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60、真相

　　雨下得快去得也快，忠平侯夫妇从密室中出来之时，一眼就发现了世子的尸体，老两口悲痛欲绝，侯夫人甚至当场晕了过去。

　　忠平侯还算冷静，他瞥了齐慎和唐行知一眼，命夫人的贴身丫鬟将她抬到屋内，请了大夫来给她诊治，又安排几个下人去通知衙门里的陈大人。

　　没过多久，陈大人就带着数名捕快和仵作来到了侯府。

　　仵作挨个验了尸，一共是四十二具，除了世子是中了弩箭上的毒而身亡，其他人皆是死于外伤。

　　忠平侯将刚刚侯府发生的事情详尽告诉给了陈大人，希望其帮自己查出侯府今日祸端的始作俑者，毕竟出了人命，陈大人自是应允。

　　送走陈大人之后，他这才将视线移到齐慎和唐行知身上，怒道：“刚刚当着陈大人的面，本侯顾虑着侯府的脸面，没有戳穿你们，还不速速给本侯交代清楚，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唐行知额头冷汗涔涔，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千错万错都是在我唐行知一人身上，全是我一人的图谋，误致世子身死，我任凭侯爷发落！”

　　侯爷对他的话丝毫不信，他目光移向昂首站立于一旁的齐慎，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嫌恶地移开视线，当初都是自己酒后乱性，才有了这么个玩意，真是造孽，可自己种下的因，为什么要让无辜的阿喆替自己偿还？

　　他不再盘问唐行知，转而走到齐慎身前，狠狠问道：“今日之事与你有关么？”

　　齐慎才懒得多费口舌，道：“没有。”

　　“还不承认？！”侯爷一双拳头死死攥紧，那神情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谋害忠平侯世子可是死罪！你当真不怕死么？”

　　齐慎冷冷对视回去，毫无惧色：“我今日来侯府只为带郡主走，世子之死并非因我之故。”

　　“对啊，侯爷，世子之死都是因为我，是我不小心误射中了世子，才导致的这番场面……”唐行知补充道，“沈……郡主是看见了的，还有曲公子。”

　　侯爷视线移向那个穿着一身被雨淋透大红婚服的女子，此事与她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当初满大街都在流传她和齐慎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说她是齐慎的外室，可后面又证实了她蓁月郡主的身份，阿喆也一心想与她成婚。他本是不大愿意的，可阿喆难得开口求他一次，且态度很是坚决，他不忍心啊。

　　最后只好跟夫人一起点了头，只要她嫁给阿喆之后能让他开心一些就好。

　　可谁知竞发生了这种事！

　　可怜他那阿喆，不过才刚二十三岁，大好的年华刚刚开始，就因为这几个人，全给毁了！

　　现在该怎么处理，容他好好想一想，反正绝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侯爷下令将沈淑华、齐慎、曲奚扬和唐行知四人拿下，暂时关在府上，待将阿喆后事办妥，他再入宫奏请陛下彻查此事，还阿喆一个清白。

　　三日后，忠平侯府内上上下下挂起了白色的灯笼，齐喆的尸身停放在金丝楠木棺中。侯夫人、皇帝和皇后都来了，侯爷特许沈淑华也来为世子送行，她一身缟素默然跪在灵堂。

　　在场之人无不心里感慨，前几天侯府还张灯结彩的办喜事，一转眼就办起了白事，真是造化弄人啊。

　　时辰到了，棺木缓缓合上，四角用钉子钉上，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向云凉山出发。

　　将世子棺椁安葬好之后，一行人返回了侯府。待齐喆头七过后，侯爷领着齐慎、沈淑华和唐行知入宫，向陛下告知此事前因后果。

　　“齐慎，侯爷控告你联合蓁月郡主和手下，共同谋害世子，你可认？”皇帝沉声问道。

　　“回陛下，并无此事。”齐慎还是那套说辞，“臣心慕郡主，前往侯府只为阻止世子与郡主大婚，并非为了谋害世子。”

　　沈淑华听他提到“心慕”二字，怔怔地瞧着他。

　　不对，那些黑衣人目标是杀了自己，可齐慎说他只是想带自己走，齐慎就算再恨自己，也不可能会想杀了自己，莫非那些黑衣人不是他派来的？而是另有一波人？幕后那人只想杀了自己，却没想到间接害死了世子。

　　这下就解释得通了！

　　沈淑华正想禀明此事，皇帝也转而问她了，“蓁月，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陛下，此事与我无关，世子虽是死于唐行知手中，但我可以作证，齐慎绝对没有故意谋害世子。”沈淑华道，“当时大婚现场共有两批人，先闯进来的那批黑衣人的目标是为了杀我，另一批才是齐将军的人，唐行知之所以误杀了世子，实则是为了救我。”

　　皇帝眉头紧锁，问她：“此事当真？你可有证据？”

　　“我身边有一位丫鬟叫清云，为了护我而死，清云原本是皇城司的人，也就是齐将军手下，他总不可能连自己人都杀吧。”沈淑华道，“我有一位好友名唤曲奚扬，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他当时也在场，陛下大可以召他进宫，一问便知。”

　　“他在何处？”

　　“被侯爷关在侯府。”

　　皇帝淡淡看了忠平侯一眼，道：“传他入宫。”

　　过了约摸两刻钟，曲奚扬走入殿内，行过礼之后，陛下让他起身，“阿喆与蓁月大婚当日，你可在场？”

　　“回陛下，草民在场。”

　　“你且把当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不得隐瞒。”

　　“是。”曲奚扬便把当时他躲在柱子后看到的情况描述了出来，包括清云为救淑华而死，以及唐行知误杀世子整个事情的始末。

　　皇帝听完之后沉默良久，整件事现在已经基本清晰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查清闯入侯府、刺杀郡主的黑衣人到底是谁派来的，至于唐行知误杀世子一案，就暂时交由刑部吧。

　　唐行知被带了下去，暂时关到了刑部大牢，正当忠平侯准备离开之时，突然有公公来报：“陈大人请求觐见。”

　　忠平侯心内一惊，他这个时候入宫，莫非是前几日自己拜托他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可甭管幕后之人是谁，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瞒着自己，直接告诉陛下吧。

　　“宣他入内。”

　　一把年纪的陈大人进来之后，直接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陛下，前些日子侯爷派老臣去查入侵侯府的黑衣人的下落，经过这些日子的追查，老臣终于不负所托，查到幕后之人了！”

　　“陈爱卿且说。”

　　“当日共有四十八具尸体，其中有十五个是侯府的下人，其余三十三具尸体，老臣带回去让仵作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其中有十九具死尸，体内都有一种名叫'落霜'的剧毒，此毒只有秦川一带才有，而秦川正是户部尚书凌大人的老家。”

　　陈大人的随从拿出用黄布包起来的乳白色的粉末，递给了李公公，然后陈大人继续道：“陛下请看，此物便是仵作从死者身上提取出来的'落霜'。”

　　陈大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不是傻子，自然都能明白。

　　沈淑华越发觉得有意思，她跟凌巧玉确有些矛盾不假，但是凌大人因为这个就想要了她的命？

　　她现在的身份好歹也是个郡主，在那些人的眼中，竟如同蝼蚁一般随便践踏吗？

　　于是她跪下向皇帝叩首，道：“陛下可还记得数月前册封大典结束后，我被凌巧玉从正宁殿的台阶上推了下去吗？事后凌巧玉全然不承认，只说是不小心，可她在我奄奄一息之时落井下石，还命下人打了我十几个巴掌，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那些黑衣人若真是出自凌大人的手笔，必然与其女凌巧玉脱不了干系，他们步步紧逼对我痛下杀手，唐行知救我心切才误杀了世子。若凌氏父女没有派人来杀我，世子又怎会无辜身死？恳请陛下，为无辜枉死的世子，还有臣女主持公道！”

　　皇帝派人将她扶了起来，道：“这是自然。”

　　然后他下旨宣凌大人携其女凌巧玉入宫觐见，户部尚书府就在皇宫边上，因此不出一刻钟，两人就进来了。

　　凌巧玉额头缠着纱布，今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她完全不知道陛下召他们父女二人入宫所为何事，但还是中规中矩行了个礼。

　　“凌爱卿，你可知这是何物？”皇帝指着刚刚陈大人呈上来的“落霜”问道。

　　凌大人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距离太远了，他看着有些模糊，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便道：“回陛下，老臣不知。”

　　“凌爱卿可看清楚了？”皇帝低声吩咐李公公，让他端着此物到凌大人眼前，让他仔细看。

　　这一靠近，凌大人就看出来了，他额头沁出了一滴汗，这不是落霜吗！

　　落霜是他用来控制府内死士的药物，此物毒性极强，每隔两个月发作一次，落霜一发作，使人如坠冰窟，如不服下解药，不出七天便会活活冻死。陛下是从哪里弄来这一包落霜的？

　　“老臣认出来了，这是老家那一带特有的'落霜'，剧毒无比，陛下怎会有此物？”

　　凌巧玉看到落霜，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刹那间血色全无。

　　“陈爱卿，你来跟凌爱卿说。”

　　陈大人将刚才说的那番话，又对凌大人说了一遍，后者听完之后大为震惊，“陛下，老臣不知有此事，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啊？”

　　皇帝冷笑一声，目光移向凌巧玉，问道：“凌巧玉，你对此事有什么想说的？”

　　凌巧玉看到落霜的那一刻就差点绷不住了，陛下手里怎么会有落霜？！莫非陛下查到什么了？

　　人是她派去的不假，按理来说十拿九稳的，可她实在没想到慎哥哥又突然回来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因为慎哥哥护着她，现在躺在棺椁里的人定是那沈淑华！

　　手下向她禀报世子的死讯之时，她还特地问了谁动的手，得知并非自己的人杀的世子之后，她才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定然是天衣无缝，就算侯爷追查世子死因，也一定查不到自己身上。

　　陛下还等着她的回答，凌巧玉声音有些颤抖，道：“回陛下，臣、臣女不知。”

　　“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皇帝大怒，父女两人赶紧跪了下来。

　　“世子与郡主大婚那天，老臣携妻女只是去喝杯喜酒，万万没想到有贼子趁乱侵入侯府杀了世子……陛下明鉴，老臣实在是不知啊！”

　　皇帝又问：“你或许不知，但你女儿凌巧玉呢？她当真不知？”

　　凌巧玉急急为自己辩解：“陛下，臣女没有做过，您要相信臣女！我与世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派人在他大喜的日子谋害他？”

　　沈淑华忍不住插了一嘴：“你确实没有谋害世子的理由，可你有加害我的理由。”

　　凌巧玉当着皇帝的面要收敛很多：“郡主此话何意？臣女不太明白。”

　　沈淑华气道：“凌巧玉，你自己做的事，没有胆子承认吗？！”

　　“既如此，那你们便去刑部大牢，慢慢地想吧。”皇帝没耐心同他们耗下去了，不认是吧，大牢里有的是办法让你们认，“来人，将凌大人和其女带下去，押入刑部大牢。”

　　“陛下，老臣冤枉啊——”凌大人跪下来不停喊冤。

　　凌巧玉一听陛下要让她去刑部大牢，吓得变了颜色，扬声喊道：“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皇帝对要去拖她下去的宫人挥了下手，道：“你说。”

　　“在世子与郡主大婚那日出现在侯府的那些人，的确是臣女派去的……”凌巧玉一咬牙，索性什么都不管了，不顾一旁父亲向她投来震惊的目光，继续道：“但臣女也是受人指使，一时鬼迷心窍了……”

　　皇帝眯起眼睛：“何人指使？”

　　凌巧玉扬起下巴，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道：“萧丞相。”

　　皇帝听凌巧玉说幕后指使之人是萧相之时，脸色劇变，瞬间整个大殿静了下来，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过了良久，皇帝方才发话，声音透着彻骨的寒：“将这两人拖下去，押入大牢，择日问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