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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昭雪 ...

  •   这几日沈淑华一直留意宫里的消息,但并未听说陛下召萧相前去问话,刑部那边口风也很紧,不知道凌氏父女和唐行知在里面怎么样了。

      沈淑华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凌巧玉昨天说萧相指使她来派人行刺自己,皇帝虽表面上未有回应,但这番话其实已经起效了,至少在陛下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她索性趁热打铁,带着世子搜集到的萧相罪证,以及贵妃给她的那封长公主绝笔信,再次入宫请见陛下。

      她知道即便自己手上有这么多关于萧相的把柄,陛下也未必会动他。

      萧相入仕几十年了,在朝中根基深厚,远非一朝就可以撼动,沈淑华原本还有世子和整个侯府做后盾,现下只有她自己,这难度可想而知。

      事实也果然同她想的一样,皇帝看完那些罪证之后,脸色铁青,一把将桌子上的茶盏、点心都拂到了地上。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枉朕从前如此信任他!”皇帝怒道,“昌远侯本是朕的恩师,他一身清正,萧相竟歹毒至此……”

      “至于贪墨赈灾款和苗戴青科举舞弊一案,此事也需移交刑部去查。”皇帝道,“如当真属实,那必当昭告天下,为冤者正名。”

      “陛下圣明。”沈淑华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试探性说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萧丞相?”

      “萧相所犯乃重罪,朕不会轻饶了他。”

      沈淑华道:“他毕竟也是朝中老臣,除了诬陷忠直和贪些银两之外,倒也没有做过像杀人劫舍这种穷凶极恶之事,按我大宣律法,萧相所犯之罪,最多判处上交赈灾款项加上流刑,过个三年五年,他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这也正是皇帝觉得此事棘手的地方。

      萧相同凌氏父女的案子不同,昌远侯是在狱中自裁,而长公主本可以从密道中逃出,但她却选择了留在火海中赴死,苗戴青亦是如此,他蒙受冤屈无处诉解,最后选择跳楼为自身正名。而凌氏父女则是直接派出了大批的死士来杀蓁月郡主,间接害得世子身亡。萧丞相手上没有直接的命案,但这些人全部都是因他而死,按大宣律法,萧丞相最多因贪墨和诬陷之罪被判处上交贪污款项和流刑,流放个几年,他依然可以回来。

      沈淑华见他沉思不语,心知自己说的话必当是起效了,她跪下来对着皇帝再次行了一个大礼:“臣女恳请皇帝秉公处置,还这世间无辜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皇帝亲自下来扶起了她,道:“朕明白,你的父母、夫君都因他而死,还有那无辜的读书人,纵然他手上没有真正沾过血,国法没有规定,那朕便改了这律法又如何?”

      沈淑华心内大受震撼,又要跪下来行礼,皇帝拦住了她。

      “你先回去吧,给朕一些时间,必会给你个公道。”

      沈淑华出了宫,回了她的云水阁,此后的日子一直到过年前,她都在一边经营着铺子,一边等消息。

      清风酒家在临近过年的这段日子生意并未受影响,清风酿、桃花酿和荔枝春的销量甚至创出了新高,没有了清云,沈淑华凡事只好亲力亲为,经常要忙到深夜才能回去。

      齐慎这几日没有来找她,估计刚从战场死里逃生回来,唐行知又下狱了,皇城司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还有燕王殿下那边估计也要找他,所以忙的抽不开身吧。

      这倒是正中她下怀,毕竟她与齐慎之间身份尴尬,还隔着已故世子的缘故,不管怎么说也不适宜再像以前一样频繁见面了。

      就这样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她从醉星楼定了一桌宴席,邀请了曲奚扬过来云水阁一起吃饭,沈淑华也将皇帝对自己说的话,尽数转达给了他。

      曲奚扬对此没有过多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沈淑华感觉他有心事,主动问道:“曲哥哥,你在想什么?”

      曲奚扬这段日子辗转难眠,他确实在想一些事,自他那日入宫觐见陛下,却意外从凌巧玉口中得知萧相才是幕后主使,若不是齐慎带着他的人意外出现在大婚现场,可能死的就不止那么点人了。

      京城波诡云谲,一不小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回想以往在孟河村的日子,虽清苦但至少要比这安稳的多,只是可惜天狼教那些贼子放的一场大火,让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现如今他有了功名加身,淑华也有了郡主身份,齐慎从战场中死里逃生,而他们若想从这个乱局中抽身出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抛下身份离开京城,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他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淑华是否愿意?还有齐慎大张旗鼓在侯府闹了一场,世子也因此丧命,他会轻易放手吗?

      “淑华,你做完这些之后,打算去做什么?继续留在京城开铺子吗?”

      “我……”沈淑华倒真没想过这一点,原本她跟世子的打算是在成婚之后慢慢布局,待寻得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一举揭发萧相所有罪状,让其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现在世子死了,她在没有任何布局的情况下,带着世子这些年来搜寻的萧相的罪证,独自入宫呈给陛下,无疑是在打一场关于帝王心的豪赌。

      赌赢了,就是萧相死,她活。

      若是输了,等待她的将会是死。

      世子同他说过,当今陛下至纯至善,不会让蒙冤者无辜受死,更何况当年的长公主与昌远侯,都与他关系极好。

      只是即便她手里有物证,这陈年往事想要翻案,恐怕也不容易,所以陛下让她沉下心等一等。

      至于翻案了之后她要去做些什么,她还真没想过。

      世子虽已身死,但在他生前,自己是与他举行完仪式了的,是名副其实的夫妻,自己的身份应该算是未亡人,再想与齐慎恢复以往那般相处模式,恐怕是不能够的了。

      留在京城的话,同齐慎恐怕低头不见抬头见,到时难免惹人非议。

      若是就此离开,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清风酒家。

      这可如何是好?沈淑华也觉得很难办。

      曲奚扬见她不说话,问道:“你还念着齐慎?”

      沈淑华想也不想就反驳了回去:“没有。”

      她承认,在大婚那日见到齐慎好端端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心里是很欢喜的,可自从世子死后,她就知道,自己同齐慎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世子因她与齐慎而死,她若再顶着这么个身份同齐慎在一起,置九泉之下世子的脸面于何处?

      曲奚扬目光灼灼望着她:“淑华,当初我对你说的话,依然算数,无论何时你若想离开了,我都陪你一起。”

      沈淑华愣住了:“那你费尽心思考上的功名怎么办?等开春你便可以入仕为官了吧……”

      曲奚扬摇摇头:“这不重要。”

      沈淑华不太理解:“可这不是你祖父的遗命吗?”

      区区一个不重要,就说不要就不要了?那可是几十万读书人做梦都想要的机会。

      “功名利禄都如同过眼云烟,来时带不来,去时也带不走,人生在世,过得称意最重要。”

      他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炮竹声,毛球兴奋地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沈淑华和曲奚扬也走出屋子,并肩站在院内看烟花。

      “曲哥哥,又过去一年了。”

      “是啊。”

      皇帝的动作很快,还没等到过完十五,宫里传来消息,萧相被下狱了,他的案子与凌氏父女、唐行知的案子一同交由刑部审理。

      与此同时,皇帝下令朝中文官共同参与修订宣律,新增了一条关于诬陷他人声誉致人身亡的规定,最高可判处秋后问斩。

      三个月后,新律编纂完成,而萧相与凌氏父女、唐行知的案子也判下来了。

      丞相萧维,贪污公银、诬陷忠良致人死亡、谋害世子与郡主罪名属实,将其革去官职,判处秋后问斩,没收其全部家产,府内所有男丁发配至边塞服役,女眷则收为官奴。

      户部尚书凌宏志及其女凌巧玉,谋害蓁月郡主未遂,间接害死忠平侯世子,罢免凌宏志的官职,判凌宏志与凌巧玉两人秋后问斩。

      皇城司副统领唐行知,误杀忠平侯世子,本应同样判处秋后问斩,念其过往征战有功,且事出有因,功过相抵,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罢免其皇城司副统领的身份,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重新前往燕山,无召不得重返京城。

      昌远侯顾仲成、长公主的案子也被皇帝平反了。他昭告天下,顾仲成之罪并不属实,当年他是中了萧维的奸计,所有谋逆之物都出自萧维之手。陛下追封其为安定公,并许其与昭平长公主合葬入皇陵。

      苗戴青亦是受其冤屈,在科考前一个月,他赴好友之邀,前往酒楼吃酒,其中一名考官恰好也在那场酒宴中,因与苗戴青投缘,便多说了几句话,塞给他的书信也只是正常交流学术,全无半分与考题有关的内容。皇帝亦昭告天下,详细言明了事情始末,为其正了名。

      待这些冤案一个一个被平反,已经过去了半年,转眼就快要到了萧维、凌宏志和凌巧玉三人被问斩的日子。

      不知九泉之下无辜的他们,看到今天的这一切,心里可会好受些?

      在行刑前一晚,一身便装的沈淑华披着斗篷,来到了大牢外,给了守卫二两银子,让他们放自己进去,她有些话想当面问下萧相。

      守卫认得她,带其到了关押萧相的牢房外。

      几个月未见,他竟像是老了十岁!

      萧相手脚都被用铁链锁住,绑在架子上,穿着犯人服,头发凌乱不堪,满脸血污,身上还有被鞭打过的痕迹。

      “你终于来了。”萧相见到沈淑华过来了,竟丝毫不意外。

      “丞相一早就知道我要来?”

      “呵呵,你到底是她的女儿,我怎能不知你的性子?”萧相淡淡道,“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沈淑华看着他,面上一片沉静道:“我想知道真相。”

      萧相嗤笑一声:“真相你不早就知道了么?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沈淑华低声吼道,眼眶泛红,“你疯狂地爱慕着我母亲,使出百般手段阻止她嫁与昌远侯,甚至不惜在我母亲大婚前一晚,在她饮用的汤中下了春药,然后与她发生了关系!”

      “然后便有了你是么?”萧相大笑出声,“那这么说来,郡主是不是该唤我一声爹啊?哈哈哈哈——”

      “你配担当得起这个称呼吗?!”沈淑华心沉了下去,第一次入宫那天,贵妃就同她说了长公主与萧维的事,她听了之后又是震惊,又是不敢相信,贵妃便让她伺机同萧维当面对质。

      她今日来狱里探望萧相,正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看萧相的反应,贵妃当日对自己说的话怕是不假。

      “我不配的话,难道那个贱民就配吗?”萧相举止疯癫,与从前风度翩翩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论家世、相貌、才学,我哪里输给他了?当年我与他一同参加殿试,他得了状元,我明明才学丝毫不输于他,却只是个榜眼,他入翰林院,天天与长公主在课堂中眉来眼去,我却只能在刑部做一个小小的郎中,每日面对着无数的卷宗,凭什么?!”

      “昌远侯他一生清正,就因为你的嫉妒心作祟,他死在了狱中!一生都被你毁了!”沈淑华朝着他吼道,“至于那位姓苗的读书人,他又碍着你什么事了?你非要使出这种手段对付他!”

      “苗戴青?他是没做过什么事,怪只能怪他太过有才华,连中三元,我朝只有两人有过此殊荣。”

      “你是说,苗戴青和昌远侯都是连中三元?”沈淑华一下子明白了,说白了,还是他那扭曲的心在作祟。

      “连中三元又如何?最终还不是都败给了我,他们死了,我却还活着,怎么,这滋味感觉如何?”萧相说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疯子!你就等着明天上断头台吧!”沈淑华觉得已经同他无话可说了,她想知道的都已经清楚了,接下来只等明日午时看着他们被砍下头,她就同曲哥哥一起离开京城。

      离开之时,路过了凌巧玉的牢房,她停下了步伐,看着牢房里那个浑身血污的凌巧玉,此时的她哪还有半分往日千金贵女的样子?

      凌巧玉亦看到了她,红着眼就要朝她扑过来,但是手脚被铁链锁住,到了离沈淑华还有一步的距离,就再也没法上前一步了。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凌巧玉尖声朝她吼道。

      “凌巧玉,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你本来可以如愿嫁给齐慎,做将军夫人,从你决定和萧维联手的那一刻,你就亲手毁了唾手可得的一切。”沈淑华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啊——”凌巧玉一听她提到慎哥哥的名字,便要发狂,“贱人!世子死了,你才新婚就成了寡妇,可你也别以为你就能得到慎哥哥了,你与他是再也没可能的了!哈哈哈哈——”

      “不,你错了。”沈淑华神情并无丝毫波澜,“我从未想过要与他在一起,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凌巧玉愣住了,全然没想到会从沈淑华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但沈淑华却不再同她多说,转身离开了牢房。

      “不!沈淑华——你这个贱人,你给我滚回来!你给我说明白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后传来了凌巧玉歇斯底里的嘶吼,但沈淑华全然不再理会,任由她放声大骂,反正她明儿就要上路了,这次就让她逞口舌之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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