不过我们现在证据不够，警方没办法强制赵棠做DNA检测。”
　　顾庭希不再吱声，默默吃起饭来。
　　烤鱼店离书店不远，吃完饭顾庭希和韩琛步行往回走，他们经过一家影院，赵棠的新电影《最后的演出》的巨型海报高高地挂在墙头，赵棠眼底的光比夏日的烈阳更炫目，他想起那天在火锅店见到的赵棠，浑身都散发着桀骜张扬的气息，她是与众不同的。
　　她到底是陈招娣还是赵棠，真正的陈招娣又是何种模样，是坚韧不屈，还是圆滑世故，是善良勤劳，还是阴险冷酷。
　　顾庭希仰头望着那幅海报，内心深处浮现出一股沉重的情绪。
　　韩琛说：“同理心越强的人越容易深入真相，但情绪也更容易被人牵着走，不如不要想得太深，只看眼前朝夕。”
　　顾庭希转过身看着韩琛，半晌却说：“琛哥，你就是我的朝夕。”
　　韩琛见他又不正经，倏地一笑：“看来你心情好得很快。”
　　顾庭希苦笑摇头，缓缓说：“我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想你成为救世主，不如就这样算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韩琛知道他心里其实放不下这件事情，嘴上说得容易，一转眼却又陷入情绪的旋涡中去，人总是很难调整自己的心绪，尤其是少不更事的年轻人，他们要经历许多次痛苦与无奈才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
　　顾庭希始终都是如此，看似乖张任性，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
　　韩琛揽住他的肩膀继续前行，他们转过这个街角，将赵棠的海报抛诸身后。
　　*** ***
　　赵棠气势汹汹步入别墅客厅，江浩瀚和女助理紧随其后，女助理见气氛不妙，怯怯说道：“棠姐，我去切点水果吧。”
　　“你今天先下班吧。”江浩瀚接过她手里的包，随手扔在沙发上。
　　女助理默默松了口气。
　　“等等，凌导那里有没有消息？”赵棠问。
　　女助理摇了摇头，用求救般地目光看向江浩瀚，江浩瀚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直接离开。
　　赵棠蹬了高跟鞋，心情郁闷地倒在沙发上，她看着高悬于顶的水晶灯，明明仿佛就在眼前，却又如此遥不可及，晶莹剔透的水晶灯盏闪烁着如梦似幻的光影，好似她斑驳破碎的人生。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上凌导的戏，今天警察都来问话了。”江浩瀚扯开领导，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他颤抖着双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赵棠淡淡道：“怕什么？那些贱人全部都死光了，杀人凶手也都小命归西了，警察不可能查出证据。”
　　江浩瀚冷笑：“那‘赵棠’呢？”
　　赵棠坐起身体，她抬起眼看向衣衫凌乱的江浩瀚，冷冷道：“赵棠是病死的，与我们何干？”
　　“你别忘记，还有诗妍和夏雪，是我们一起......”江浩瀚暴怒嘶吼。
　　赵棠愤怒地打断江浩瀚：“你给我闭嘴，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她逐步走近江浩瀚，压低声音说：“是你教我，要时时刻刻告诉自己，我就是赵棠，也是你教我，做戏就要做全套，你也一样，把那些不该说的话牢牢放在肚子里，管好自己的嘴！”
　　“你说得对。”江浩瀚深吸口气，“我去拿点冰块。”
　　*** ***
　　南宫繁伽晚上八点来到书店，他手里拿着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门没锁，一楼还给他留了灯，他把钥匙在空中抛了一下，然后接住塞进裤子口袋里。
　　走上二楼，韩琛正在餐厅里喝茶，他只开了一盏灯，沿街马路上人群熙熙攘攘，笑闹声顺着窗户飘进客厅，给静默无声的餐厅带来一丝人间烟火气。
　　南宫打开所有灯，充足的光线一瞬间照亮了餐厅。
　　“发什么呆？臭小子呢？”
　　“回老宅了，喝茶吗？”
　　“咖啡谢谢。”
　　韩琛冲咖啡的时候，南宫把所有窗户关上，然后打开冷气，他抱怨了一句：“下次我要换成电控窗户。”
　　韩琛把咖啡递给他，南宫在椅子上坐下，问：“叫我来干嘛？”
　　“我们最近在查陈招娣的案子。”
　　“我知道。”南宫环起手臂，“所以，叫我来干嘛？”
　　“傅言行不够证据重新开档案，以我现在的情况没有能力继续往下查，我想你帮忙查清楚这个案子。”
　　南宫眯起眼睛看向韩琛，他勾起唇角，戏谑道：“帮谁？傅言行还是顾庭希？”
　　韩琛不理会他的戏弄，继续说道：“这里是陈招娣和赵棠全部的资料，你拿回去看。”
　　“我大致知道情况，老韩，别怪我不讲情面，我觉得这个案子没必要继续往下查，没人证没物证，连苦主都没有，你大费周章最后一定得不偿失。”南宫说，“有这个时间，不如帮我搞好这家书店，我拜托你，书店不是开来给你和顾庭希做恋爱基地的，我是认真想赚点零花钱的好吗？”
　　“我怀疑陈招娣已经遇害，赵棠两次瞒天过海，这其中可能还有其他受害者。”韩琛认真说，“你帮我查。”
　　南宫沉默须臾说：“我们不查，傅言行也会继续查，他出了名是响尾蛇，一旦咬住猎物绝对不会放，不过是多费点时间罢了。”
　　韩琛抿了口茶，缓缓说：“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让顾庭希觉得，他遇到难题的时候，身后没有人替他扛。”
　　南宫那张漂亮的脸上出现五彩缤纷精彩的表情，良久他了无生气地说：“你就惯坏他吧。”
　　韩琛拿起茶杯，掩住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