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契约主》此间游魂

2、Chapter 1 魔鬼契约

　　血色的圆月，漆黑的天穹，无边无际的灰白荒野上浅浅的飘荡着一层雾气，没过脚踝，偶尔被不知何来的风撩起，略微遮挡视线。这里的一切都是黑色，极远处的天空和大地完全混沌一片，无以区分。格瑞文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眺所及之处也许是极近，也许是极远，唯有脚下一圈泛出灰黄的地面能给他带来些许心安。
　　“这......是哪里......？”
　　冯葛维在雾气里迷茫地徘徊，不知要去往何处。也许他已经死在那个暴雨的夜里，现在这个不过是游魂，正等待着投胎往生的接引。时间与空间的感知似乎变得模糊了，周遭泛起的黑雾仿佛能勾起恐惧，他愈发感到不安，却不知处何处。
　　笃！笃！笃！......
　　死寂的荒野世界里忽然响起清脆的脚步声，像是硬质的皮鞋跟触地的声音，凭此，来者或许是个男子？
　　强压恐惧，他猛然回头，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兀然之间，冯葛维打心底里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哪怕隔着一层模糊的雾气，哪怕男人的衣着，体态都与记忆中并不相同，但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是父亲。
　　“爸爸！”
　　积压的恐惧一下子被驱散，眼前漆黑诡异的世界仿佛有光芒射出。他张口呼唤，脚下也不自觉地迈开步子，试图追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男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仍然向前走去。
　　“爸爸！等等我！”
　　他再次呼喊，迈步变成了小跑。他向男人的背影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男人的衣角，就像小时候那样，牵着父亲的衣角。
　　......
　　印象中，他最喜欢父亲戴着墨镜穿黑色衣服，那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腾出来的“007”翻版，又酷又帅，让他在小伙伴面前赚足了面子。
　　记得爸爸常带他去游乐园，陪他开碰碰车的时候永远是单手握盘，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小脑袋。
　　父亲从来不提自己家里的事情，像是图个新鲜一样热爱在母亲这边过新年，然后在酒桌上被娘家人用白酒灌得七荤八素。但他酒后不吐真言，就净傻笑，让一众老人大呼难搞。
　　......
　　这些温馨的记忆被他深埋在心底，而此时此刻，再次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汹涌的情绪从他心里喷薄而出，化为海潮一般的希冀——追上父亲，像过去一样，抱住他。
　　“爸爸！我好想你......”
　　他满怀希冀，奋力地奔跑，向着张开的手掌缝隙间的那个身影。
　　但那个名为施瓦辛格的父亲貌似并没有与儿子重逢的喜悦，钢板一样冰冷的面孔扭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转身背向格端文，又踩采出"咚，咚"的声音。
　　“爸爸！”
　　看见男人转身离开，他愣了一下，恐惧又蔓延上来。他仿佛要被世界抛弃了，于是像即将溺亡之人游向浮木一样奋力奔向男人，伸手想要抓住他。
　　但在飘荡的雾气之间，冯葛维与男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即使前面慢悠悠地走着，后面奋力地追着，也不曾减少这十来米的距离，反而一点一点的，越拉越大。
　　“不，不要！爸爸！”
　　视野中的距离一下子拉长，男人的身影骤然模糊，冯葛维急得嘶声吼叫，但于事无补。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父亲一步步远去。
　　“可怜的，追逐幻影的人啊！”
　　这似乎是那个男人的低语。
　　他紧咬牙关奋力追赶那越来越模糊的背影，在黑暗的背景下孤独地奔行。突然，他的脚下一空，仿佛前方有一道看不见的断崖，让他竖直栽下。
　　视野中天翻地覆，灰白的原野在掉落的一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轮血月和无穷的漆黑。
　　耳边划过凛冽的风声，他仿佛正朝着不可直视的深渊坠落，坠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恐惧淹没灵魂，不可即视的黑暗里，他无尽下坠......
　　.........

　　“呼！......呼...呼...”
　　冯葛维猛地在床上坐起，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的感觉黏黏腻腻，估计出了一身汗。
　　“原来......是梦么？”
　　“切！为什么那么激动？我明明应该恨他的啊！要不是他......”
　　冯葛维又一头倒下去，用枕头蒙住脑袋，长长的叹息，在心中默认了一个事实：哪怕后来的一系列悲剧确实有父亲突然离去的责任，可他还是无法厌恨这个父亲。
　　“嘶——，这床......”
　　他翻身下床，掀开被子，床单上留着一块人形的湿迹。
　　“我去！出这么多汗？”他扭一扭身子，身上的感觉很不舒适，“还是洗个澡吧。”
　　走进盥洗室，冯葛维双手撑着洗手池边缘，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从脑海里蹦出一个早该想到的念头。
　　“我......这是在哪儿？”
　　静默了几秒钟后，他在盥洗室里原地“弹”了起来。
　　目光迅速扫视一圈：装修风格简约但规格颇为豪华的盥洗室，配置了一个罗马式青铜质地浴缸，细节之处的些许点缀在简约之中透出隐藏的华贵。再结合镜子前的物品架上放置的一次性用具，即可推断出，他现在正身处一家价格并不便宜的酒店里。
　　所以............酒店才不是大问题好吗？
　　“位置，对！位置！”
　　冯葛维立马双手上下摸索，没在身上的睡衣里找到手机，于是他一个箭步冲出盥洗室，两眼一扫便精准识别了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冲过去抓起手机，打开定位系统，几秒后，他盯着屏幕上的一行字陷入了沉默。
　　Los Angeles,USA
　　......
　　一瞬间，他在脑子里过完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试图从中找到联系与合理的解释，所以，从目前的状况来看：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完人然后跑去暴雨里面冲凉水澡，本来应该轻则高烧住院，重则肺炎，肺水肿引发生命危险，好了还要被警察叔叔抓走，法官判刑，最后吃一颗免费花生米。结果他不仅啥事没有，还一夜之间从中国某二线城市学校跑到了美国洛杉矶的豪华酒店里睡大觉。
　　“啊这......盗梦空间了吗？这是第二重？”他在震惊之余胡思乱想道。
　　”是梦，也不是梦。”
　　下一瞬，主卧里的灯光一下子熄灭，天花板上的烛台吊灯自动点燃，映照出墙壁上隐藏的壁画，丝丝缕缕的寒风将烛火吹的摇摇晃晃，室内的气氛伴随烛光的摇曳一下子诡异起来。而在这氛围的中心位置，一个气质深邃的黑发蓝眸少年坐在了高脚凳上，搭着腿，手里端着一杯血红的酒，面带笑意。
　　“你好，我的主人格瑞文·冯·卡维特，贪婪之魔鬼格雷迪，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与问候。”
　　“哦！对哦！我向你卖了命来着。”格瑞文摸着下巴回想道：“所以我怎么还活着？还有，你干嘛用这个名字叫我？我怎么又成了你主人了？”
　　“这正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格瑞文直接出现在柜台旁边，坐在另一张高脚凳上，面前摆着一只高脚杯。
　　“为了向你解释我们之间已经缔结下的契约，以及庆祝‘魔鬼契约主’伟大的诞生！”说着，他拿起酒瓶为格瑞文斟满了一杯。
　　“契约？嘶——”
　　格瑞文疑惑地问一句，将酒杯凑到嘴边浅尝了一口，刺得他直吸气，果然，他这滴酒未沾的雏儿根本就受不了。
　　“是的，我们之间的契约。昨晚说要拿走你的命，不过是一句笑话，给予你的力量，就当是为了与你缔结这份契约而付出的代价吧。”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魔鬼，而魔鬼这种东西就得依附于人类生存。与你缔结的契约即是为了我的生存保障，也能让你使用我这个魔鬼的力量。”
　　“怎样？很划算不是吗？”
　　格雷迪在他的杯口上碰了一下，微笑着，然后一口饮尽了酒液。
　　“切！昨晚那一下，我还剩个啥？也什么都不想要啦。要你这力量干嘛呢？当世界之王吗？”
　　他放下高脚杯，无所谓地摆摆手，想起身离开座位。
　　“你还有个父亲不是吗？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初他为什么离开你们母子吗？”格雷迪举起酒杯透过玻璃注视着格瑞文，说道：“施瓦辛格·冯·卡维特。”
　　格瑞文的背影怔住，停下了脚步。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座城市么？”格雷迪放下酒杯，再次斟满了一杯，自答道：“你的父亲，此时此刻，就在这座城市。”
　　格瑞文转过身来，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在这里，做什么呢？十年了，他杳无音讯，我和妈妈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想要知道一切，也得有匹配得上的实力，不是吗？不依靠我，你在这座城市如何生存？”格雷迪满不在乎地说道：“虽然你那人渣继父的遗产我都给你洗过来了，大概六百万美元现款吧，这你也算不大不小的富豪了，但凭这些你可找不到你那父亲，也没办法在这个世界生存。”
　　“毕竟......”
　　格雷迪脸上露出邪性的笑容：“从那年的雨夜，他离开你们母子开始，他和你，就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而现在，你是我的契约主，你当然有资格窥探那个世界的样貌。但你要接受我，才能完成你想做的事。”
　　“如何？这是一项不错的交易。”
　　格瑞文的动作显出明显的犹豫，但最终，他还是回到了凳子上。
　　“你说的‘那个世界’，指的什么？”
　　“表层之下的，真实的世界。”
　　格雷迪注视着他的双眼，阴森地说道：“但你若是连直面死亡的觉悟都没有，可不要试图涉足此处，这是个疯狂的世界，唯有强者能够获得生存的资格。”
　　“呵呵。”
　　格瑞文忽然轻笑两声，拿起了那杯血红的酒。
　　“你这么说我倒是不怎么害怕，或许我确实很懦弱，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这样毫无价值的我，根本不用在意什么突然死掉吧，反正没人会难过。”
　　“既然已经失去一切，那就只能重新开始了。过去那个懦弱的冯葛维死在了一场暴雨里，现在新生的格瑞文·冯·卡维特与魔鬼同行。”
　　乓！
　　他伸手用酒杯碰撞格雷迪的杯沿，仰头灌下了一整杯红酒。他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刺得微微流泪，但还是控制住没有失态。
　　格雷迪愣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也喝掉了杯中残酒。
　　“很好！欢迎你，我的契约主。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说罢，格瑞文只觉得眼前顿时模糊，一切都像水中泡影一般破裂消失。诡秘阴森的氛围仿佛不曾出现过，面前的魔鬼也不知所踪，只有手里的一只高脚杯与杯中残液证明了方才的一切确有其事。